火車轟隆隆地行駛在蔓延至蜿蜒小路的軌道上。車廂里滿載著形形色色的乘客,有為了生活而四處奔波的人,也有在談笑風聲的新婚燕爾。我獨自一人,坐在靠窗的座位,百無聊賴地望向外張望,內心所想卻不似窗外的景物那么淺顯易懂。
我是一個高中生,卻在高考前夕決定外出打工,這與我父母的心愿相悖而行。但我從小就是一個倔強的孩子,我一旦認定的事就會堅持到底。在苦口婆心地勸說無效后,我被關了禁閉。深夜,我帶著一只小書包,翻窗離開了家門。書包里只裝了五張十元紙幣,一瓶礦泉水和一張全家福。我不知道這次出走會不會使我后悔,只記得那晚的星星猶如散落在黑天鵝絨上的鉆石,耀眼奪目。
之后我便買了一張駛向嵐城的火車票,前去與我的朋友聚首。止水和我一樣柔弱的外表下,有著一顆叛逆的心。半年內,她就中斷了學業,去她姑母的花店打工。臨行前,我許諾要去探望她,當時總以為相聚遙遙無期,沒想到這個時刻到來得這么迅速,讓我簡直措手不及。
火車到站了,果然看到了她等候的身影。見到我,她高興地給了我一個擁抱,而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在她的安排下,我與她姑母會了面,正式成為她店中的一員,并入住了她的房子。
嵐城以前其實只是一座落后的南方小城,但它靠著養殖玫瑰的起步,在引入了新品種藍色妖姬后,市場越做越大,逐漸變得繁榮、富裕。在異鄉人眼中,嵐城是溫柔的,吹向它的風總是那么輕和細膩,流向它的水總是那么溫柔潺潺;但同時嵐城也是冷漠的,那里的人總喜歡戴上一張冰冷的面具,過千篇一律的生活。
我對嵐城并無太多的感受,它對于我來說,只是一個可以容身的場所僅此而已。也許是初來乍到,我對這兒充滿了陌生感,一夜未曾合上眼。
第二日一早,我還是如約來到止水姑母的店中,幫忙修剪花枝。這個被命名為“心聲”的店很大,但是偌大個店中只有我和止水兩個人幫忙,顯得有些冷清。止水的姑母已有四十來歲了,她燙著一頭鬃發,面容和善,穿著隨意。到了這般年齡,臉上已有了幾絲皺紋,這是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她很會體察人心,對我十分關照,卻又不熱情過度,以免造成我的尷尬。在這兒工作并不輕松,卻也愜意,更重要的是不需與人過多接觸,雖然有時心里會空落落的,但我已十分滿足了,閑暇時我和止水會大膽地猜測姑母隨身攜帶的照片中的那個男子是誰?或是為什么店里只有藍色妖姬一種花,生活就在平凡中繼續。如果不是那個雨夜的一番對話,也許我會永遠留在這兒。
那天黃昏,突如其來下了一場雨。我代替身體不適的止水,協助姑母看管花店。無聊往往是比工作更為沉重的負擔。為了打發時間,姑母為我和她都沖了一杯咖啡。“你為什么會離開家,一個人來這么遠的地方,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很享受在學校的時光呢!”姑母忽然問我。“我不喜歡學校,人太多了......”我含糊不清地吐出了這些字眼。”“這樣啊!”她瞇著眼,那神情好似在回顧遙遠的往昔。“姑母,為什么店中的玫瑰只有藍色?”我按捺不住,提出了在心底埋藏已久的疑問。”“我并不喜歡藍色妖姬,當我把白玫瑰采摘下來,讓它們吸入藍色的汁水時,我總能聽到它們在哭泣,也總會為它們喪失掉了原先的自然而惋惜。但是,藍色妖姬的售價是所有玫瑰中最高的,收獲的利潤也最高。為了維持生活,這是沒辦法的事。”姑母輕輕地笑了,“你走吧!你是一個詩意的女子,有時候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從前的我,這里的生活并不適合你,你不能為了躲避與他人交往,而將自己困在這看不到未來的地方。”“既然看不到未來,姑母為什么你不離開呢?”“我不行,這里有我要等的人,他說我如玫瑰般嬌美,他說玫瑰代表了他的心聲,他說過他會回來的......”只是一句簡短的話語,可從中我分明聽出了姑母的寂寞。所以,為了等他,你就將自己困在這里,耗盡青春,學會逆來順受,任由生活將你變得粗糙,這值得嗎?這是我未敢向姑母問出的話。在這之后我們都選擇了沉默。
第二天一早,我就踏上了回家的旅途,不曾與任何人告別。和來時一樣的行李,但那座筑在我心里的城堡卻轟然坍塌了。我想我明白了,我的確是不能再被困在這里了。姑母我希望你也不要。人生苦短,有些東西是真該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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