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046作品

　　寫給一個好友，她在這里最有發言權了。

　　注：本文中一切人名皆為虛構，故事情節中有一定現實存在。

　　前言

　　如果讓在城里的人出不來，在城外的人進不去，而困住你的僅僅是你自己，靠著錢鐘書的《圍城》寫出來的文章是不是太無聊了些。

　　只可惜，很多人就是這樣傻傻地被困住了，靠在一起絮絮叨叨分析著陳年舊事，自認為自己比誰都清楚。

　　而我為了你，閉了嘴，安靜地看著你在你的世界里快樂的生活。

　　世界卻用風聲告訴我：“你依舊被困在這里。”

　　我卻不再在意了。

　?。ㄒ唬?/p>

　　剛考完期中考試，除了同學間慣例的成績比對，今年有一件事情引起了軒然大波。當然，所謂的軒然大波只不過是幾個女生間的咬耳朵而已。

　　華溪的作文被抄襲了，而且抄襲的人這次考試作文不僅得了高分，還成了校內的優秀作文。季詩安慰自己說，只是校內的一次小考試而已。抄襲的內容不過是一小段，就算是華溪文章中最出彩的那段議論。

　　這消息并不是從華溪本人那里得來的，像華溪這種性格的人才不會注意這種事情。后來季詩知道的消息比這個還要具有驚世駭浪的感覺。

　　最近的一次很重要的作文比賽，華溪班級里一個同學去參加，而華溪的這篇文章再一次被所謂的“借鑒”了。最好笑的是，這位同學借鑒的還不止華溪一個人，卻拿了很好的名次。側面也可以反映出這個同學的眼光還是不錯的，選擇的都是自己班級里最好的同學寫的最好的言論。

　　“……要不是老師拿著她的作文紙讓我開開眼界我都不知道她做了這件事。作文題目和《圍城》一點關系也沒有，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牽扯到華溪和夏知城的文章上去的。”那個和季詩關系比較好的女生如此說道。

　　季詩是一個性格比較直來直去的女生。聽完以后，她拍案而起，卷起袖管就想去找那個女生拼命去了。幸好被前來報信的女生和同桌攔了下來。

　　“憑什么，她就靠一段華溪寫的東西就可以拿個破獎！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版權她都不知道嗎！不就是改了一點字放在了文章開頭像是引入話題一樣，顯得思想具有深度么。怎么可以這樣。。?！奔驹娫谕雷钄r的過程中語氣由激烈逐漸變得悲傷。

　　其實季詩也知道，摘錄好詞好段本來就是從小學開始老師教的作文快速進步的方式。從某一種角度來說，兩個人都是借鑒了華溪寫的東西，然后自己修改了之后再寫出自己的文章出來，并不算嚴格的抄襲。但是，季詩感到一種被背叛和悲涼的感覺，盡管自己并不是華溪。

　　她還記得，當初華溪寫那篇讀后感的時候，查閱了多少資料，把《圍城》那本書翻了好幾遍，密密麻麻都是筆記。她也記得，自己在假期到她家時看到她這般認真時詫異的言論，還讓她快點結束好和自己出去逛街。

　　但讓她最心疼的是，她記得當時華溪帶著一種敬重與快樂的語氣說：

　　“畢竟是錢先生寫的小說，當然應該用一種比較好的態度去閱讀了。我很想知道一下大家是怎么分析的，然后舍棄所有的個人臆測和理所當然，找到錢先生在這里真正想說的話啊。這樣，才不算是白費了先生寫這本小說用的時間不是嗎？”

　　她那篇簡直可以算作是小論文一樣的讀書筆記，在班級內部進行作業分析以后被老師拿出來精講，當時華溪很不好意思，兩眼中卻閃現出了最美的光芒，她為自己對于錢先生的態度得到了更多人的理解感到高興。

　　“圍城就像是金絲雀的牢籠，外面的金絲雀看到了它帶來的生活無憂，而生活在其中的金絲雀卻感到了被束縛住的自由。它們帶著羨慕的眼光相互看著彼此，卻并不會那么爽快的互換，因為它們自己的安于現狀困住了自己。就算沖破了牢籠，誰知道會不會是一個更大的牢籠呢，區別就在于圍欄而已。”

　　華溪用了一個月寫的東西，這兩個人僅用了十分鐘就取盡了所有的精華。

　　現在，那兩個人畫地為牢，自己將自己困在了這里，困在了流言蜚語中。

　　而他們自己卻至今沾沾自喜。

　?。ǘ?/p>

　　季詩和華溪很珍惜初三考完試的時光，打算去看一場電影，影評并不好，但是打著青春牌，并且導演也是兩個人從小喜歡的。所以就很自然的浪費了一點自己的零花錢和時間走進了影院。

　　季詩看著熒幕上的女生追著男生，和華溪開著玩笑：“如果女二號是你，難道說這個傻里傻氣的人就是我嗎？我才不會追這類的男生呢，還是和女二號永遠做朋友比較好，然后不讓任何男生過來搶走她?！?/p>

　　華溪本來還在認認真真地看著電影，聽到這句話撲哧笑出了聲，轉頭逗她：“我才不用你一直在旁邊亂來呢，你就管管好你身邊那些混亂的人際關系好了，否則你一直和我在一塊我會成罪人的?！?/p>

　　季詩被取笑以后不甘心地說了幾句話，然后接著努力專心看電影。

　　電影里的女生最終沒有和任何一個人在一起，與書中的結局完全不同。電影里的其他人都在社會里浮浮沉沉，有的否定自己開始新的生活，有的依靠自己的想法過著所謂“完美”的人生，有的人簡直不能理解般的在一起了。而女二號死在了車輪下，死在了自己的青春里。

　　季詩不敢看那一段，她低垂著眼睛，死死地抓住華溪的手。華溪的手有些涼，如同以往一樣輕輕地回握著。

　　電影并不按照原先的劇本，但是顯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每個人都因為各種理由被困在不同的世界里，因為驕傲，因為自卑，因為勢利，因為苦苦堅持的愛情，或因為背景，沒有一個人真正的快樂。女而女主在最后一秒跳出了被困在的悲傷與絕望中，選擇了自己獨自繼續接下來的旅程。她帶著淡漠的眼光看著祖國河山，看向了未來。

　　但是，季詩記得原來的結局，這個形象的改變不過是導演最終的心軟與個人主觀意念導致的而已。沒有一個人走出了被困在的世界。

　　而自己，不想接受這樣的結局，就像不想接受之前那些冰冷的現實一樣。自己最喜歡的是單純的男生在水族館看著女生快樂奔過來的鏡頭，如此簡單漫長的美好。季詩意識到，自己也被困住了，被自己的無法接受和固執困在了世界之外。

　　自己的手放開之際，華溪的手就離開了，手里只剩下空氣。

　　抬頭，華溪正默默地看著自己。

　　然后，她和整個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ㄈ?/p>

　　季詩又在做夢。已經是四年了，馬上就要在大學完成自己的學業，可這些夢境卻不止一次的出現，一遍又一遍。

　　當年，自己一言不發地出了國，用所謂的要和男朋友一起出國讀研究生這種蹩腳的理由離開了所有人。當然，這個男朋友就是曾經和華溪在一起的那個男生。自己最終還是履行了自己當年那個帶著玩笑性質的諾言，在自己還在的時候趕走了她身邊不適合她的男生，而且在華溪不理解與有點失望的眼神的注視下勾著男生的手臂進了安檢口。

　　后來到了美國，男生很好笑的說自己嫉妒華溪，所以在找到新的喜歡的女生以后過來說要分手。季詩看著他后大笑出聲，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心中根本沒有一點留戀?；蛟S在所有人眼里，是自己嫉妒華溪所以這么做，但自己知道這只是因為想保護華溪而已。就像原來很多次一樣。

　　自己想要努力走出這個世界，華溪是最放心不下的。所以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徹底斷絕自己與回憶的紐帶。放下了自己的過去，看到整個世界，會不會使得自己走出自己困住自己的牢籠中，季詩不知道，但是她想要自己成長起來。做不成淡漠的世界的觀察者，至少也要做一位旅行者，用自己的眼睛看這整個世界。

　　所以除了基本的與父母的聯系，季詩斷掉了所有的聯系，包括華溪。

　　季詩在美國很努力過的很好，她參加了無伴奏表演隊，拉拉隊，在空余的時間旁聽表演系的課程。她也交了很多的朋友，名字多到記不清，新的手機里每天都是滿滿的新郵件。自己也在這幾年在這個民族大熔爐里看到了好的、不好的事情，并且努力去接受這樣或那樣的事實。她以為自己終于走出了之前自己創造的世界而得到了自由。

　　可是季詩高估了自己，在這幾年里，她數次做著同一個噩夢。她被困在迷宮中，瘋狂的奔跑著，路過一個一個的小小的房間，不同的人被困在里面，或是咆哮或是孤芳自賞。自己繞著所有人兜兜轉轉根本找不到出口，然后發現自己其實也是在一個小小的房間中，迷宮不過是房間中的砌墻而已。

　　季詩攤在地板上，抬頭看到華溪和另一個自己在逛街，心中滿滿是痛苦。

　　自己依舊被困在這里，出不去。而自己和華溪之間也有了墻。

　　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ㄋ模?/p>

　　一切都結束了，季詩終于撥打了那個一直想要撥打的電話，華溪一貫淡淡的語氣響起。又想哭了，她趕快用自己最平常的語氣和她講了自己要回來的事情，然后掛了電話。

　　季詩第一次覺得飛機是一個討厭的東西，上一次是和那個自視甚高的男生一起飛過來的，而今是自己獨自一個人，飛行速度又那么的慢。她在座位上左右扭動心情不能平靜，惹得旁邊的外國老太太經常性撇過眼來看看這個亞洲女孩奇怪的動作，最終忍不住開口讓她安靜下來。季詩乖乖地照做了，之后她通過和老太太偶爾的交流暫且忘記了去時刻盯著飛行信息表。

　　“你很像我的孫女，這么活潑，不過她13歲?！崩夏棠倘绱碎_玩笑。

　　季詩很羞愧地笑了：“因為我的好朋友來接我，比較激動?！?/p>

　　是姐妹，她在心里下定義說。

　　后來季詩在老奶奶的鼓動下還是睡覺了，雖然這么開心興奮，她又做了噩夢。這次是被老奶奶叫醒的，她此刻的眼神有些擔心而不再是寒暄時的樣子了。

　　“我又說什么了？”季詩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她，千萬別是用英文說了夢話。

　　“感覺是心里沒有安全感，覺得自己很孤獨這種話。”外國老奶奶很確定地說道，然后笑了一下，“其實每個人都會這樣。只要你覺得兩個人之間沒有距離，距離就不會存在了，不要一直去重復肯定它的存在?！?/p>

　　季詩想起了華溪那篇讀書筆記后又寫過的一小段話：

　　每個人都需要個存在的范圍，太大會讓自己恐懼，太小亦是。但是所謂的困住都是因自己的意念與選擇而去定義的。你在這里了，若你不愿意，那去打破所謂的圍墻，愿意，那就留在這吧，快快樂樂地生活。不要再去矯情。

　　似乎就這么簡單。

　?。ㄎ澹?/p>

　　季詩在飛機場出口看到了華溪。很奇怪，就算是背影，而且已經有四年沒聯系，她也能一眼認出來。

　　“華溪！”她奔過去，行李車發出怪聲，難以接受這種超常的速度。

　　她看到了一個女生，和華溪并排站在一起。她突然停下了，行李車卻拉著自己繼續前進。

　　邱秋雯，那個依靠華溪的文章拿了作文高分的女生。

　　季詩搖了搖頭，放棄了自己內心的想法，繼續前進。

　　行走帶來的風聲告訴她：“你會依舊被困在這里?！?/p>

　　季詩卻不再在意了，邱秋雯，也該原諒她了。

　　她已經走出了打破自己被困在的世界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