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子,為人之念所化,為守門者。長子名之曰“惡”,執(zhí)現世之門。
他已經記不得自己活了多少年,只知道自己和他的兩個兄弟一樣,以看門者的身份來到這個世界上。他自認為自己是被困在這里了,因為他無法到達天堂。他認定天堂是一個很美好的地方,至少來到這里的人都是這樣說的。他們向往天堂,卻越走越遠。現世之門是三座門里面來的人最多的,每天擁擠成患。幾乎所有人,都會通過這個門。當然其中也會有出來的,是那些不吃肉,不拿錢的和尚。但是他并不喜歡和尚,他一直在尋找除了和尚以外的能夠不通過這扇門的人,因為他以為,那樣的人,是最接近天堂的。他渴求著這樣的一個人,一個可以與他隨意聊天的人,一個可以暢談天下的,朋友。
那天,現世之門來了一對夫妻。他們帶著懺悔的面容說,自己狠心地讓孩子離去了。只是因為很小的時候,那個孩子就生了重病。家里負擔不起,只好將她賣給城中沒有兒女的有錢人。誰知道她卻越病越重了。這事情往往在他眼里是很平常的。人們往往會懺悔,懺悔過后就忘記了。但是他還是問了他們那個女孩子的名字。他想,也許有一天他會在這里遇到她。
然而他卻一直沒有看到過她。久而久之,這居然變成了一種等待,繼而轉為了一種期待。他最后決定,他要去找她,并且他預感,這個舉動不會讓他后悔。于是他將工作拋給了他的兩個弟弟。盡管他們滿口抱怨,但是最后還是答應了。喜歡開玩笑的第二子——憶和他說。“兄長要去追求女孩,就將自己的兄弟舍棄了,真是過分啊。”憶說話慢悠悠的,也許因為他看守的是“前世之門”所以說話也像前世的人一樣。
他最后是成功地找到她了。她就在一家大醫(yī)院里。他每天都能看到她對著窗戶外面望,但是她幾乎是與世隔絕的,雖然說被大戶人家收養(yǎng)了,但是那家的父母都很忙,只是定些時日給她送來些日常用品。可她似乎從來沒有不開心,就好像她覺得,人生來就過著這樣的生活,所有人。
他決定化作病人的模樣去和她說話。甚至不惜用了些法術讓他和她住在一個病房里。他并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想知道,她是否真的知道去天堂的方法。她是坐在輪椅上的,他第一次正眼看她,居然很沒有禮貌的盯了許久,只是因為那是一張可愛俏皮至極的臉,身體看上去被風一吹就要塌掉,卻強撐著讓人看上去她很精神。她也盯了他很久,許久指著他說。“眼睛....”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眼睛的顏色是血的顏色,這在人間是很少見到的。盡管現在街上的行人帶美瞳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但是她顯然不知道。“這是...是因為生病導致的啦。”他胡亂的編造了一個病得很嚴重的理由。“啊,對不起,我不知道...”“沒事。”他笑著擺擺手,“我不介意的。”
最初的幾天,她沒有和他說話,而是一直看著他,他則是一直呆在床上裝出看報紙的樣子。終于有一天晚上,她忍不住問了。“你...你是從外面來的人吧。”他慌了,他以為她知道他不是來自這里的人。正想著怎么回答。“告訴我外面的那些事情吧。”他這才意識到,她說的是窗子外的世界。“你從來沒有見過么?外面的世界。”“嗯,我一直都呆在醫(yī)院里。所以...和我說說那里的事情吧。”她帶著期待的眼神望著他,但是他其實并不了解。又或者,他所了解的全是不應該告訴她的東西。但他還是告訴她了,人類是怎么互相欺騙,怎么被利益所趨。她吸了一口很深的氣聽著,就好像在看恐怖片一樣,他突然覺得自己說的有點過分了。于是安慰她說。“不...其實也沒有那么不好的,還有很美好的東西的。”他沒有往下說,因為他不知道有什么美好的。緊接著是他自己的自言自語。“大概...有美好的吧。”他轉頭看著她,卻發(fā)現她已經睡著了,坐在輪椅上。他從她的床上拿了一條被子,給她蓋上。“這樣一看還真的像來自天堂的人呢。”這是他第一次和一個人類說這么多的話。
后來有一天,他才知道,她的病是多么的嚴重。是他無意間聽到醫(yī)生這么說的。他的突然出現,打破了醫(yī)生和護士們的對話。“還有多久,她還能活多久。”他們很驚訝,但是覺得沒有什么可隱瞞的,所以用一副很遺憾的神情對他說。“大概,半年不到吧,這孩子已經,活了夠久了。對她來說,也許死去是一種解脫吧。“他反反復復思考著他們的話。那一天他問她。“你怕死么?”她很坦誠的回答說。“怕著呢。但是如果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大概就不怕了。”她邊咳嗽邊笑著和他說這句話,似乎對她自己的處境渾然不知。然后他說了活了幾百年最不負責任的話,“我會帶你去看的。”他說完這話突然停下了,他向來不是一個有愛心的,有同情心的人,卻答應了她的要求。
他在她睡覺的時候去尋找這個世界美好的東西想給她看,但是街上的人似乎都動不動就吵起來了。所有的人,就好像他之前看到的一樣。是了,那些人,全部都通過了現世之門,那扇代表著一去不復返的邪惡之門。那么看守著那扇門的他,是不是更加可惡的無以言喻呢。他沒有辦法,決定去問他的弟弟。“你們覺得,這個世界最美好的東西是什么?”
憶說。“我認為不存在那種東西。”他很理解自己的弟弟,因為他的弟弟一直活在痛苦的回憶里。而第三子“良”是這樣說的,說未來是美好的。他知道良對于人生充滿了希望,但是他不可能,也沒有能力帶她去未來看看。那一晚,他和自己的兩個弟弟喝酒喝到了很晚,大概到凌晨4,5點才回到病房。那個時候連護士都睡著了。他看到她也在睡覺,卻不時在咳嗽,露出了什么痛苦的表情,眼睛也流出了眼淚,像是遇到了什么夢魔。那一刻他的心中萌生了一種憐惜感,那一刻他覺得,自己不能讓她走,也不想讓她走。
他第一次看到她發(fā)病是在對她編出美好的事物的時候。他說他看到過人們在舉辦各種各樣的祭典,穿著奇裝異服,天上放著很多的煙花。他甚至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了小丑編織的氣球,想要逗她開心,她真的很開心,裂開嘴笑。但是緊跟著笑的,似乎是撕心裂肺的疼。她咳嗽,快把肺給咳出來了,甚至是沾著血的。他被她這樣的突變搞的不知道怎么辦。她突然連上身都支撐不穩(wěn)。他一把扶住她,慢慢拍著她的背。“吶,我快死了吧。”“不會有這種事情的。”他溫柔地說著,她也突然從咳嗽中淡定下來了,但是淚水,卻止不住的流下來。"你知道的,我不想死。”“嗯,我知道的。”他將她抱上床。她拉著他的手,笑著說。“你一定是來自天堂的人,書上是這樣說的,他們總是教給人們這個世界美好的東西。”他很想說,我不是。但是他不想讓她失望,也不想讓自己失望。他什么都沒有說,一直看著她睡著,才放了心。
他覺得一定要帶她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于是他在晚上換上了醫(yī)生的衣服,讓她穿上護士的衣服準備偷偷的出去。然而她連路都不能走。一念之下,他居然將她橫抱起來,飛到了天上。她對這個卻并不感到驚訝。“你果然是天使。”他示意她不要說話以免被人發(fā)現。等到他們飛出了醫(yī)院,他問她。“你高興么?”“高興。”那天晚上恰好是有些什么活動。他抱著她,飛到了全市最高的那層樓看煙花。
火花在天空上綻放,因為聲音很響,她不禁捂住了耳朵,但是卻笑的很開心。他不敢放開抓住她的手,生怕一放她就有什么意外。樓下的人,在煙花聲中跳著奇怪的舞。她盯著那些人看,然后他很紳士地說了句,“小姐,愿意和我跳舞么?”她點點頭。隨之又想著自己沒有辦法站起來。他讓她的身體依附在自己身上。然后帶著她轉圈。“謝謝你。”他別過臉,轉開話題。“回...回去吧。”“我今天....不怎么想回去呢。“她做出求人的手勢,“陪我在這里待一會兒吧。”
是天不讓她待在外面,在她在這里,還沒有回到醫(yī)院的時候發(fā)了第二次病。他本來應該立刻將她送回去的,但是她拉著他的手說。“我不想回到那里...我怕一回去,就再也出不去了。”對她來說,那里是鳥籠,而自己則是里面的鳥,永遠看不到天日。她的血咳到了他的身上,他絲毫不在意,對她說。“睡一會兒吧。”“嗯。”他帶著她穿過了人間。
“誒,兄長你這么快就帶人類女孩回來了么?”“是啊,你讓我們情何以堪。”兩個弟弟調侃著他
他似未曾聽到,只是將她放在樹下,然后拉起三子的手。“我知道你有特殊能力,幫我看一下她什么時候死吧。”“好吧。”良把手搭在她的額頭上,隨即蹙起了眉頭。“還有七天。”
“醫(yī)生不是說還有半年么...”還未說完他就停下了,他知道良說的不會有錯。
“兄長。”
“什么事?”
“其實你知道的吧...如果你不想她死,把她留在這里不就好了么?這里的時間是不會隨那邊而改變的。”他看著她,其實他也這么想過,但是對于這樣渴望著自由的她來說,這樣和醫(yī)院沒有任何區(qū)別。他是該放她走...還是...
她醒來的時候,看見他就坐在她的旁邊,周圍是個不認識的地方。她問他,“你已經帶我來到天堂了么?”他搖搖頭,剛想要說話。她卻說,“我就知道,和你一起一定會來到天堂呢。”他問,“如果你一輩子留在這里...你愿意嗎?這里只有這棵樹,還有...”他往遠方指了指。“三扇門。每天都很無聊,很枯燥。”看她沒有回答,他覺得自己果然不能這樣對待她,嘆了一口氣,“我送你回去。”卻被她一手拉住,“這里風景不錯呢。你也會陪著我的對嗎?天使。”她站了起來,然后握住了他的手,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燦爛笑容。他推辭道,“我...我不是天堂的。”她搖搖頭。“對我來說你就是噢。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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