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嘿!塞斯!從山上回來了?”在茫茫人流,不對,龍流中突然竄出來的一個聲音觸發(fā)了我處于混沌狀態(tài)的大腦,讓我半自動地抬起頭,朝著露出燦爛笑容向我揮手那個人,啊不,那頭龍,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早、早啊,帕特尼。”
見鬼,一大早就遇上這家伙。還有為什么看著這些人臉就下意識地認(rèn)為這些家伙們是人了呢。
“收獲怎么樣?”帕特尼那壯碩的身軀似乎頗有威懾力,一條目標(biāo)直指塞斯的寬闊大道瞬間被空了出來。
我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有些畏畏縮縮地抬頭看向朝我走來的高壯大漢。嘛,其實也不算大漢,帕特尼的年齡在龍族也只能算是處于少年階段而已。可就是這“小家伙”,在每月的月大會中都能擊敗許多“老家伙們”取得不錯的名次,這也就是為什么大家此刻都將視線不斷地在我和帕特尼身上轉(zhuǎn)移著。那臉上分明寫著,“這瘦得像桿子似的家伙是誰?帕特尼的沙包?”
很不幸的,他們的確猜中了一點(diǎn)點(diǎn)。
在很久很久以前,好吧,其實也沒有多久,反正就是在那個重要的轉(zhuǎn)折發(fā)生之前,我的確是帕特尼的小沙包,不過也只能算是打發(fā)無聊時段練手的備用沙包而已。但不知道怎地,最近帕特尼對我的態(tài)度改變了很多,雖然還沒到摟著肩膀豪邁地大笑說“兄弟我們哪天去喝一杯怎么樣?”的地步,但至少不會再把我當(dāng)沙包,甚至經(jīng)常向這樣在路上主動向他打招呼了。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我有些苦惱地抓著頭發(fā),輕聲呢喃著。
“收獲怎么樣?”帕特尼笑嘻嘻地向我寒暄著。“啊,還好。”我吶吶地回應(yīng),感受著背后的沉重感,心里卻在想著下句不會是“看著不錯給我當(dāng)飯后水”什么的吧。
好在他只是說了一句,“祝你賣個好價錢。”然后就瞇起金黃的眼睛沉默地瞥著我。脊柱處沒來由地升起一股寒意,向來不習(xí)慣于和其它龍交流的我躲閃著他銳利的目光,慌忙地回道:“那個,我先走了,下、下次再見啊帕特尼。”
他扯出了一個淡淡地笑容,揮了揮手,視之為“再見”含義的我倉皇地點(diǎn)點(diǎn)頭,背著竹筐小步跑逃離了。可即使重重人流瞬間將兩人隔離開,背后總感覺到針扎般的刺痛感。
駕輕就熟地找到回家的路,遠(yuǎn)離人聲鼎沸的城鎮(zhèn)再看到翠綠的平原讓我不由得舒了一口氣,步伐也加快了很多。
簡樸的小屋映入了眼簾,我完成了最后的沖刺。
“我回來了!”我精氣十足地一聲大喊,瞬間就有一個溫柔的嗓音接上“歡迎回家。”
恩、、、不對,溫柔?
冷汗刷的冒了出來,我推開不知何時蹭到我身邊,留著哈喇子的少年,無力地大喊著,“啊啊,不行的啦,這些東西要賣錢的,不然生活費(fèi)就沒有了啊!”
我的工作就是每日上山采摘一種叫菲爾果的果實并出售,以此獲得微薄的生活費(fèi)。
少年頹喪地低下頭,隨即在我仿若洞悉一切的目光中瞬間抬起,眨巴著星星眼乞求著,“就一個好不好?”
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從竹筐中拿出兩個赤紅色果實,拋給他一個。
“哇哈!”少年小小地歡呼一聲接過果實,翹起大拇指道:“兄弟夠義氣!”
我愣愣地看著這個奇怪的姿勢,發(fā)問道:“這是什么意思?”
“啊!對不起,”少年有些尷尬地收回手,解釋道,“這是我們的一個、、、表示贊賞的手勢。”
“哦,這樣啊。”我不在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卻看到少年微長的黑色劉海下突然泛起了點(diǎn)點(diǎn)落寞的目光,一手拋接著著果子,一手拽著他的衣袖,開口道:“哥帶你去個好地方。”
他驚訝地抬頭,卻沒有多說什么。
房子后面是一片小小的森林,我拉著少年疾步在粗壯的樹木中穿梭著,一個轉(zhuǎn)折后,林中女仙朝我們露出微笑。
那是一片圓形草地,樹木很紳士地避開了這里,將空間留給了柔弱的小草花朵們,我拉著他在草地上無言地坐下,仰頭望著被清洗過似的湛藍(lán)天空,咔嚓咔嚓啃著蘋果。
感受著甜美的汁水在口中蔓延,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塞斯你總是嘆氣。”同樣啃著果子的少年口齒不清地吐槽道。
我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黑色的眼睛,發(fā)問道:“洛飛,你想回去嗎?”
少年,不,洛飛愣了一下,停下了咀嚼,直接咽下抬頭看向清澈的天空,回道:“這里的天空,比我們那里的要好看很多。”
“沒有塵埃,沒有灰暗的云,和這里的草地一樣,美得不真實。”
他抬起手,像是要抓住陽光般握住了空氣,“但我,還是想回去啊,即使那里的現(xiàn)實太過現(xiàn)實。”
“塞斯,你說是不是只有失去了才會感覺到美好?”他轉(zhuǎn)過頭,露出一個完全屬于帕特尼仰望級的笑容。
我下意識地別過頭,不敢與他那與天空一般清澈的目光對視,咀嚼著果肉和他那句話。
“我,帶你回去吧。”咽下最后一口果肉的同時我出聲道。
沒有我期待中的反應(yīng),我小心地抬頭,看著目瞪口呆的洛飛。
“可是、、、我已經(jīng)給塞斯添了好多麻煩了、、”
好像咀嚼著口中不存在的果肉似的,我含糊地回答:“你在這里躲下去也不是辦法,而且在這里我也很無聊,去看看你們的世界也不錯。”
“可是、、、不會觸犯禁忌什么的嗎?”
“那種東西、、不用管它啦。”
一陣奇怪的寂靜。
我一回頭,正對上路飛閃爍淚光的黑亮雙瞳。
“哇!你貼我這么近干嘛!”
“塞斯,謝謝你!!”
“大老爺們哭什么!又不是姑娘!”
“我要是姑娘絕對以身相許!”
一陣混亂過后,我小小地吐出一口氣道:“洛飛,你是第一個跟我合得來的。”
“那我算是塞斯第一個朋友嘍?”
“我都能當(dāng)你太爺爺了。”
“那我們也是朋友。”
我沉默,心臟輕輕地鼓動著。
“恩,朋友。”
我輕輕地,堅定地點(diǎn)點(diǎn)頭。
Part2
我盯著由灰色粗糙石壁建成的天花板,呆呆地回味著之前那個夢。
我是龍族,而洛飛,其實是個人類。
誤入了通往龍族的空間隧道,又被住在荒郊野嶺的我撿到。龍族一直將異族人視作螻蟻般的存在,自小獨(dú)自一人生活的我卻沒有這個概念,半好奇地將他帶回家。
大不了把他交給長老什么的好了。
一開始這樣想著的我卻沒想到,他成了我第一個朋友。龍族都是語言學(xué)專家,在與他相處幾日后,交流便不再是問題。
對我來說龍族里只有族人,沒有朋友。
我與龍族,似乎一直都保持一種隔離感,那種所謂的種族榮譽(yù)感什么的,從來就沒有融入我的血液中。
這就是為什么,我告訴洛飛,我要帶你出去。
真的,看看新世界的愿望占了大部分。然而在我們這種毫無計劃的亂沖下,等待我們的,卻是帕特尼早已糾集好的一隊人馬。
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我的家里有一個人類,即使龍族能擁有人類的身形與臉龐,可氣味卻是無法改變的。
執(zhí)法長老毫不猶豫地下了裁決令,我被關(guān)進(jìn)了牢獄,而洛飛,卻因異族人的身份,第二日就要被處以火刑。
他們堅信著,龍的烈火能洗刷異族人為這片神圣土地上帶來的污穢。
由于發(fā)現(xiàn)異族人有功地位直線提升的帕特尼在那一日,拉著我的鐐銬,帶我到中心廣場那里最后一次見到了被縛在鐵棍上的洛飛。
熊熊烈火將他瘦弱的身軀覆蓋,我癱倒在地上,帕特尼在我身邊放聲大笑,輕蔑、嘲諷的笑。
是我害死了洛飛。
都是因為我的無知,我的自私,只是因為我想離開龍族因而才做出那樣的承諾,帶著他莽撞地沖向一直以為無人看管的出口。
他將我看作朋友,我卻將他作為一個借口。
“我要告訴他們,我有一個龍族朋友,他們一定會崇拜死我的!”
洛飛的聲音又在我耳邊響起,我的眼前浮現(xiàn)出那雙閃爍著期盼之色的黑亮雙瞳。
“對不起,對不起、、、”
黑色的牢房里回蕩著我無力地抽咽,我不斷擦拭著淚水,卻發(fā)現(xiàn)它的出現(xiàn)早就不受我大腦的控制了。
“洛飛,我也變娘們兒了。”
我輕輕呢喃著,跳下了床。
隔著粗壯的鐵欄桿,天空一如從前那般明亮清澈。
我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抓住了欄桿。
“喝啊!”手臂上的青筋聳動著,我緊緊地咬著牙齒,將玄鐵制的欄桿拼命地向外拉。
這是我每日的功課,本就有著頗大間隙的欄桿就這樣不斷變大。
監(jiān)獄建在峭壁之上,為了防止囚犯逃逸甚至施加了禁飛的魔法。即使有欄桿,可像我這樣身形瘦弱的龍族應(yīng)該很少,僅僅幾天時間,間隙就大到我能側(cè)身通過的地步了。
我顫抖著,伸出了腳。望著湛藍(lán)的天空,我第一次感覺到了解脫。
只有失去了才會感覺到美好。
那段自我有意識以來最為輕松的時光,隨著少年在烈火中不斷被埋沒而消失了。
真的很美好。
烈風(fēng)不斷撲打在身上,感受著強(qiáng)烈的下墜感,我閉上了眼睛。
我截斷了與光的聯(lián)系,黑暗便毫不留情地將我吞噬。
Part3
“他要醒了,他醒了。”圍繞在四周的竊竊私語聲讓我感受到了自己的耳朵,然后是眼皮,然后是沉重的四肢。
我掙扎地抬起眼皮,刺眼的白色墻壁讓我不斷眨動著眼睛。
面前的一切,由模糊變?yōu)榍逦踔劣行┎徽鎸崳蝗荷碇滓碌尼t(yī)生護(hù)士們圍繞在我周圍。
等、等等,醫(yī)生護(hù)士?這種奇葩的詞語到底是什么東西。
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一個帶著黑框眼鏡,身著白大褂的醫(yī)生就一臉嚴(yán)肅地湊上前,開口問道:“你記得為什么會在這里嗎?”
我茫然地?fù)u搖頭。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輕輕嘆了一口氣,以一種十分沉痛的語氣道:“你從十五樓跳了下來,大腦受到了很嚴(yán)重的損傷。你還記得有關(guān)于自己之前的任何事情嗎?”
我,我當(dāng)然記得啊!
我是龍族,那里有一個自小把我當(dāng)沙包的帕特尼,我每天去摘菲爾果賣錢。有一天我遇到一個人類把他帶回家,他是我第一個朋友,他叫洛飛、、、
可這一切,都似乎離我愈來愈遠(yuǎn)了。我努力抓住那遠(yuǎn)去的模糊記憶,可留存大腦的卻只有自我與洛飛相遇起那兩個個月左右的短暫時光
難道我在龍族那一百多年的時光,都是一場夢?!
我與周圍那些或憐憫,或好奇,或沉重的目光對視著,嘴唇不受控制地開合起來。
“啊、、、我記得的,我有一個朋友,叫洛飛。”
眼前閃過熊熊烈火中挺立的少年。
不,也許我該說,有一個以前把我當(dāng)朋友的人,叫洛飛吧。嘴里泛起一陣苦澀,本以為從龍獄里跳下就能獲得解脫,誰想到,我還是得面對我將洛飛害死的事實。
他一定很恨我吧,朋友這種東西,對我來說早就是奢侈品了。
愧疚感將心臟擰成麻花,我閉上眼睛,痛苦地大口呼吸著。
這里的現(xiàn)實,太過現(xiàn)實了,連疼痛都這般現(xiàn)實。
“洛飛?!”身旁的醫(yī)生驚叫道。
我轉(zhuǎn)過頭,與他驚喜的目光對視,一個護(hù)士更是慌忙跑出病房。
“洛先生過來了好幾次了,今天他就在這里,你竟然還有記憶,明明大腦受到那般損傷,太奇跡了、、”
醫(yī)生之后的喃喃自語我沒有在意,我只是呆愣愣地看著門口身著黑衣的那人。
微長的黑色劉海,明亮的黑色雙瞳,一如記憶中的面龐,卻多了些棱角,那分明是少年長大后的樣子!
“洛、、、洛飛?”我不敢置信般地喃喃著。
他快步走上前,露出了我熟悉的笑容。
眼眶被奇怪的液體填滿,我只是呆呆地看著面前的青年,再吐不出一個字。
“大老爺們哭什么!又不是姑娘!”
他拍著我的肩膀,豪邁地笑道:“兄弟快點(diǎn)好起來,我們改天再去喝一杯!”
我突然覺得這才是一場夢,我竟然還有一個朋友,他叫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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