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事情發生在很平常的一個下午,譚小波又一次被叫到了辦公室,他遠遠看到李導彈桌前有一把椅子,不用想就知道那是自己的專座。像平常一樣,譚小波本來充滿憂郁的面部表情,在距離李導彈10米之時,換成了玩世不恭和桀驁不馴的笑。
“譚小波,想必你也已經煩了,我也不愿意多啰嗦,你知道我要跟你講什么吧?”
“知道,我說了我應付得了?!薄澳銘兜昧耍窟@次月考是怎么回事?你就是分不清主次,我說了多少遍了,不要讓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毀了你!”
聽到這里,譚小波內心“呵呵”冷笑一聲,說:“我不覺得我的音樂會毀了我?!崩顚椀拿娌考∪饩o緊崩了起來,好像譚小波再說一遍,就真的要開炸了:“好,你再這樣下去,我和你打賭,你這次的月考成績將是你的最高分,你可以走了!”譚小波轉過頭翻了個白眼,毫不猶豫地起身走人,干脆利落,走出門之前,他還貼心地幫李導彈關上了門,然后自顧自地說:“不用謝!”門外的兄弟們看到他出來,搭上了他的肩:“小波你又撂架子走人了!太帥了!”“小波,導彈沒把你怎么樣吧?”他不屑地笑一笑,說:“還不就是這樣,他能把我怎么樣?”話畢,他不留痕跡地挪開了肩上沉重的負擔,走向教室。
直到坐在最偏僻的角落里,譚小波才卸下了笑容,一臉疲憊地趴了下去?!袄献T!來玩三國殺!”他擺了擺手,手臂無力地砸在了木質的課桌上,發出了沉悶的“咚”聲。
譚小波現在才發現假裝若無其事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他的心臟已經快要不堪重負了,尤其是聽到李導彈對于自己樂隊的評價是:烏七八糟。他幾乎想跳起來大聲地呵斥他憑什么這樣說。李導彈原來不是這樣的,以前的李導彈總是在下課的時候偷偷塞給譚小波一張白紙,上面是他用鋼筆親手寫的一道道提高題,然后譚小波對李導彈靦腆一笑,開始做了起來。李導彈50多歲了,兩鬢已經花白,以前李導彈總教育他說:“小波啊,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孩子,我可就指望你上北大了??!”說這話的時候,李導彈總要扶一扶啤酒瓶底厚一樣的眼鏡,然后笑著拍一拍他的肩。白紙上李導彈寫的題目總是一筆一劃,很認真,連配圖都用尺畫得筆直,他記得太清楚,是水藍色的英雄墨水。
其實他以前也不是這樣的,實驗班萬眾矚目的班長,每個學期的三好學生,爸爸和哥哥總以他為榮。直到有一天他走進了一個唱片店,隨意買了一張重金屬CD,然后一發不可收拾地迷上,一切都開始發生變化了。
他在日記里曾寫道:信仰,和恐懼或愛一樣,迫使我們需要去理解,像理解相對論和不確定原則還有決定我們生命進程的各種現象一樣。昨天,我的人生朝著一個方向;今天,它朝著另一方向。昨天,我相信自己不可能做的事,今天我卻做了。
譚小波悲愴地看著窗外,秋天開始蕭瑟了起來。
chapter2.0
譚越最近很著急,自己已經大四了,實習的單位好像還是沒有要挽留自己的意思,畢業論文只寫了一半,相戀5年的女朋友居然要和自己分手!
接到顧睫的電話時,他剛從公司回來,做實習生真的很累,不僅要處處謹慎小心,還要和領導賠著笑臉,更討厭的是,他不僅變成了茶水小妹,文秘,還要陪主管一起去飯局陪酒。夜風迎面吹來,他感覺有點喘不過氣,煩躁地扯了扯領帶,點擊了接聽。手機那頭沉默了許久,顧睫的聲音平靜地傳了過來:“譚越,你在哪里?”“我剛下班,怎么了?”“你喝酒了?”譚越不耐煩地打了打自己的頭,用右邊的手艱難地穿著大衣,這夜風令他頭疼:“對,我現在很不舒服,怎么了?!薄耙灰襾斫幽悖俊弊T越自嘲一笑,說“不早了,我一個人能打的回去,你先睡吧,天變冷了,你小心身體。”電話那頭又是令人窒息的安靜,譚越索性坐在了花壇邊上,聽著滋滋的電流聲滑過他的耳膜,“你在哪里,怎么不說話?信號不好?”半響,他聽到顧睫帶著哭腔說:“譚越,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要到北京去了。我們分手吧!”然后斷線了。譚越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再撥過去,已經關機了。他氣的想摔手機,但那是用自己實習工資買的,于是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譚越沮喪地回到了宿舍,胖子李還在玩穿LOL,邊玩邊大喊:“德瑪西亞!”他怒火沖天地把皮包甩在床鋪上,對胖子喊:“別吵了行不!”胖子轉過頭瞥了他一眼,嘟囔著說:“吃了什么火藥啊?!?/p>
躺在床上,譚越順著窗戶望去,對面的圖書館樓燈火通明,他清晰地看見許多平日里懶懶散散的室友們,同學們都默契十足地趕著自己的論文,這讓他想到了自己的弟弟譚小波,也想到了自己的高中時代,還有顧睫。
當初抱著對建筑的向往報了這個系,來到這所大學,并沒有答應顧睫的提議,去北京闖蕩,于是她為了自己留在了上?!,F在她又要走了,譚越這次留不住她了。
他很困惑,很迷惑,很不知所措!他已經被現實牢牢困住,動彈不得。
半夢半醒之間,譚越忽然想到一句話:“我們的生命和我們的選擇,就像量子軌跡,只有在某一刻得到理解,在每一個交叉點上,每一次遭遇都蘊含著新的或潛在的方向。”
于是,譚越開始想,被困住的,到底是自己,還是世界。
chapter3.0
譚家一家三口,母親早逝,父親譚正義將兩個兒子拉扯大,可謂費盡心思。
作為一個新聞記者,譚正義人如其名,一向以正義為代名詞,他的辦公室掛滿了什么“人民的眼睛”之類的錦旗,最近他受委派,調查關于清水市一家三口被深夜強拆,父母離奇失蹤,只剩下剛3歲的孩子,清晨被人們發現在廢墟旁大聲地嚎哭著。
這真的是一件大事,而且會是轟動全國的大事,譚正義聽到這個任務,盡管已經年過五十,到了快退休的年齡,他的心還是不可抑制的狂躁地跳動了起來。
到達清水市,他才發現這件事情居然被壓了下來,他來到救助站,看到三歲的媛媛一個人坐站在窗戶前的小凳子上,扒拉著向外張望。譚正義一把把小媛媛抱起來,她開始哭鬧,大喊著我要爸爸媽媽。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抱著媛媛坐在沙發上。小女孩逐漸安靜下來,然后睡著了。她小小的粉紅色臉蛋上布滿了淚痕,身體蜷縮在自己的懷里,小小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把媛媛放到了小床上,臨走之前,不舍地回頭望了她一眼。譚正義的內心受到了太大的震撼,他一個人坐在車里,放下手中搜集到的資料,開始整理思緒。
媛媛家的那一片舊城區離市中心遠,過路的人并不多,周圍有一片濕地。一年前這個地皮被某公司拍下來,準備開發成濕地公園。原住民遲遲不肯離開,也是因為給的補助費太少,開發商見談了這么久都談不下來,一怒之下,請了一幫人來強拆。這下好了,鬧出了人命,媛媛的父母現在生死未卜,本來應該是驚天的大事,卻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壓了下來。譚正義很頭大,他走遍了各個政府機構,他們都用:“不知道”,“不歸我們管”之類的話搪塞,甚至有幾次他還被保安請了出來?!艾F在好了,只能從周圍的居民下手了。”譚正義心想。
經過走訪和調查,譚正義才知道原來這里的總開發商是綠葉集團,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百強,幾乎壟斷地產行業的巨頭才是真正的黑手,而他們,疏通了各個部門才將事情掩蓋得如此之好。
越接近真相,譚正義的心就越顫抖一次,他漸漸開始覺得這不是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之內,當地的報刊全都緘口不言,他不受任何部門的歡迎,甚至自己的采訪車的輪胎已經被放了好幾次氣了,又如有一次回賓館發現房間被翻動了。他緊緊地握住了手上的U盤,他開始顫抖,想到等待父母歸來的媛媛,想到幾十個無家可歸的居民,想到了掛在自己辦公室的錦旗,想到自己是一名記者。
那天下午,他又去了一趟廢墟前,磚瓦支離破碎,他看到被掩埋的紅色花紋床單,看到一個被打碎的相框,他抖去浮灰與玻璃渣,決定把這個帶給媛媛。
媛媛正在小桌子上畫畫,三歲的幼童畫得亂七八糟,隱約可見是一家三口。“媛媛!叔叔來了!”媛媛抬起頭,激動地跑過去抱住譚正義的小腿,仰著頭問:“爸爸媽媽呢?”年過五十的譚正義第二次哭了啊,第一次是妻子去世,和兒子們哭成一團。第二次是現在啊,他悄悄拭去眼角的淚光,將全家照遞給小媛媛,說:“爸爸媽媽現在病了,在休息,他們說讓媛媛乖乖等爸爸媽媽病好,你看,這是他們給你的禮物!”
他蹲下來抱住媛媛,默默地說:“如果我幫你,我可能失去我的工作…或者更糟,但如果我不幫,會有許多人,任何更糟更壞的事情會發生。”
離開救助站以后,譚正義啟動了車子,開向市政府。
對于譚正義而言,他被困住了,沒有走投之路,但是他必須去做,做他不能不做的事情。
END
你的生命不是你自己的,從子宮到墳墓,你和和其他人緊緊相連,也被這種紐帶困住。
那些經常改造時間和空間的力量,那些能夠決定和改變你設想好的命運的力量,在你誕生前很久就起作用了,而且能夠在你死亡后繼續起作用。
你的生命和你的選擇,就像量子軌跡,只有理解了這一刻,才能理解下一刻。在每一個交叉點上,每一次遭遇,都蘊含了一個新的或者潛在的方向。
你以為你被困在這里,其實你被放逐了,就如在沒見過天空之前,你以為那些烏云便是你的天,而當蔚藍露出一角,你卻告訴你自己,那不是天。
被困住的,只是信仰本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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