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可以睜開眼了,你還沒死呢!”耳邊傳來一聲笑語,初宜方敢睜開眼。
抬首撞入一雙笑意盈盈的眸。溫暖如人間四月天。正是今早在大道上遇見的男子。
男子看初宜一身狼狽,滿眼委屈,本就是個自由灑脫的人,如今見了小姑娘一臉委屈,便是忍不住,“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初宜本就覺得男子異常親切,在看到他溫暖的笑,關切的語調,像極了隨時等著替自己打抱不平的哥哥,便如見親人,被妖孽男子戲弄,差點被狼狗咬死,連馬兒也欺負自己,又差點喪命馬蹄下,被他這么一問,所有的委屈,驚嚇統(tǒng)統(tǒng)涌了出來,初宜一把抱住男子,大哭起來,“ 他們都欺負我!”
男子被初宜突如其來的親昵弄得一時手足失措,局促地抬著雙手任她毫無形象地撲在自己懷里哭。
街上來來往往人群都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男子是個灑脫之人自不會在乎其他人目光,初宜正哭的起興,自然也不愿理會其他人議論。
于是,此日長安街上出現(xiàn)一個異常受人矚目的場景,一對璧人相擁而泣。
有人猜測,兩人久別重逢,喜極而泣。
有人不以為然,非說是兩人凄慘絕別,淚灑長亭。
還有人說,兩人情投意合,可惜遭遇棒打鴛鴦,唯有互訴衷腸,含恨飲泣,正是“他一雙兒女兩情堅,休得棒打鴛鴦作話傳”。
而謠言的男女主角此時正對坐在客棧中。
“撲——,咳咳咳!”初宜皺眉嫌棄地盯著烏黑酒碗里的酒。不知道這么奇怪的味道衛(wèi)大哥怎么會那么喜歡。
衛(wèi)子玉大笑起來,一仰脖子飲進一大碗,隨手揩了酒漬。
“你第一次喝自然不慣,多喝幾次便會習慣。”
“真的?”初宜一臉不信,滿臉戒備盯著碗中酒。還是細細抿了口。
這次好像沒那么難喝了!
初宜疑惑眨眨眼。大著膽喝多些,慢慢也開始大口大口喝起來。
“在下衛(wèi)子玉,閑云野鶴一枚。”男子一襲長衫,一柄青劍,嘴角噙笑,朝初宜作怪一禮。
初宜被逗樂了,只覺得他親切異常。
“見過公子,奴家初宜,小丫頭一枚。”初宜學著衛(wèi)子玉的樣子,像模像樣地行了一禮。
“噗——!”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終是繃不住一同笑了起來。
“姑娘,我們這算不算一見如故?”衛(wèi)子玉大笑問道。
“是啊,古人如何說的?相見恨晚,一見如故,便是這樣吧。”初宜亦笑。
多久沒笑得這樣暢快了?
兩人從正午一直聊到黃昏將近,日薄西山,從江南水鄉(xiāng)聊到漠北荒漠,從海上日初談到安息枝條。初宜博覽群書,對這些在書上看得極多卻從未親眼見過,現(xiàn)在從衛(wèi)子玉口中得知一個更立體真實的世界無疑更新奇。
衛(wèi)子玉見初宜仍在喝,“想不到你酒量這么好。”
“我以前也不知道,咦,衛(wèi)大哥,我的袖子被誰割去了一截?”初宜驚奇的盯著自己短了截的袖子。
瞥了眼初宜原本就短了截的袖子,衛(wèi)子玉輕笑:“你醉了。”“我才沒醉呢!我心里清楚的很。”初宜喝下碗里余下的酒,搖頭。
初宜突然跳了起來,“啊,我記起來了,本來是要進城做衣裳的。怎么還坐在這里?我要快點,快點。太陽要下山了。”
衛(wèi)子玉來不及阻止,初宜已經跌跌撞撞地向店門走去。中途撞到一堵大墻。摸摸鼻子,“哦,這里什么時候樹了面大墻了?”
戳戳大墻,“怎么還是軟的?”
“衛(wèi)大哥,你過來看,這里的墻是軟的,溫溫的,還有溫度。”初宜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的呼喚衛(wèi)子玉。
“抱歉,我家妹子喝醉了。”衛(wèi)子玉扶過初宜,朝被初宜撞上的男子道歉,撞上男子目光時一時恍惚,不禁多看了眼。
男子的目光一直落在初宜身上。
初宜亦注意到了男子,推開衛(wèi)子玉湊上前對他的臉仔細打量一番,嘿嘿笑了起來,“衛(wèi)大哥,這個人我好想認識?你幫我看看,我是不是認識?快幫我看看!嗯?”
衛(wèi)子玉開始后悔自己竟然同她喝了這么久的酒。她醉起來還真是嚇人。
重重嘆口氣,上前去扶初宜,男子卻先他一步扶住了初宜。
“今日勞煩公子了,舍妹頑劣,請公子見諒。”男子盯著衛(wèi)子玉的眼淡淡道。言語盡是彬彬有禮,氣勢上卻壓不住的威儀,高貴。
“時辰不早了,下次有機會定好好謝謝公子,今日在下便先帶舍妹回府了。”
衛(wèi)子玉揮劍擋住男子去路,兩人互盯對方好一會,“公子這樣將人帶走在下實在不放心。”
“公子待如何?”
“讓初宜選擇。”
藍袍男子靜靜盯著衛(wèi)子玉好一會,“好。”
衛(wèi)子玉搖醒初宜,指著男子便問:“你可認識這位公子?愿不愿同他走?”
初宜仔細認了男子好一會,突然推開他,抱住衛(wèi)子玉哭起來,“衛(wèi)大哥,你讓他走,快讓他走!”
“他自稱你兄長,你可認識?”衛(wèi)子玉無奈拉下初宜的手,
初宜自認為偷瞟了男子眼,被男子逮個正著,嚇得藏到衛(wèi)子玉身后,“他是壞人,衛(wèi)大哥,快讓他走。我不想見到他,快讓他走。他是來抓我的,抓了我關起來,你就再見不到我了。”
衛(wèi)子玉大致明白情況了。依照初宜的性子,定然是認識的人才會有這樣激烈的反應。只是不知為何鬧了矛盾。
“今日你怕是帶不走她了。如若不放心,不介意就此住下,等明日她就醒了再談回府。”
男子看了眼躲在衛(wèi)子玉身后的初宜,初宜一碰到他的目光便害怕地往后縮。清冷無波的眼底眸光閃爍,淡淡道:“好。”
“掌柜,來四間上房。”
男子看了隨從眼,隨從立即機靈地上前付錢,衛(wèi)子玉見對方慷慨,只一笑,干脆將自己不多的錢放入袖中。
又見男子侍從一直擔心盯著他手上的初宜一副想幫忙的樣子。將初宜推到男子手上,笑,“這下大家總該放心了。”
余音未曾消散,衛(wèi)子玉的身影已化作樓梯角的一抹瀟灑的剪影。
藍袍男子看著衛(wèi)子玉離去的背影,不知想到什么。收回視線,扶著醉的一塌糊涂的初宜進房。
夜色將整個長安城籠罩在一片黑暗中,包圍成一座找不到缺口的四方城池。
月光是天空唯一能發(fā)光的扣子,將昏黃的光亮投向大地。
夜色黑靜,月光安謐。
客棧房間里只一盞微弱的油燈閃爍不定,偶爾噼啪兩聲,濺起一星兩點微黃的火花。
床上的女子卻睡得分外不安。像是夢到什么不好的東西。
窗上一抹黑影靜立,燈下一名藍袍男子靜靜閱覽奏章。
偶爾竹簡翻動的響聲也靜靜的。
男子放下最后一冊竹簡,看向床邊人。仿佛前一刻還在同自己笑鬧。
初宜拿起合在眼前的大掌,高高舉著仔細研究了好一番。突然湊到唇邊印了一吻。
“初兒!”劉弗陵觸電似的撤回手,不敢置信地瞪著初宜,仿佛她做了什么罪不可恕的事。
“謝謝你有一雙這么好的手替我尋來好書。”初宜毫不知覺地解釋道。
劉弗陵聽了真是哭笑不得,暗嘆一聲,替她籠籠被子閉目道:“睡了。”
黑暗中,劉弗陵猝不及防唇上一軟。
劉弗陵再次難以置信地瞪開眼睛,
初宜剛好移開,瞪大眼睛驚怕地盯著他,好像在說:“好像闖禍了!”
“這個???是什么意思?”初宜似乎已經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了,低頭諾諾地問。
看著初宜做錯事情可憐兮兮的樣子,劉弗陵暗嘆一聲,不再言語,靜靜地合上眼。
“皇帝哥哥????”過了好一會兒,黑暗中傳來初宜細聲叫喚。
劉弗陵的衣角被扯了扯。
“皇帝哥哥???”初宜又喚了聲。
沒得到回應,初宜仍堅持,“皇帝哥哥???”
她不明白,為什么可以抱他,可以同他一起就寢,唯獨親他便生氣了。她只是覺得心里喜歡他才忍不住親他的。她也不是故意的。
可是初宜卻忘了,同樣喜歡娘親,姐姐還有外祖父的她卻是不會主動吻他們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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