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警官,肖曉的事情……”中年男人堵在電梯口,滿臉窘迫的搓著手,看似可憐無奈的樣貌卻給人壓迫感。
這個還在電梯里的年輕人就是趙警官,其實他也還不是很適應這個稱呼,自己畢業沒兩年,托老一輩的福,年紀輕輕就進了刑警組,組長也很“照顧”他,總是把外勤或很吃力的活交給他,估計是老爸為了自己能名正言順的配得上這個位子給自己的“特別關照”。所以基本上一有什么事件,沖在最前面的都是他,也正是這樣,找他的人也多。趙警官趙警官的叫的好像自己是個老刑警一樣。
那人是走樓梯下來堵他的,讓他小吃一斤,但他還是斂下神色,做出嚴肅的樣子。“老伯伯,這事兒不是我不幫你,你女兒……”話說一半,他一把把男人拉電梯,“是自殺,千真萬確。”
中年男人還是那張臉,“不可能。”
話題又繞回了原點,他直視他那雙堅定的雙眼真是服了。
肖曉的事是這樣的,前兩天他還在A組辦兩個外地拐賣人口的事兒,那邊的人很狡猾,好幾次都只是捕風捉影到一些細小的線索,但就是不見人影,外宿了好幾天最后還是無功而返把他氣了個半死,就在他決定要住到馬路上一路跟著他們的時候,組長硬是把他叫了回來。
結果就為了一起自殺事件。
幾天的勞累讓他神經紊亂,他差點在辦公室里破口大罵,什么時候連自殺事件也歸刑警組管了?這種事隨便哪個小警察都可以辦吧,憑什么把任務中的自己換出來?
不過,趙毅暉也不是沖動的人,他好好的反省了一下,也許真的是自己太愛鉆牛角尖了,被困在這死循環里還不自知,要別人來拉自己一把才回神,這幾天精神狀態也的確不太好,總是沖別人發脾氣,幾個新來的看到自己像見鬼一樣躲的遠遠的。
照鏡子的時候他看到自己那雜草叢生的下巴……是時候該緩緩了。
所以他最終是乖乖的去了現場,拍了照取了樣,給目擊者做了筆錄就回來了。是個女孩,面朝地摔下樓的,樓層挺高,摔得血肉模糊的那樣子讓人很不舒服。交完報告他就準備回去好好休息下,沒想到最后被堵在電梯里了。
說實話他倒真的沒認真去查過肖曉的事,所有的證據都直指自殺,他就草草結了案,現在死者家屬找到局里來了,他有那么點慌,但好歹他也是個有點經驗的警察了,還是敢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按案子的結論通知家屬。
不過這個家屬也奇了怪了,知道女兒是自殺的,爸爸一點都不生氣,但就是固執的說不可能,無論怎樣都要自己去查清楚。
查什么呢?他在心里苦笑。
“我會去查清楚的好嗎?您啊就先回去,一有消息我馬上通知你。”警察專用的最官方加無懈可擊的萬能答句。一方面關心家屬極盡安撫,一方面又積極的幫忙調查,但其實他們都只是這么一說而已。
“您一定要相信我,肖曉絕對!絕對不是自殺的!”好說歹說才算是送走了那男人,他雖然累極,還是有點在意那個奇怪的男人,于是他給同去的小劉打了電話交代了這件事,就回去了。
可是晚上他卻怎么也睡不著,他總聽見臥室外面有細微的人走動的聲響,窸窸窣窣的在地上,門一開卻什么也沒有。
折騰到后半夜才昏昏沉沉的睡去,一個晚上都睡的很淺。
早上很早,傭人就來叫他了,說是有客人,他急匆匆的起來一看,真是欲哭無淚,那個男人居然找到他家里來了。
“我還沒去上班呢!”大早上的他抱著沙發枕,坐在那男人的對面,眼里盡是抵觸。
“警局里的那些人都說我很不可理喻,擺在眼前的事實卻不肯相信,我很感謝你沒有說我瘋了,把我趕出去,所以我現在要告訴你,我堅持的理由。”
男人的話引得他清醒了幾分,他馬上坐直身子,變回嚴肅正經的“趙警官”。
“這是小女出事前幾周我錄下的視頻。”
他們連上電腦,打開。
是在臥室偷拍的樣子,鏡頭有些歪。男人把畫面調到女孩出現的地方,她進了臥室,放下包,拿出作業。不過仔細看就知道不是作業,是一張光盤。女孩看到光盤的樣子很驚恐,沖光盤大吼,聲音很模糊,看口型可能是叫它滾。
當然光盤一動不動,女孩開始哭,猛烈的拍門,還用力的擰門鎖,剛才還能打開的門怎么也打不開了,這種看似精神病人的狀態持續了很久。
“這是我在臥室偷偷放了錄像機才知道的,她回來的比我們都早,在我們回家后她就不這樣了。”
女孩上竄下跳的樣子的確奇怪,他緊盯這屏幕,眉毛皺成一團。
他記得夏陽,他的初戀,發病的時候跟她一模一樣,她也是大叫著別過來,抓著他叫他救救她。他一直因為女朋友突然的精神失常很痛苦,不過,她很快自殺了,也是跳樓,臉著地的。
他猛地沖到廁所里吐了起來。
“肖曉,她是什么學校的?”
“市C的。”
天!他們的母校。
也就是說,夏陽死后第4年又發生了同樣的事?
他陷入了沉思,很多疑點從平整的白紙的縫隙間像草一樣冒出來。
“啪!”手提電腦突然黑屏了,他忙去摁保存,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再次打開的時候,連U盤里的東西也被損壞了。兩人都嚇了一跳,中年男人很無奈的拿下了U盤。
送走了中年男人,他馬上去了局里。借組長的名義去了資料室。
當年學校就是私了的,令他極度失望的,這件事被壓了下來。但是還是有記錄在案的,因為很想走出這個陰影,他轉了學還把這段記憶塵封起來。
歷史的重演讓他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心。他發了瘋一樣的把資料室翻了個遍,果然,翻出了不得了的東西。
市C果然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0204年也都發生過同樣的事情,是兩個女教工。夏陽是08,現在肖曉是11,時間上跟本沒有什么共同點。
他把這些都影印了一份帶出了資料室。
在對比一無所獲后,他決定回學校看看。
母校一點沒變,跟他走的時候一樣,風景如畫。他曾在這里結束了給他無限遺憾的初戀。想到這里他堅硬的心泛起一陣柔軟,不知不覺向他們過去常走的路走去。過去的美好一一浮現,他努力忘記的,快樂的酸澀的記憶全被這美的一塌糊涂的夕陽蒸發出來。他靠著樹干覺得自己再走下去就要窒息了。
他在教學樓里轉來轉去,幾乎忘記自己來得目的。
他又聽見那腳步聲,又開始響起來了。他立馬跟著聲音走去。
“小伙子,你是這兒的學生嗎?”突然有人叫住了他,聲音消失了,他一回頭,是圖書館的那個老師,帶著老花鏡總是找不到鑰匙的管理員!
“我……”多年前那股肆無忌憚的親熱勁涌上來,他忍不住要去擁抱那老太太,但他意識到自己的職責,決定先假裝學生“是回來找東西的。”
“這樣啊,那你幫我把這些書抱去圖書館吧,我好像又找不著辦公室鑰匙了。”她把書堆給他,他習慣性的接下向圖書館走去。
“我是不是認識你,小孩?”那老師突然停下動作,隔著啤酒瓶底般的眼鏡奇怪的看著他。
“可能你見過我的,我常在這轉悠。”他笑著答道,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以前常和夏陽來圖書館消磨時光,那老師一直記得夏陽卻從不記得他,也是,這不又沒認出來嗎?
他利落的把書搬到圖書館,發現一個人也沒有,他就坐在老師的座位上,像以前那樣搗亂般的幫她理桌子。
以前她總打他,叫他臭小鬼,不準他來幫自己理桌子,老是害她找不到東西。可為什么就是記不住他呢?到現在他還從來沒想明白過。
老師的桌子還是一樣亂糟糟的,飯票和課程表零食放在一起,早飯塞在柜子里和亂七八糟的紙放在一起,他覺得好笑,又忍不住幫她整理。
理著理著從抽屜里掉出一張照片,竟然是肖曉的一寸照。他大吃一斤,猛地把照片塞回那堆紙頭里。
那老師,以前也有夏陽的照片,也是一寸照……
“動作挺快啊,小孩。”幾乎同時的,老師回來了。
他還處在震驚無法答話的狀態,心虛的嗯了聲。
“既然來了,就幫幫老師把書歸歸類吧,這天真是越來越冷了,老師這腰啊。”以前她也是這樣,硬是留他們幫她忙。但他突然覺得恐懼。
偌大的圖書館,只有他和老師。
“好……好的。”他想起以前夏陽發病時就常來這兒,通常在這里時她不再那么癲狂的鬧,他忙的時候她就一個人來。
他在書架間來回穿梭,一邊理書一邊非常仔細的勘探。他已經不同當年那個只會流淚傷心的笨蛋男孩了,他希望當下,處理好這個案子,弄個水落石出算是對自己過去的一個交代。
就這樣,他一本一本放書,一個書架一個書架檢查,以為會發現什么最后卻都沒有。
連他自己都快放棄了,這個地方太“干凈”了什么都沒有。
這時,那個腳步聲又響起了,這次的,特別,特別,輕。
他屏住呼吸跟著聲音尋去,在書架最后一格,地上躺著一本舊書,每一張紙的邊緣都泛著陳舊的痕跡。
他打開一看,是本日記,上面是再熟悉不過的,夏陽的字跡。
好可怕,這里到處都是那個,怎么辦,我好像闖禍了。
今天也看到了,天啊,這種事什么時候會停止?
我開始神志不清了呢,趙毅暉看我的眼神好怪,回不了頭了嗎?
死……我好像從來沒想過,我不想死,不要。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后面的字被人用黑筆狠狠的涂成一塊,甚至大力到擦破了紙張。完全看不清字跡了。
正當他看的入神,腦后突然受到猛擊,他哼都沒哼一聲就暈了過去。
我做錯了什么?為什么是我!他發不出聲來。老師!老師!我是趙毅暉啊!他驚慌的亂跑,那老師卻不見了。
他醒來時發現自己在圖書館里,還躺在那個地方,日記本不見了。他立馬爬起來,徑直往外走去,一定要報警!那個老師!
然而,他從出口走到了入口,又回到了圖書館。
他讓自己不要緊張,一定是幻覺,再走,還是一樣。
天!他被困在這里了。
他驚恐極了,慌忙去找手機,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居然是夏陽!
他嚇得一下把她推出老遠,你不是死了嗎?他盡可能用眼神傳達他的恐懼。
“終究是逃不過的,趙毅暉,你還是來了。”夏陽的表情怪異又生疏。
到底怎么了?
“我幾次都引導你快走的,為什么一點點事情就能改變你呢?”她走近他,“現在好啦,趙毅暉,你是我們的一員了。”
“你好,趙警官,謝謝你照顧我爸爸。”肖曉也從暗處走出來。
這到底,怎么回事。他呆住了。
兩個女孩相視一笑,“快點懺悔或許還能活哦,嘻嘻,你的時間不多了。”
“快了,快了,趙毅暉,我們很快就會真正在一起的。”夏陽笑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和她發病的時候一樣。她的眼睛彌漫著渾濁的煙霧,愁苦的眉,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扯開的嘴唇不斷流著血。
越來越多的人從書架后走出來,都是一模一樣的笑容,滿是血的牙齒,他們都那樣笑著向他走來。
“你好啊,趙毅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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