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059作品

　　他出沒在每個黑暗的角落里，收集那些骯臟污穢的靈魂碎片，他就在你的身后，你要當心他。

　　——題記

　　【一】

　　夜幕沉沉。

　　“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說說看，那個狐貍精是哪里冒出來的！”尖銳的女聲劃破靜謐的天空。

　　“你別那么大聲，聽我解釋。她只是我朋友。”唯唯諾諾的附和了一句，但只是起到了火上澆油的作用。

　　‘啪’頭頂的窗戶被打開，中年男子探出頭來就開始，“吵什么吵，大晚上的，不知道老子在睡覺嗎！”又是‘啪’一聲，窗戶被闔上。

　　可惜女人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反而更加變本加厲地開始咒罵：“你滾開點吧，什么朋友，那女的分明就看中了你。你看看你，要錢沒錢，要臉沒臉，現在好了，還給我外面找女人。我呸，老娘跟你那么多年，白瞎了眼！”

　　“我……”男子漲的面色通紅。

　　嗒嗒抱著手臂站在馬路對面看這場好戲，他神色冷漠，黑溜溜的大眼睛仿佛很空洞，又仿佛有把人吸進去的魔力。

　　他看到了，女子背后的靈魂變成了張牙舞爪的厲鬼，自私而且陰暗；還有男子背后的黑色靈魂逐漸替代了白色的一面，正一口口吞噬著他的理智。

　　稍一晃神，單方面的咒罵就變成了雙方面的對罵。

　　男子仗著力氣大，推搡了女子幾下：“你這個潑婦，給我滾開！”

　　“你敢罵我！”女子急紅了眼，不甘示弱地沖上去。

　　好了，又變成了對打。

　　嗒嗒冷笑了聲，與兩個‘瘋子’擦身而過，不用看下去，他就知道事情的結局是什么了，他點了點朝著虛無的空氣，無色無味的煙就竄進了他腰上的小瓶子里。

　　“分手！”

　　“分就分！”

　　話語戛然而止在這里。

　　嗒嗒滿意地勾了勾嘴角，瞥了眼自己隨身帶著的小瓶子‘困住了。’

　　他轉身離開，背影逐漸融在漆黑的夜色中，像是無聲無息的幽冥。

　　【二】

　　煙霧繚繞。

　　“領導，升職這事……”

　　“不急不急，還在等上級通知。”男子抽了口煙，享受地吐出一縷縷煙圈。

　　“您這沒什么消息嗎？”

　　“沒有沒有，升職這事是公開公平的，又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你還是回家慢慢等著吧。”男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這……”小李咬了咬嘴唇，猶豫了一下繼續從包里掏出一條煙，“領導，您看，這是我特地買來孝敬你的。”

　　本來一副不耐煩樣子的男子瞥了眼那條煙，眼尖地瞅到了里面露出的卡，板起臉：“你這是什么意思，想要賄賂我？”

　　“當然沒有，就是一條煙，就路上順便買的。”小李趕緊把煙塞到他懷里，“這哪是賄賂，最多是我對您一點小小的心意。”

　　領導這才把語氣放得柔和一點，掐滅手中的煙，拿過那條煙說：“行吧，就看在你一片好心的份上我收下了，下次可不允許啊。”

　　“是是是。”小李臉上堆著笑容，搓了搓手說，“那領導我這升職的事。”

　　“不是和你說了嗎，回家等消息。”男人又擺出一副‘義正言辭’的領導架子。

　　“可是……”

　　“走吧走吧。”

　　嗒嗒站在窗戶看，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他蒼白的臉色讓人懷疑他隨時都要暈倒的危險，一抹鬼魅的笑容滑過他的唇邊。

　　從他的眼睛中，看到的是一個垂著頭唉聲嘆氣的可憐靈魂正一步步地邁向黑暗的深淵，還有一個趾高氣昂靈魂像氣球一樣越來越膨大，似乎已經快到了極致，要破了。

　　他抬了抬手指，又是兩縷白色的煙霧悄無聲息地從兩人身上飄出，竄入那個小瓶子里。

　　“又多了兩個。”嗒嗒自言自語地念叨，轉身離開。

　　【三】

　　紙醉金迷。

　　“說好了，今天high通宵，誰也別早走。”

　　“喔喔喔~”臺下的歡呼聲口哨聲音樂聲融成了嘈雜的氛圍。

　　酒吧里人聲鼎沸，唱歌的跳舞的喝酒的，一個個都像是進入了極樂世界，臉上彌漫著一種詭異的笑容。

　　“哥，龍哥，你再給點貨吧，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滾開點，上次的錢你還沒給呢，這次又想來要，你以為我是觀世音菩薩啊！”龍哥嫌惡地踢開跪在地上哀求的人。

　　“我給你錢，我馬上去弄錢給你。”男人手腳并用，爬到龍哥的腳下，拽著他的褲腳一臉的痛苦，“你先給我，快點，快點，我快撐不住了。”

　　“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我還要不要做生意了，沒錢就死遠點！”龍哥皺了皺眉頭，周圍的黑衣人就一擁而上，拖開了地上死死哀求的男人。

　　“龍哥，龍哥，你不是一直很喜歡我老婆嗎，我把我老婆給你，你給我貨，求，求你了！”“慢”龍哥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先別拉人，“你真愿意把你老婆送給我？”

　　“當然當然，只要你給我貨！”男人拼了命地點頭，像是瀕死的人終于抓到了救命稻草。

　　“很好。貨給他。”龍哥坐回沙發上，想到之后會發生的事，享受地瞇起了眼睛。

　　嗒嗒站在房間的一個角落里，他看到男人背后骯臟與墮落的靈魂沉溺在虛擬的幻覺中，一步一步地，無法自拔。

　　他一點也不為之動容，這些黑暗的東西，他巴不得多來一點，抬起手指，輕輕彈動，白色的煙霧飛了過來。

　　“你看，就快滿了。”嗒嗒咧開嘴笑了笑，黑色的眸子閃著詭秘的光芒。

　　【四】

　　車流如織。

　　無數的車輛拖著長長的黑色尾巴，趾高氣昂地碾過柏油馬路，發動機的聲音‘隆隆’的想著，好像是代替它們的主人在炫耀著自己的價值。

　　“茲~”刺耳的剎車聲突然響起。

　　一個白色的柔弱身影在剎那間倒了下來，司機慌忙跑下車查看，然后發現女孩沒了氣息。

　　他瞬間沒了剛才舉杯暢飲時的豪爽，腦中閃過無數的畫面，那個迷人的花花世界和那個陰暗的高墻大院，他幾乎是在幾秒鐘之內就做出了決定。

　　坐上車，踩油門，車子‘唰’的一聲疾駛離開。

　　嗒嗒從樹林后面走出來，看到了一個慌忙逃竄的黑色靈魂，他迅速出手，白色的煙霧晃晃悠悠地竄進了小瓶子，像極了它的主人。

　　“終于滿了。”嗒嗒把眼神移到倒在地上的女生身上，冷漠如冰的眼神中竟然多了一絲的哀憐。他走近女生，想要扶起她，卻發現手穿過女生的身體，空落落地垂在空中。

　　他只好放下手，輕輕地拿出小瓶子。

　　無數縷白色的煙霧被困在其中，互相沖撞著，也撞向瓶壁，想要逃脫這方小小的天地，可惜只是徒勞。

　　突然，嗒嗒也變成了一縷白色的煙，咻地竄進了女孩的身體。

　　【五】

　　“你好，我是嗒嗒。”

　　“你好，我是素素，這里是哪里？”

　　“這里嗎？這里是，地獄啊。”

　　“為什么我會來到這里？”女孩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因為你是我選中的下一任看守者。”

　　“什么！”

　　【六】

　　時間隨著記憶飄到兩個月前。

　　嗒嗒記得那個時候大約是秋天吧，因為空氣中彌漫著他最喜歡的桂花香氣，絲絲縷縷地往他的鼻子里竄，像是調皮的小精靈。

　　他買了桂花糕回家，當他興高采烈地跑進家門的時候，卻只看見地上一片狼藉。

　　“啪嗒”香軟的桂花糕掉在地上，好像哭泣的休止符。

　　然后鄰居們聚過來了，他們說：“你爸爸媽媽被抓走了。”

　　嗒嗒說：“哦。”

　　他們說：“他們都不要你了。”

　　嗒嗒說：“哦。”

　　他們說：“你這孩子怎么一點也不難過呢，你現在只剩下一個人了。”

　　嗒嗒還是只說：“哦。”

　　鄰居們覺得這孩子大概是瘋了，于是搖搖頭就散了。

　　其實嗒嗒只是有點一時不能接受而已，即使他早就知道這樣的結果是必然。

　　一個父親受賄，母親吸毒的家庭，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在處心積慮地扮演著一個幸福家庭的乖巧兒子，他買來香香糯糯的桂花糕，想象一幕家庭和睦的劇目，最后卻是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搖搖晃晃地走出家門，似乎能感受到靈魂從自己一點一點脫離，然后他就聽到‘茲~’的一聲，刺眼的燈光瞬間照亮了他冷漠的臉。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聽到了破碎的聲音。

　　【七】

　　“你還好嗎？”

　　“你是誰？”

　　“我是這里的看守者，找到你了之后我就自由了。”

　　“什么意思。”

　　“這個瓶子給你，你就用它去收集那些骯臟的靈魂，然后關在這里面。等找到下一個人的時候，你也就自由了”

　　“為什么是我。”

　　“感覺。”

　　【八】

　　回憶完畢。

　　兩個月之后，嗒嗒找到了這個白衣的名叫‘素素’的女孩，他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好像就是當時那人說的‘感覺’吧。

　　“你明白了嗎？”

　　“那些人真的被困住了嗎？”

　　“我也不知道”嗒嗒攤了攤手，“我只知道把他們的靈魂關在這里面是我的任務。”

　　素素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那么，嗒嗒，接下來你要去哪里。”

　　嗒嗒愣住了，他只知道自己自由了，但是不知道接下來但到底該去哪里。

　　“不知道。”

　　“嗒嗒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么被選中。”

　　“那人說是感覺，我選中你也是一種感覺。”

　　“感覺，嗎？我倒是覺得是我們身上其實本來就充滿了同樣骯臟與黑暗的氣息，”素素苦笑了一聲，解釋道，“我母親，她，是個妓女。”

　　嗒嗒動了動嘴唇，最終什么也沒說。

　　素素也就接著說下去：“我從小看到的聽到的，都是那些有關陰暗，欲望的東西，換句話說，我對于邪惡黑暗，已經冷漠了。”

　　嗒嗒抬起頭看素素，女孩的面色淡漠：“就如你看到了，現在的我應該是死了的，但是我一點也不難過，就算是最黑暗的死亡我也毫無感觸。”

　　“所以，嗒嗒，我們的靈魂也是黑暗的，我們根本也是被困在這里的吧。”

　　嗒嗒打了個激靈，所有的事情一瞬間被串在了一起，原來，是這樣，原來自己也一直被困在這里，哪怕是所謂的自由也是無處可去。

　　“哈哈哈，哈哈哈。”嗒嗒朝著天開始大笑，笑著笑著，全身就化成了一縷白煙。

　　素素拿起瓶子，白煙悠悠然的飄了進去。

　　【九】

　　下一個被困在這里的人，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