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    桃之夭夭 灼灼其華

（10）

初宜開門剛好看到衛子玉，立即喜逐顏開地飛了出去，“衛大哥！”

“宿醉一場，感覺如何？”衛子玉倚門笑問。

初宜面露疑惑，不明白他問得是哪方面。

衛子玉率先踏下樓梯，“看來你親大哥做的很好。”

親大哥？

初宜一頭霧水地隨他下樓，直到看清坐在客棧一樓木桌前的男子，才明白這所謂的親大哥何來。

“怎么，不下樓？”衛子玉回頭問呆立樓梯上的初宜。

“啊？哦。”初宜忙跟著下了樓梯。

衛子玉看桌上剛好有醒酒湯，便替初宜盛了碗湯，推到她面前，“快喝，醒酒湯。第一次喝醉定然不好受。”

初宜心不在焉地接過湯，偷瞟了對面的劉弗陵眼，對方卻在安然自若地喝著粥，根本沒注意到她。

初宜立即撅了嘴，憤憤地仰起脖子一飲而盡碗中湯，

“哈哈哈???我只當你喝起酒來好爽不輸男兒，今天才知道你喝醒酒湯一樣豪爽的可以。”衛子玉大笑指著初宜。

初宜被衛子玉笑得幾分羞愧，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前一亮，忙就著自己的空碗盛了碗醒酒湯推到他面前，“你也喝一些，昨天你喝的可比我多。”

衛子玉看著面前的碗一怔，一個人四處漂泊這么多年，幾乎不離酒，卻從不曾誰告訴他也要喝醒酒湯，一直以來，在他意識里，醒酒湯便是給除了他之外的人喝的。剛要推辭，歪頭觸到初宜關切坦率的目光的一瞬便改變了注意。

端起碗，也不嫌棄初宜喝過，便一仰脖子飲酒般豪爽地喝了個底朝天，“真難喝！”

“就是，就是。早知道昨天便不喝酒了。本來想早點回家的，不知不覺就喝醉了。”初宜邊說便偷瞧劉弗陵的反應。很沮喪地發現被對方完全忽視了。

“衛大哥，我昨天有沒有干了什么荒唐的事？”初宜試探地問。

衛子玉想到昨天場景似的，抿唇而笑，“還好，鬧得不是很兇，也就哭著不肯同你大哥回家。”

“衛大哥，你過來看，這里的墻是軟的，溫溫的，還有溫度。”

“衛大哥，這個人我好想認識？你幫我看看，我是不是認識？快幫我看看！嗯？”

“衛大哥，你讓他走，快讓他走！”

“他是壞人，衛大哥，快讓他走。我不想見到他，快讓他走。他是來抓我的，抓了我關起來，你就再見不到我了。”

啊！

初宜暗自尖叫起來。

我昨天都趕了什么蠢事啊？瘋了瘋了，完全是瘋了。

初宜一臉懊惱地一下下啃著手指，真恨不得去死。

“想起來了？”

初宜垂頭喪氣地點頭，忍不住偷瞄了眼劉弗陵的反應。

“大哥今日觀看鹽鐵會議，初宜可有興趣一起去？”

衛子玉剛說完，初宜的腦袋便撥浪鼓似的搖起來，眼神堅定，似乎堅定了就是不去。

“初宜大哥可要同去？”衛子玉了然地朝初宜一笑，轉而問劉弗陵。

劉弗陵不曾抬頭，默默將粥送入口中，默默咀嚼，仿佛沒聽到對方問話。

初宜怕衛子玉尷尬，連忙擺手，“我大哥不去。家里有些事情，衛大哥玩好。”

劉弗陵放下吃得一點不剩的碗，看向衛子玉，終于開口，“好。”

“啊？”初宜驚疑地看著劉弗陵。

“皇帝哥哥???”初宜終于忍不住馬車內的安靜，

劉弗陵靠在車壁上閉目假寐，許久不曾開口。

“對不起，你別生我氣了。皇帝哥哥，我很難過。如果連你也不理我了，我該怎么辦？”初宜說著說著，這些天的委屈全部涌了出來，眼前一片蒙蒙的水霧。

耳邊響起一聲重嘆，水霧破碎滴落眼瞼，眼前又是一片清晰。

劉弗陵拂過她的臉龐，無奈嘆息，“別胡思亂想，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對你。”

“你騙人！為什么不知道？和以前一樣不就好了？你騙我！”初宜倔強地眼里滿是淚水。就那樣看著劉弗陵，同他對峙。

“別再哭了，初兒。很多事情都在變化，人也在變化，怎么能一直用相同的方法對待呢？”劉弗陵沒有向以前一樣將初宜攬入懷中，而是直視著她的眼睛，耐心解釋。

“我沒變。我一直都和以前一樣。”

劉弗陵搖頭，“初兒，人都是會變的，我們都在變。長大了便不能同兒時一樣了。我們要學會思考，想明白該如何對待不同的人。怎樣對自己負責，對其他人負責。”

“你在說什么？為什么長大了就不能同你親近了？為什么要思考那些？我要對誰負責？我只認識你啊。難道長大了世界里只剩自己了嗎？那為什么要長大？我不要一個人。”初宜不相信地搖頭。眼淚卻越掉越兇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初宜滿腦子的為什么？什么也思考不了。

不明白怎么突然皇帝哥哥同自己說這些。不明白為什么不能再同他親近。不明白他所說的長大為什么是這樣。不明白什么是對自己負責，什么是對別人負責。

難道因為改變最親近的人都要一個個疏遠嗎？難道因為長大就要孤單一個人嗎？

“好了，初兒，你冷靜點，暫時別去想這些可好？等到以后你體會到了再說好不好？”劉弗陵扶住初宜的肩膀，將她攬入懷中。

“對不起，是我太心急了，不該一口氣給你灌輸這些東西。”

好一會兒，懷里人也不曾有動靜，劉弗陵疑惑低頭，發現初宜竟然在他懷里睡著了，呼吸均勻，眼睫上淚跡未干。

這兩天初宜本來就不曾睡好，加上昨天一天又是驚嚇又是醉酒，方才情緒激動，這時靠在劉弗陵懷里，聞著這熟悉的味道，所有疲憊一時涌來，不知覺便睡著了。

曾幾何時，我們面對長大時亦同她一樣的抗拒。不斷地問為什么，很多很多的不明白。可終究敵不過時間，敵不過年歲，敵不過塵世。

回首間，嘆一聲，哦，原來那萬丈的紅塵仍是自己的來處。

曾幾何時，我們邊聽著《我不想長大》卻敵不過時光去成長。

曾幾何時，世界對我們來說就像是個寂靜的曠野，我們孑然一身，正因為如此，夢境就是我們唯一擁有的現實。我們可以驕傲的對著世界這個曠野喊叫，告訴世界我們認為它有多么不合理，傾聽著自己的回聲，我們就自欺欺欺人的覺得，我們的體溫有了回報。

時光荏苒，那些曾幾何時的都成了曾今，世界對我們來說已過分喧鬧，我們學會了保持冷靜，在凌晨偶爾睡不著的時候，懷念曾幾何時的那片曠野。總算知道了，所有的熱情和血液，所有掙扎和審判，即使與這個世界有關，也一樣微不足道

這樣的孤注一擲造就了成長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