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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沉  文/諾白

第一章    0~5

0.

  我再一次打開門,看著黑暗的房間,房間中間有把靠椅,一個人影抱著腿蜷縮著。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她聽見開門聲,抬頭看我,淡淡地微笑。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她的一襲白裙從椅子上拖到地上,在地上疊起一層層理不順的褶皺。她抱腿坐在靠椅上,黑長的頭發及腰,一張稚嫩的臉上傷痕累累,灰色籠罩。那灰蒙蒙的眼透著無底的深淵,卻還固執地為我的到來偽裝出兩團燃燒的火焰。

  “你還是不愿意嗎?”我又一次看了看她手腳上的鐐銬,上面黑色的污跡一層又一層,最上面是一層暗紅透著腥味。她鐐銬旁的腕上果真又有一層新的血痕附在之前結痂的傷上。

  “我不要呢。”她還是一臉無害的笑,“你需要我的,總有一天。”

  所以,我要一直活到那一天。

  無數次的對話,無數次的重復,一樣的開場,一樣的結尾。

  我背過身,不理她一直掛在臉上僵硬的微笑,關上了門。

  咔嚓。

  冰冷的鐵門關上,我依然不回頭,因為我會從鐵門上的小窗口瞄到她的目光。我討厭看見她雙眼中并不存在又確實在燃燒的火,也許名為她的“希望”。

  總有一天我會需要你嗎?不,我不覺得。

  從十年前,到十年后。

1.

  早上五點半的鬧鐘如往常一般響起。我也沒有了幾年前賴床的習慣。起床洗漱完畢,穿一身讓我的身材顯得玲瓏有致的連衣長裙,坐在半人高的梳妝臺旁,開始一天最復雜的工程。

  打BB霜,畫一雙嫵媚卻不夸張的眼線,睫毛膏,眼影,唇彩;還不忘記給鼻梁和側臉打上陰影,最后,鋪上一層防水的定妝散粉。

  早上八點,準時出門。頂著一張精致裸妝的假臉,踩著高跟,投入庸碌的人潮,像沙丁魚一樣擠在地鐵或者公交上,劃為千萬人之一,向著自己上班的公司出發。

  “喲,郝妹,今天的裙子不錯哦~”

  “小簡盤的頭發挺不錯的~”

  “林姐的吊帶裙很有森女范兒~”

  我每天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把從大門口到辦公桌一路遇到的女人都夸一遍。每天如此,沒人反感。沒有女人不喜歡別人說她美的,更何況這個人總能挑你獨有的特點稱贊,且一臉真誠,毫無虛偽感。毫不虛偽,因為我都是發自內心的稱贊。

  我早已不是初入職場的菜鳥,整天持著高學歷孤傲地活,卻被踩慣高跟鞋的女人們每天像灰姑娘一樣使喚。大學畢業之后,初入職場,我曾后悔過沒有繼續讀研——因為我發現我根本玩不過這些已在職場中被磨滅了青春與稚氣的老女人。她們就像瓷器,越久越滑,越久越有韻味和神秘感。在她們面前,我無力招架任何攻擊,我就算是瓷,也是剛成胚胎,尚未勾花上釉的瓷——從外表到內心。

  可看看現在,短短五年,我在我的職業上可謂是如魚得水。我既不阿諛奉承,也不籠絡人心,我僅僅憑著偽裝一步步地當上了部門經理。我偽裝得真、純、美——對誰都真誠,單純地一門心思在工作上,外表素美。從一開始便壓住怨氣,承受下愛欺負新人的前輩們的各種重任,踏實工作,巧妙地避開女人們的陷阱,我一步步地上升著,而那些欺負人的老一輩只會在原來的職位上逐漸老著,臉上的妝也為了掩飾眼角時間的刻痕而越來越厚。

  而我卻不同,正在蒸蒸日上,在后青春的時光,兢兢業業地活著。我深得人心,因為就算我升職了,也不計較過去的那些惡作劇;面對每一年進公司的新人我也會展開翅膀護幼。——這讓公司新舊兩代格格不入的同事都樂于與我為伍。且我不受下屬的溜須拍馬,他/她可以賣力地奉承,但影響不了我絲毫,要惹得我實在受不了,我會單獨教育,叫他/她收斂。這樣,同事們都知道我不喜歡歪風邪氣,喜歡踏實工作的人,之前那些不會向上司獻媚又有能力的人也更喜歡我。

  也許,我能成功還因為即使我當上部門經理也繼續在辦公桌上干活。外人看來我是親民,我申請不坐辦公室的理由也是:為了更好地和同事交流。實際上,我是為了隨時聽見各種八卦的同時,斷了其他人背后說我閑話的可能。

  這十年以來,我愈發懂得偽裝,終于,我變成了一個在假臉上假笑的女人,骨子里奸詐而有城府。

2.

  阿布是我救的。但就他的時候我沒想過他是孤兒,也沒想過我會收養他。

  某天下午下班,赤紅的火燒霞從天的一邊延伸到另一邊,街上的彩燈陸續亮起,正是夜生活的開始。

  我看見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在斑馬線上停下系鞋帶,根本沒聽見人行紅綠燈要由綠變紅焦急的“嗶嗶”聲,把兩只鞋的鞋帶慢慢地系好。人行道兩邊的人們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想大家和我一樣想著男孩的父母很快就會帶走他。可燈完全變紅之后,那孩子還在慢吞吞地系鞋帶,開始有車開了起來。

  “孩子,快走!”有人臉上終于有了表情,有些焦急地喊,但沒人跑過去拉孩子,也沒車為了孩子而停下。看著不多不少的車在孩子周圍穿梭,鳴笛不斷,從路兩旁看去,他像是被每一輛車壓過,但其實他還好好地坐在那里。沒有人愿意冒著生命危險,在車林中帶著肉體凡胎穿梭,救一個陌生的孩子。

  我厭惡地皺著眉,腦海中響起鐵鏈聲。是她。她極力掙扎著,熱淚流過臉龐,拼了命地想抓住鐵門,想打開牢籠奔出去。然而無濟于事,她的傷口又加深了。那種絕望的掙扎帶著我的心也浮浮沉沉,那鎖鏈的碰撞聲逐漸霸占了我的聽覺,幾乎引起了耳鳴。

  我受夠了她的無理取鬧,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扭曲的臉和那個陰暗的房間,耳畔邊也只有聒噪的金屬撞擊聲。我心煩意亂地不顧一切,朝著馬路中央跑去,巧妙地踏著高跟避過一輛輛名車,在一輛寶馬狂按著喇叭要撞飛小孩的前3秒,我抱起他朝路的另一邊人行道奔去。可惜我摔倒了,耳邊呼嘯過一陣車的鳴笛,我仿佛看見車上同樣面容精致的女人坐在副駕駛座上,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此時,正好人行道的綠燈出現,我的腿被地面的小碎石刮傷,我顧不上好奇打量我們的過路人,也沒顧孩子害怕到發烏的嘴,抱著他,往最近的醫院走去。

  好在孩子沒事,只是腳崴了(是在我沖到馬路上之前崴的,所以后來也沒有從馬路上跑回人行道),我也沒事,只是手和腿擦破了皮,流了點血。只是這長相俊美的小孩,不知是不是受了太大驚嚇,一直抓著我的手不放,害怕地喊著我“媽媽”。

  我被他拉著走不了,只好一直等到一個穿戴樸素得體的老太太到來才得以脫身。那個老太太是孤兒院的院長,她告訴我他們正著找這孩子,孤兒院組織孩子們出來玩,這孩子玩了一半就不在了。她還告訴我這孩子的小名叫“阿布”,是三年前孤兒院撿的孩子。我禮貌地在院長的請求下,留下了我的手機號碼后,便拖著一身疲憊往家里趕。

  本以為這件事到此就該結束,可過了幾天,院長就打電話給我,不好意思地說阿布最近一直叫嚷著要找媽媽。我答應了院長下班去一趟孤兒院,掛上電話,對著衛生間的鏡子嘆一口氣,繼續補妝。

  下班后,我確實去了孤兒院單獨見了阿布。他很奇怪,既不鬧也不纏著我玩,只是拉了一個小板凳坐著,充滿稚氣的臉上睜著一雙大而水靈的眼睛,一直看著我。我們大眼瞪小眼快一小時后,我嘆口氣,起身打算出他的房間。也就是在這時,阿布拉住了我,什么也沒說,固執地睜著一雙大眼睛,明明沒有一般孩子的撒嬌,卻還是讓我看到了一絲不舍和渴望。

  走的時候,院長和我寒暄了幾句,多是說阿布好像很喜歡我云云,最后還是故作大方地詢問我能不能收養阿布,我笑著說考慮一下,就走了。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我又去了那里,我的靈魂活的地方。打開牢門,她還坐在椅子上,只是地上多了一塊塊血跡。她虛弱地微笑,一副勝利者的姿態,一副長輩的睿智模樣。

  “你做得對。”她如是說。我知道她說的是我救阿布。

  “你想怎樣?”我不喜不怒地問,“想讓我收養阿布嗎?”

  “不,最好不要。”我看著她笑著,一張我十年前的臉,表情都透著真誠。

  “我會收養阿布的。”我走了,關上牢門,我知道絕對在笑,她越不想讓我干的事,我越會千方百計地做到。所以她違著她的真實意愿說“不”,其實是為了讓我說“好”。

  第二天,我就開始在工作之余為收養阿布而奔波,半個月之后,阿布住進了我家,成為了我的“孩子”。我一個月工資上萬,就算在這個一線城市,也足以養活一個孩子。老家那邊也只是打了聲招呼,也沒被反對,就順理成章地變成了阿布的媽媽。收養阿布還有一個原因是,從看見他的第一眼起,我就想起了我的初戀男友,沒來由地。

3.

從此,我的生活開始變得更忙碌。給阿布找好了學校之后,阿布的生活也開始充實。

每天早上我還是五點半起床,八點出門。但中途要叫阿布起床,給他做早餐,準備午餐飯盒。然后開車送阿布上學,再去公司(為了這小家伙,我買了兩年卻沒怎么開的奧迪也不再閑著)。白天在公司“真誠”地應付公務,晚上回家,阿布總會已經煮好了飯,安靜地握著筆,“唰唰”地做作業等著我回家做菜。晚飯之后,我會和阿布一起玩,聽兒子說學校發生了什么,睡前給他講故事,真誠地“應付”他。

時光就這樣在緊湊又匆忙中悄然飛走,阿布和我就這樣生活了兩年。阿布讓我找到了一種平衡,讓我的生活也變得有趣。我不再像以前一樣,只顧著偽裝自己,也只能偽裝自己。在家的時候,我肯定不會給八九歲大的孩子說公司的煩心事,但我能稍微解開她的枷鎖,讓她暫時把我變得和兒子一樣擁有童真。

  她很開心,總會說“我早就說過,你一定有一天會需要我”,不理會手腳上的舊痂離開了牢籠,在我靈魂空間中瘋狂肆意地奔跑;全然不介意第二天早上她又會被我趕入那小黑屋,被鎖鏈將孤獨絕望重新鎖回她的軀殼。

  兩年間,我戀愛過兩三次。對方不是紈绔子弟富二代,就是年輕事業有成的俊朗男子。放在以前,可能遇見這些條件好的男人,我會考慮結婚,但現在我有了阿布。除了考慮自己,我更要考慮那個人對阿布好不好。

  不久前,阿布曾在家聽見過我男朋友和我吵架,那個自負的男人堅信我會為了他的事業、身份、錢財而放棄撫養阿布,結婚后把阿布送給別人養。我嚴詞拒絕后,把他趕了出去。阿布則從房間打著抖出來,小心地問:“媽媽會把阿布送人嗎?”我心疼地把他抱在懷中,一邊哭一邊說著“不會”,他也哭,但不出聲,憋著鼻涕說“媽媽不哭”。

  但阿布一個月后離家出走了。班主任打電話來的時候,我正坐在辦公桌上辦公,突然站起,強忍住心慌,讓小簡幫我處理請假的事,就一路狂奔出公司。在去警局的途中,我又打了電話給老板,口頭講明情況之后,告訴他小簡過會兒會把假條給他。

  好不容易到了警局,但因為阿布失蹤未滿24小時,警察們還可以一邊請我喝茶,一邊慢吞吞地讓我登記信息(未到掛檔案失蹤時間)。下午六七點才通知全是警察多在意八九歲獨身一人穿著遠才小學校服的小男孩。我打通了全是一個民生欄目的電話,他們也同意在本市新聞時段插播一條阿布的消息,我也給了他們阿布的照片。我坐在警局一直到半夜十二點,才被值班民警趕回家。到家時,整個人都已經心力交瘁,臉上被三十七、八度曬花的妝洗干凈之后,就直接倒在床上睡了。

  我身心俱疲,無奈地看著她。她這兩年來越發精神,即使仍然渾身是傷。她雙眼中不知什么時候,那兩團虛假地燃燒著的火焰,逐漸飽滿,點燃了她的生命,她的那雙眸子又重新水靈,仿佛收進了現實世界天上的繁星。

  “你知道阿布在哪兒嗎?”我想我一定是瘋了,她只是我的一部分,并不是神,況且她根本不知道我視線范圍以外的世界。

  “你在想他是吧?你在擔心是吧?你已經把那個孩子當做一切了是吧!?”她從靠椅上站起,一臉的欣喜若狂,那兩團火焰燒得更旺,那長發也散發著光亮。

  我厭惡她這種幾近瘋狂的興奮,畢竟我正焦躁不安。很滑稽,我覺得我們以往的身份調換了。但我比她粗魯,不會屈服于占了上風的另一方。我抓著她的領口,晃著她,幾近發狂地逼問她,一遍一遍。

  阿布在哪里?

  知道我累了,松開了手,她空靈的眼才開始重新聚焦,看著我幾秒后,垂著眼,輕輕地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但是一定會找到的!你也這樣堅信著,不是嗎?

  我知道問她也沒用,索性關上了牢門,走了出去,回到了現實。我躺在空空的雙人床上,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突然覺得我還沒從靈魂中那個幽暗的空間出來。可這真真切切的是現實。深更半夜,窗外傳來了打雷聲,很大的聲響。落雨不留情面地沖刷著暴露在外的物體,又一道閃電劃破黑夜,透過窗簾,模糊有力的藍光有節律的在我的房間閃現。

  阿布,他晚上很害怕打雷閃電,我也很怕。每次打雷閃電的時候,他就會鉆進我的被窩。然后我們母子兩個就會聊天,聊到一個驚天雷打下的時候,一起一邊發出尖叫一邊躲進被窩。不知道阿布現在在哪里,會不會淋得渾身濕漉漉的,或者……有什么我不敢想下去的電影情節發生……

  但是一定會找到的!你也這樣堅信著,不是嗎?

  不知道為什么,第一次覺得她說的話,和我本身的想法是一致的。十二年中的第一次。

  我忐忑不安地工作著,兩天后,阿布終于回來了。警察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男人送來的,男人沒有留下什么身份證明和聯系方式。不管怎樣,我還是在心里感謝他。

  回到家,阿布一言不發,像只小獸一樣睜著一雙純凈的眼,膽怯地看著我。我一咬牙,抬起了手,終還是沒有打在他臉上。“嘩”一下,我就哭了。十歲的小孩看著我,三天不見,竟一副大人的模樣,也不哭鬧,摸著我的頭,拿了一張餐巾紙,抬起我的頭,把淚水擦盡,親了我的臉頰一下,笑著說:“媽媽別哭,阿布再也不離家出走了。”

  我一顆懸著的心也就松了。我想,阿布他是一個特殊的小孩,可以讓我也變得簡單純真。我甚至……在阿布回來的那一刻,有種想放她自由的沖動。

4.

  最近我們部門有傳言稱要來一個新的部門經理。我也被上頭那個女王蜂就此叫去談過話。——我知道我很難再升職,頭上的部門總監是只女王蜂,除非她走了我才有可能升職。可我沒想到她借著我在阿布失蹤那三天工作狀態不佳,出現了兩三次工作失誤,讓我深刻檢討。也沒想到,她還火速地招來了新的部門經理。真不錯,不用降我的職,就可以利用另一個人削弱我的官威,讓我更不可能在眾多部門經理中有出頭值日。

  聽說她要來的人,是總裁三四年前在外地出差時認識的一個人才,這兩年剛好在這邊的城市發展,被總裁挖來了公司才兩天,就被她挖來了。

  我還沒走呢,手下一群人就開始公開討論新經理會是怎樣的人。那人還沒來,這邊到都想好了法子去獻媚。

  我一邊愁著每一兩年就會被降職,沒錢繼續養活兩口人;一邊在愁阿布,胡思亂想著前幾天他離家在外面到底發生了什么——這小鬼死活不說。

  我每天就算聽見他們滿天的八卦,也依然淡定地踩著不同的高跟,化著一樣精致的裸妝,真心贊美每個人(即使有些人難免有些尷尬)。我強迫自己不被這些言語干擾,保持一張不為事遷的撲克臉,堅守本職工作。但那個人來的那天,看見他的那一刻我還是失態了。偽裝了多年的處事不驚,一下子被擊回了原形。

  女王蜂在某個周一領來了新的經理,介紹給大家。我看著那個衣裝革履,一身成功氣息的俊朗男人,頗覺得眼熟。

  “同事們,今后希望相處愉快。我叫周浩辰,大家以后直呼我名字就行。”

  唰——

  我猛然起身,電腦椅向后退了半米,我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個棱角分明,外表還殘留著稚氣的男人,覺得難以置信。世界真是太小了!

  “周詩嬈。”女王蜂瞪了我一眼,我在同事們驚奇的目光下,理了理鬢角幾根碎發,重新變回那張寵辱不驚的臉。但我還是看見了周浩辰驚訝的表情。

  那些早已被我可以忘記的舊時光,繞了地球十二圈之后,就這么輕易地被他帶了回來。那些青蔥歲月,懵懂年華,那段改變我人生軌跡的時光。

  你說,十多年后我們還會認識嗎?

  會!肯定會的!我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我們要一起走到地老天荒。

  我的初戀,真正意義上的初戀,名字叫做,周浩辰。

5.

  “周詩嬈,我們差不多十年沒見了,你改變很大嘛~”聽著他這種和十多年前無差別的語氣,我很生氣,但我不再是十年前那個把他和戀愛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的小女生了。可我還是不能對著他想對著其他同事一樣,笑靨如花。有些情緒太濃,化都化不開。

  “沒想到十年沒見,你也變了。”我收好東西,離開公司,開出了自己的奧迪。

  砰砰!

  于是這個帶著十年前笑容的人,厚臉皮地敲下我的車窗后,絲毫也不慚愧地搭了一趟順風車。

  接下來幾個月,我越發地難以忍受他的種種行為。

  他先是為了和我平等,從辦公室搬到了公共辦公區,一樣夸獎女同事,和大家談笑風生——你得承認一個帥氣的男人做這些事遠遠比一個美艷的女人做這些事更能籠絡人心。我漸漸地,像一個多出來的花瓶。

  他還做了很多很好的企劃方案給相關負責同事,鼓勵他們提出自己的獨到之處。如果我在做一樣的事,必定有跟風的嫌疑,并且是變相地和他開戰,那對我沒有一點好處(大多數都會頂他)。還不如像現在一樣,表面上好好相處。

  我一直沒什么動作,他卻時常來找我。我厭惡他這副臉嘴,他在骨子里還認定我還是十年前的我。沒人的時候,他會幫我沖咖啡;兩個人加班的時候很自然地把西裝外套披在熟睡的我身上;以及單獨和我爭論方案的不足之處時,他如果贏了,會很自然地把手放在我的頭上,得意地微笑。一切都顯得那么自然。

  更讓我無可奈何的是,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竟也掙扎著脫開了鎖鏈,千瘡百孔的身體和她的精神抖擻格格不入。我強壓著不讓她沖出大牢,占據我的全部靈魂——但絲毫不影響她在大牢中跳著奔放歡脫的舞蹈,連我都似乎聽見了不同的歡快的古典樂為她伴奏。

  嘿!他回來了!他回來了!你們又認識了!

  你們會在一起吧!對吧!?哈哈哈哈~一定會的!

  太好了!太好了!我馬上就能出去了!

  你需要我的那一天,不遠了!我真正自由的那一天,近了!近了!

  感受到她自信的模樣,我像是再也撲不滅她的希望了,可我的內心掙扎著,不甘心靈魂又被她獨占。十二年前的我,好不容易才驅逐了她,好不容易才活到了現在。

  可以說我精干、冷艷、知性,甚至頗有城府;也不能說我天真、活潑、感性,毫無心機。十二年前的一切都只能被劃分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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