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陽光蒼白了年華
你知道地鐵嗎,上海的地鐵。
在距離人間不知多少米的地下,穿梭其中的我們如此明明白白的印刻在其間,外界的黑暗與其間明晃晃的燈光將我們的面容真切的復刻。只是有幾人會去面對?只有無懼的孩紙嘗試著對那些毫無表情的面容做上幾個鬼臉,一個個低下的腦袋好似一塊塊深暗的碑、悄無人息。
我不知道這世上的地鐵是不是都擁有著相似的魂魄,但有些人,只有在那暗無天日的地下鐵呼嘯而過的風中,才映得出她蒼白的眸。
遇見砡,就是在那一片的黑暗之中,那時候的我們,要怎么才會了解這片溫潤的黑暗中不見天日的絕望。
砡看起來不似在塵世茍活的女子,臉色蒼白,透過玻璃望見的她,有種不能企及的美,那是我們的第一次相遇。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她會成為我一生走失的魂。
我是言,一個在這個物欲橫流的上海狗一般討生活的人。每個工作日六點半準時起床,7點趕地鐵,八點沖到公司打卡,一整天的上班,三五不時的加班,然后回到家幾近倒頭就睡的生活。規律的毀滅了我曾經所有的幻想。
在我如此平凡的一生中,遇見砡,也許是唯一不那么平凡的事情。而將我們之間的一切寫下,又或許是我這一生唯一的瘋狂。
砡是我的鄰居,那是我在第一次遇見她的一個月后發生的事情,那個時候我已然忘記這個曾讓我在漫長生活中有一瞬間側目的女子。
她搬家的那一天是我的休息日,搬家公司吵鬧的聲音將我從被窩中挖了出來。打開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砡倚在樓梯邊眼神空洞的樣子。
砡的東西其實很少,除了床和電腦以及一些生活必須品我沒有再看到任何用來裝飾的東西,甚至…沒有電視。
砡后來告訴我,她的生活不需要那些充滿幻覺的東西。我知道,那是因為她本就是幻覺一般的人。
當她注意到我的時候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走到我面前,她說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吧。我才注意到我還穿著睡衣拖鞋,還有亂糟糟的頭發。亂叫了一聲沖回屋子之后,我沒看到砡難得粲然的笑容。
然后就這么自然的熟稔起來了,甚至不分彼此。砡是個不會打理生活的人,屋子里總是亂糟糟的宛若垃圾堆,我總是看不下去的,三五不時的就去幫她做個大掃除,嘮嘮叨叨幾句。她自然是不改的,卻也乖順的應好,然后看著我不好意思的笑。但砡的廚藝卻是很不錯,在一次她說請我吃飯作為感謝之后,每天下班先回的便是她家了。砡說她的父親活著的時候常說,女孩子一定要會燒飯,不是為了以后做什么賢妻良母,而是為了在餓的時候不必向那些充滿厭惡的面孔乞求。我無奈,“砡,你說那我怎么辦?”砡呆怔,笑,“沒關系,我不厭惡你。”只是那時候我們都不知道,不厭惡我的人會離開。
羽是砡的男朋友,算是吧。這么說是因為我實在是看不怎么出他們之間所有的愛情。那個晚上照例去砡那兒吃飯,羽也在。砡介紹的時候說“這是羽,我的未婚夫。”
其實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只是也許太久了只看到砡一個人的樣子,也許是砡太不似人間女子,竟有些許的難以置信以至于緩不過神來。砡看到了我的樣子,還是笑,只是有些苦苦的。
羽是很風度、禮貌的男子,在身邊的人身上久違的所謂紳士風度體現的淋漓盡致。看著羽對她的種種體貼的樣子,我慢慢地接受這件事,并且覺著,其實他們也挺配。羽走了之后砡有些呆呆的,她說,言,我好累。
那天我才知道,砡是為了逃離他才來到這個小小的公寓的,最后還是被尋住。為什么要逃,我很想問,只是砡已經睡著了。
“言,你好,我是羽,砡的未婚夫,你見過的。”這個突兀出現的男人擋在面前,擋住了落下的陽光。“恩?”
“我們談談吧。”
“所以……是有什么事么?”坐在平時從不涉足的高檔餐廳,我有些坐立難安。
“砡從小到大都沒什么朋友,你是第一個讓她能那么開懷地笑的女子。”羽開口,卻便讓我驚詫。“誒?”他沒有顧我,繼續說下去。
“其實從6歲起,我已經占據了她全部的生活。那時候由于長輩之間的關系,我們算是世交,所以便玩的很好。那時候的砡圓滾滾的,很可愛的樣子。”羽似乎想起了什么,笑容溫暖。
“其實她從小就比較孤僻,而且長到十幾歲的時候父母都相繼過世了,所以話也越加少了。她的生活里沒有什么朋友,那時候爸爸把她接回家里來住,說是要幫好友照顧她。其實我們已經三年沒見過了,也許真的是太幼稚,那時候由于她長得挺胖,又總是呆呆的樣子,我總是不怎么待見她的。她也不在意,一有什么事情便只會拉著我的袖子哭或者笑。
那時候還小,爸爸總是不給我什么錢的,卻把她捧著每個月給她挺多的零花錢,為了從她那騙些好處我總是忍著厭惡做一些哄她開心的事情。”
我不知道說什么,一個孩子這么做雖說心機太重卻也不能如何責怪。
“后來大了,她自然而然的愛上我,也許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太閉塞了而我已然明了。我引誘她一點點的深陷,她的生活里除了我再沒有別人。那時候我已經開始做生意,她想跟著,也就讓她做了個毫無實權的財務總監。
那時候我們已經在一起了,她把她父親遺留下來的那些財產全給了我,我的公司的起點靠的就是這個我厭棄的女人。”羽自嘲的笑
“后來呢?”
“后來?……后來她進了監獄,為了錢在公司賬目上做手腳,偷稅逃稅。”羽說的簡單。我終于被震驚。
“怎么可能!”
“是你,對不對?”
羽閉上眼,“對,是我。”“她被關了三年,我一次沒有去看過她。我是個只看利益關系的人,她的利用價值結束了我以為等她出來以后道個歉給她點錢這輩子我也就再也不會和她有什么關系了。可是三年,我的光鮮亮麗一點點的變成空虛的原因,時間越近我就越加頻繁的想起她以前窩在懷里安安靜靜的樣子。想著她以前拉著我哭,做飯等我回去的樣子,還有最后在法庭上低頭認罪的樣子,你知道嗎以前那些討厭的不喜歡的遺忘了的碎片一點點的就在腦海里拼湊,變成了最后忍受不了的歉疚。你說那時候她也沒做錯什么,我怎么就那么對她呢?”
我不知道說什么,我想如果我勇敢一點我一定會將這瓶舍不得喝的紅酒往他臉上倒去。
“我知道她不想再看到我了,那天我去接她出來。監獄是能讓人脫胎換骨的地方她變得骨瘦如柴是我曾經很喜歡的女人的類型,我看著卻只覺得難受。那天她一整天都是呆呆的對我的靠近毫無反應。在這種情況下,我和她訂了婚。她毫無生機的被我安排在家里一年,直到她突然的逃離。”
卑鄙無恥這樣的話已經不足以描述我眼前的這個男人了,我不想再見到他所以我站起了身。我想我該把砡拉的離他遠一點再遠一點。可是當我離開的時候我聽到他說,“言,我知道像我這樣的人根本就不算人,可是砡這一生和我的牽扯是斷不開的。”
最后這句話,讓我逃命似的離開。
回去的時候,砡在廚房里忙活。陽光灑下來她的背影那么單薄,有種抽搐的疼在心底蔓延,我只能從背后抱住她來緩解這種疼痛。“砡、砡、砡……”不斷叫著她的名字,我感到她僵硬的身軀放松下來.
“言。你知道了。”肯定句
恩,我知道了
留過案底的人是找不到什么工作的,砡到如今的生活也只能依靠著羽大方的寄款。羽還是這樣出現,他們之間的話不多,我卻知道那兩個人之間是一點沒有別人插足的余地的。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他們都太清楚彼此想什么要什么,我討厭這個男人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對的。
我拯救不了砡,他們才是彼此唯一的救贖。
砡終究還是離開了,走的那一天羽開著不屬于這個平凡的小區的高檔轎車來接她。我哭的很慘,砡轉頭看了我一眼,嘴唇動了動,卻什么也沒說,只是伸手幫我擦掉了眼淚。
后來,砡寄了張照片給我,那本紅色的小本子讓我的眼眶有點發澀。
——砡,羽說我是你唯一的朋友,而對我而言,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那么平凡,不能為你做些什么,卻也能做一個安靜的陪伴者。如果不快樂,來找我可好。砡,你知道么,我多么希望你幸福。
那天之后,我再也沒有了這兩個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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