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視你,提著手提包,早已被你習慣的普拉達包裹著你。
你看著風來自地鐵和人海。
望著冬日漸遠。
站臺玻璃門擦得光光亮,你塞著的耳機,防火墻一般為你阻擋了一切不滿的聲音,耳機線像條雪白的吞噬的大蟲通往你的口袋。你對著玻璃門抓著頭發,屈腿,側身,顯擺自己大腿的長度,把旁邊嬌小可愛的那個年輕女孩嫉妒的半死,我猜你一定在笑,因為你臂上挽著的LV在抖。
地鐵的燈光打了過來,你身后的人立馬涌上前,你不想讓自己的普拉達被帶著火車站泡面氣味的蛇皮袋蹭臟,所以你沒有和他們搶座位。高跟鞋隨著音樂的鼓點,輕叩著地板,窗外掠過的風景早已被看膩,商務樓、KTV、大賣場、手牽手一起上班的情侶、肩勾肩不歸家的醉漢、阻擋梧桐樹光線的高架橋,看膩歸看膩,至少是一個城市清晨應有的樣子,你突然很想說句“早安”,可是要誰來做聽的那個人?你對著車窗玻璃,做了個口型。
早安。
人擠人,擠出了站,你知道該往哪邊去,卻又感覺不明了。順從著自己的高跟鞋的使喚,你最終還是站在了公司大廈樓下。
“早安!”你被人群推進電梯,跟在你身后的那個男人對你說。
或許他不是在對你說,因為他正匆忙的對著電梯里的玻璃系著早晨起床來不及打好的領帶,他的眼睛沒有在看任何人,只是光嘴上嘟囔著這么一句。
如果,他真是在與你道“早安”,那是否真心?身處這樣競爭激烈的城市與公司,大家真的都希望身邊所有人都“安”么?
“早安!”你抬頭看電梯的天花板,就算是回復那一句不確定的招呼。
電梯門打開,電腦、打印機、電話機、傳真機的聲音撲面襲來,每個人在這個只有一層樓的小地方奔來奔去,就連懷孕的人力資源部老大也穿著防輻射服到處跑,你每天都在想她到底有沒有結婚這個問題,因為她手上光光的,沒有戒指。剛剛還在電梯里著急地打著領帶的男人就像被鬼上了身,一出電梯門便嚷嚷起來,各種行政術語蹦出口,手到處亂指,還差點被前臺沒插好的電話線絆倒,你疑惑這個男人這樣做是不是只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合群?
你轉身,打卡,面露無奈。
已經中午了,理所應當的休息時間來了,你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又想起室外的空氣污染,便再次癱坐在椅子上,猶豫要不要叫外賣,公司里其他女孩們像一堆鐵屑遇到了吸鐵石,迅速聚攏在一起。
鐵屑里,傳出奢侈品牌的名字。
于是,你有了兩樣要糾結的東西,要不要叫外賣,要不要加入鐵屑的討論。
“Linda,我不小心多點了一份外賣,我看你還沒出去吃飯吧,這份給你吧,他們家做的意大利面真的很好吃。”隔壁桌的女孩友善地向你遞來一個餐盒。
你笑著收下了,道了句謝。
“哐當!”聲音響起的第二秒辦公室便開始彌漫濃重的香水味,第三秒便是一個女性的尖叫聲。
有人最心愛的香水華麗麗的摔在地上了,華麗麗的碎了。
鐵屑們散了,誰都怕在這時候做錯事,說錯話,若是這時行為舉止出任何差錯,那可能就是兩個女人一輩子的冷面相對,所以,誰都想聰明的偷偷撤離,只是沒想到鐵屑們太有默契,那瞬間一哄而散的場景,把那聲尖叫變得更明顯。
兩樣東西現在都用不著你糾結了,你塞上耳機,吃意大利面。
下午的工作又開始了。
你有一個男朋友,你們之間一直很恩愛,偷偷在上班時間互發短信便是最好的證明,你一言我一語,你們一天可以耗掉好多的短信費。為何不用網絡?因為市中心人太多,網太擠,發一條QQ消息需要好幾分鐘,對于正愛的如膠似漆的你們,這幾分鐘實在太長了。
你一邊做著報表,一邊等著男友的短信,美美的指甲不停地叩著桌子。短信內容大多都是些沒營養的東西,比如:
“你在干嘛?”
“我在做報表嘛。”
“怎么這么久才回我的短信?”
“因為我在做報表嘛。”
“好吧,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
“嗯。”
“嗯。”
就算是一句“嗯。”,你也可以回復得滿面笑容,你想象他也滿面笑容,甚至他臉上的痘也跟著一起笑。
人力資源部老大穿著防輻射服向你走來,在你的桌上拋下一沓文件,看見你偷偷和男友發短信,她笑著離開了。你很不安,不明白那笑容背后的東西。
就像,人很難預料風平浪靜背后到底藏著多少纏綿不斷的波浪。
你依舊如往常和男友發著短信。
下班時間到。
你淡定從容的關掉電腦,披上你的普拉達,走到公司門口打卡,進入電梯。
若清晨屬于安分的勞動者,那傍晚就是不安因子要開始散發的充分必要條件。
傍晚才是一個城市真正蘇醒的時間。
你不像周圍的同事一樣,在這個新的“早晨”會去混夜店,泡酒吧,唱KTV,你會準時回家,回家用網絡和男友繼續下午未完的甜蜜,短信真的太費錢了。
又擠著地鐵,看著地鐵上一對對相擁的情侶,你才想起,你們已經很久沒有面對面約會了,你想著,回家一定要和男朋友好好計劃一下周末去哪里約會。
開燈,你把自己整個兒扔到沙發上,拿起筆記本,和男友開始聊天。
你提議周末一起出去逛街。
他說,好累。
你提議周末一起去看畫展。
他說,不懂。
你提議周末一起去名人故居。
他說,太貴。
你提議周末一起去喝咖啡。
他說,太裝。
你提議周末一起去公園。
他說,太挫。
你很生氣,讓他來提議,你一定會順從。
他說,我們分手吧。
你愣住,慌張地發了一個問號。
他說,我們分手吧,我覺得我們不合適了,我已經和Lara在一起了。
Lara,就是那個穿著防輻射服的懷孕的人力資源部老大。
你用語音功能哭問為什么。
他說,就是沒有感覺了,是你自己說的,只要我提議,你一定會順從。
你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你的確這樣說過,所以你哭著答應了。
你想怒刪了那些短信,最后還是沒忍心,翻著短信,抱著手機,睡著了。
第二天,你蓬頭垢面地去了公司,打完卡轉身,看見了穿著防輻射服的懷孕人力資源部老大手指上有了一個戒指。
Lara結婚了,而這個戒指是誰為Lara戴上的,顯而易見。
這個曾經每天困擾你的問題終于不必再讓你糾結了。
你曾經多么盼望的周末如約而至,你想一個人到這個城市外面去靜一靜,你訂好了動車組的車票,打包好了行李,剛穿上一只鞋子,公司一通電話打來,讓你回去幫忙做事。
新來的小實習生受不了這么快的工作節奏,辭職了。
你怒摔行李箱,怒踢鞋子,怒撕了車票。
你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散著頭發,不管鼻涕眼淚如何惡心的混合,就這么哭。
當然,為了生計,你還是去了公司加班,路上,你遇見了前男友和Lara,你想象他們也許剛逛完街,剛看過畫展,剛去過名人故居,剛喝過咖啡,剛兜過公園。你和他們擦肩而過,你的前男友幫Lara細心的披上外套。
當你正在去一個你不想去的地方的途中,遇見了你不想遇見的兩個人,無論從主觀還是客觀上來看,你都沒辦法逃脫。
你被困在這里,被困在這個光怪陸離的城市,被困在你自己的心里。
我等著地鐵,看著站臺上被擦得光光亮的玻璃門,看著玻璃倒映出來的我自己。
我凝視我,提著手提包,早已被我習慣的普拉達包裹著我。
我看著風來自地鐵和人海。
望著冬日漸遠。
春天漸近。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