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季節里（1）

翻上8月31號的日歷，又是嶄新的一天——9月1日，清晨的露珠還在草葉上打滾的時候，我和延秋就背著行李站在車站前。

或許是因為車站的涼風吹著眼睛的緣故，或許不是，老媽的眼眶紅通通的，眼袋都快腫起來了，看的我自己心里也酸酸的。還好老爸及時的給了我勇氣，我看著他的背影，自然沒有朱自清先生看的那么煽情，只見到老爸是以一種特帥特瀟灑的姿勢走進了小賣鋪買了兩瓶水。

那一刻，我長大了，我鼓足了勇氣對媽媽說:“媽，照顧好自己的身體。”話一脫口，無盡的悔意便以火箭般的速度從心里攀升到嘴里，無奈說出去的話就像是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所以我真的想找個地洞鉆了，只是光溜溜的大馬路連個地洞都找不到。

可能不同的事情在不同的人面前產生的效果是不一樣的。就像我憋足了斗大的勇氣跟媽媽說照顧好自己，我本以為自己羞的不能再世為人了，畢竟這種煽情的話我還是第一次說哦。可是看到老媽淚水像泉水般滾滾流下，我感到自己罪孽深重，應該打下十八層地獄。老媽是很少哭的，或許從來不哭，至少在我現在搜索的記憶里還沒有百度到老媽哭過的視頻。從小到大，老媽一直是以母老虎的身份居高臨下的站在我的腦海中……或許這個比喻不大恰當。俗話說，虎父無犬子，我家倒是虎母無犬子，可能這個角色從我出生后，老爸的地位就被老媽奪取了，也可能是從他們談戀愛的時候開始，老爸就沒有威武過。我想不管從哪個唐宋元明清的朝代找起，男青年們追求女孩子們永遠都是愛情軍事家，癡情的外表里裝滿了一肚子的糖衣炮彈。反正從小到大，我印象中母愛不像水，父愛不像山。可能我家的父愛比一般人家的父愛更加深沉了吧，要不怎么造就不凡的我，過著平凡的生活，卻經歷著不凡的人生，這樣才符合主人公的形象嘛。

當老爸遞給我兩瓶可樂的時候，很不巧，我和他的眼神觸電了兩秒鐘，隨后電線短路，雙方不約而同的避開對方的眼睛。老實話，兩個大男人居然用那種“含情脈脈”的眼神看著彼此，是有夠丟臉的，而且也很尷尬，畢竟一時間我們還真不知道把自己的眼睛看向哪里。老爸有不夠義氣的，居然把目光轉向馬路上，裝模作樣的看著車子，像是在為我等車似的，可惜他的行為明顯的出賣了他的小心思。如果不超乎常理的話，到上海的車子貌似每天早上都是從西邊開過來的。

一直到車子開來后我才發覺我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沒心沒肺，因為當老媽又一次提醒我吃飯的時候要吃好點，天氣涼了要記得添衣加被之類的話時，我并沒有像前幾次那樣產生厭聽的感覺，反而耐心的聆聽著，老媽就像平日不燒香臨時抱佛腳的小和尚一個勁的猛說，該死的司機卻在這時威脅我說:“再不上車，你就不能做不上車了。”我只好背著書包走上了車，透過車窗，窗外還有兩雙眼睛一直在關注著我的一舉一動。車子加速開動后，我遠遠的望去，車站前還像是佇立著兩桿風中搖擺的旗幟。

如果是把生活比作一杯白開水的話，我想幸福便是往這杯水里放勺糖，不過離別就未必意味著你在這杯白開水中加點鹽，可能就是往白開水中滴加幾滴醋，酸酸的味道，淚水是酸的。那為什么是酸的呢？因為在離別的時候，我們總會留戀過去生活中的種種往事，這時我們才會發覺我們真是糟蹋了過去生活的每一天。

道路兩旁的大葉楊如荏苒的時光稍縱即逝，我看向窗外靜靜的欣賞著我從未發現過的美景，朗朗乾坤下，田野里的青麥子一波推搡這一波，果真是清風滌綠野，碧水洗青天。好景生好情，此時此刻我想起那些被我遺失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小時候，媽媽就是在這個季節里用扁擔挑著一擔又一擔金黃色的稻穗踏在鄉間的小路上，而那時幼稚的我就坐在田埂上扳著手指頭數著媽媽在我面前走過的次數。有時候數著數著就數出繞口令，念到:“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在家……”念過兩三次后就索然無味了，便一頭鉆進草叢里逮螞蚱，捉蛐蛐，找了半天，一只螞蚱和蛐蛐都沒有，就干脆站在渣巴地里撒泡尿，然后捏泥人。時間一晃，十幾年過去了，我離那段童真日子就像旅途中長途汽車離那個叫做“家”的地方也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