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210作品

　　生活中永遠無法超越的三大神人：別人家的小孩、以前一個同學、還有——“我有一朋友”，然后就可以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地用“我有一朋友”的糗事作為談資換取和新朋友的友誼——雖然很殘忍但是大多數時候這一招還挺好用。

　　新朋友聽著你的事跡笑得飆淚的時候，我也會一閃念地想著，你會不會也用一樣卑鄙的方法和你的朋友調侃著我。

　　沒有遇見杜若的日子現在想來都覺得不值一提，一個月不是30天，只是不斷循環的復制同一天的生活。雖然那時父母會用“聽話”向親戚形容我，臉上是掩飾不住的自豪，老師給我的期末評語看上去都很漂亮。雖然靜如止水的生活好像也很快樂。

　　后來杜若告訴我那不是真正的快樂，我只是生活在別人的眼光里。

　　和所有的夢境一樣，夢中的經歷也許足夠精彩讓人不想醒來，但是沒有人記得夢的開端，不記得是怎么進入夢中的場景。我問過自己和杜若很多次，但是始終不記得為什么會成為朋友，為什么開始形影不離，為什么就變成無話不說。

　　杜若敲了我一記腦門：“你丫每天都在想什么沒用的?！?/p>

　　的確是“沒用的”，無論怎么想也不會有答案，就像后來我們無法阻止分開和疏遠。

　　杜若讓“聽話”這個詞不再成為我的修飾，雖然沒犯過大錯，但是小毛小病一直不曾間斷。偶爾對老師的衣著評論一番，在課上傳寫著俏皮話的小紙條，去天臺俯瞰整個校園。

　　即使那時我有預知能力，能預測到去了天臺而逃了晚自習后將被班主任以跑操場5圈作為懲罰，我想我也會義無反顧地跑去天臺。

　　后來我再也沒有見過比那一晚更明亮的星星，更深邃的夜空。

　　我們買一樣的衣服，穿對方的鞋子，一起吃飯一起去洗手間。這個年紀女孩子之間要好的表現無外乎這些。直到有一天我們剪了一樣的發型?！罢O，你和杜若長得好像?！钡谝粋€人這么說了以后似乎點醒了所有人，包括我們自己站著鏡子面前，的確有幾分相似。

　　我以此得意了好一段時間，好朋友的長相都是相似的，總覺得是讓人很羨慕的事情。手挽手去看電影總會被電影院的售票員以為是姐妹。在大家幾乎都是獨生子女的時候，有個哥哥姐姐妹妹什么的也是令人羨慕的事情。其實十幾歲的小孩羨慕的東西不外乎一些大家都沒有的東西。我們比較了出生年月之后開始以姐妹相稱互相開著玩笑。杜若比我稍大幾個月，于是我就憑空多了一個可以稱為姐姐的人。

　　只是這種優越感逐漸被別的東西取代了。在某一節體育課上，我們惡作劇地告訴代課老師我們是姐妹，老師毫無疑問地相信了，然后用手輕輕叩了一下杜若的額頭，“姐姐比較漂亮啊?！?/p>

　　嗯？大腦被漫長的幾秒沉默堵塞了。原來在不經意中成為了別人的陪襯呢，這樣突然涌上心頭的難受現在回想起來都心有余悸。沒有人再次提起那天體育老師的話，但是各自的心里卻分明記得。

　　杜若細微的變化是在期中考試之后被看出端倪的，老師挑著眉毛看著成績單，底下的學生鴉雀無聲地看著老師的臉色。

　　好朋友，我和杜若是好朋友，我們一起剪頭發一起看電影一起去洗手間，甚至連成績的下滑都不可避免得一起發生了。杜若的成績比我下滑得更厲害。

　　是老天對于我沒有她漂亮的補償嗎，我這么自嘲地想著，心里卻劃過一絲凄涼。

　　老師把更多的批評留給杜若，父母卻沒有輕饒我，中考將至，一點點的成績下滑都讓家里的二老心驚膽戰?！岸湃舳湃?！一天到晚就看到你跟那個小姑娘混在一起！好的沒學到壞的都學去了，天天回家都不講講學習的，張口閉口杜若杜若的！聽了就搓氣！”媽媽沖我吼著就把試卷拍在桌子上了。

　　她不提醒我還意識不到，原來杜若已經在我的生活的角角落落了，成為我生活無法完全隔離的一部分。我學會熟稔地應付父母，敷衍地答應以后少和杜若來往一心學習。

　　杜若其實很聰明，只要努力一把成績就上去了，而我是屬于那種必須要一直很努力很努力才能維持一個好看的成績。當我們的學習成績回歸正軌后，父母就不提要我和杜若保持距離的事情了。但似乎就是從那是起，杜若于我變得微妙起來。

　　我羨慕她有一張比我好看一點的皮囊，一個比我聰明的大腦，但我又無時不刻想超過她，卯足了勁要給自己尋找優越感。

　　我們不再玩以姐妹相稱的游戲，不再惡作劇地告訴別人我們是雙胞胎。

　　因為我們不是姐妹啊，我們就是好朋友。

　　杜若留起了長發，我卻把頭發剪得更短了。

　　除此之外真的是什么都沒有變，我們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一起去洗手間，我們依然親密無間到旁人難以插入。而我以為這樣的時光一直會消磨到中考然后我們會上一樣的高中我們會一直是彼此的親密無間。

　　想一想每天中午吃什么，每天放學吃什么，明天還能吃什么??????我使用著吃貨一根筋的大腦思考著每天到了飯點就困擾我的問題，但是杜若卻并不是全想著吃的，這是我在杜若告訴我之前自己發現的——每當隔壁班的眼鏡男路過時，無論這個“路過”是擦肩還是隔著十幾米，無論杜若在吃什么，她都會擺出盡量淑女的姿勢然后略顯做作地盯著自己的腳尖看。我發現了杜若的少女思春的舉動后沒有選擇拆穿她，等著她自己挑合適的時候告訴我。

　　這個“合適的時候”終于來了，我看著她用筷子把飯攪得稀爛，心里已經預想好了等下她告訴我的時候我要擺出一種“我早就看出來”的表情，等著接受她由于沒有震驚到我而失望的樣子。這樣有些病態的滿足感能讓我在和比我漂亮學起來比我輕松的杜若相處時找到一點點可恥的優越感。

　　“有件事情不知道應該怎么跟你講??????”

　　我終于等來了這句話，又不忘作出饒有興趣的樣子“嗯，你講”

　　“我戀愛了?！?/p>

　　我沒有按照預想的計劃進行，因為這超過我的預想了。我只見得他們眉來眼去了兩天，沒想到已經??????那時候早戀已然是老師重點打擊的對象。但是叛逆的年紀里，越是做一些老師禁止的事，越是容易贏得同學們羨慕和佩服的眼光。

　　“喂，你聽到了沒有啊?！蔽业捏@訝反而滿足了杜若小小的虛榮心，她得意地打斷我的聯想。

　　“嗯??????什么時候的事啊?！蔽疫@么問著，看著她那樣眉飛色舞地說著，不得不承認的羨慕的情緒和隱隱的不安在心里漫開。

　　所有事情都在杜若告知我她的戀情之后變了，我追悔莫及地想著，如果當時聽到她說“有件事情不知道應該怎么跟你講??????”的時候，我就捂住耳朵告訴她我不要聽該有多好。我們不再一起吃飯了，不再一起看電影，一起去洗手間的路上都是我默默聽著她和眼鏡男的故事，我看著杜若講起眼鏡男時臉上洋溢的快樂，根本無法開口講出我的失落和不滿。還有更棘手的事情讓我束手無策。老師發現了他倆的端倪以后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替她圓謊，幫她逃過老師的追查。沒有拒絕她的理由，因為我們是好朋友，是頂好的朋友。

　　杜若總說我幼稚，戀愛后的杜若更是經常用“幼稚”形容我。我往往不以為然地笑一笑，而當我有一天失去了“幼稚”時，沒想到，是拜她所賜。

　　中考志愿表發下來的時候，我拿著志愿表去找杜若時她正在打電話。

　　“Z高中離我家比較近嘛??????唔，那先這么定了?！?/p>

　　不敢相信她忘了我們之前的約定，說好了要考同一所高中，我想上去質問她但是看到她轉過頭，看到那張曾被說成是姐妹的臉，所有的忿忿不平都軟了下來。

　　我知道杜若的志愿表是照著隔壁班眼鏡男的照抄的，縱使我討厭透了眼鏡男，幾乎沒有猶豫，我又拿了杜若的志愿表謄寫在了我自己的表格上。

　　生活出乎意料的平靜了，包括中考的成績出來時，我都是冷靜的。眼鏡男沒有考上最想去的學校，反倒是我和杜若一同考進了。

　　那有怎么樣呢，我也沒有考到那所最初杜若與我說定了要一起去的學校，我實現的是眼鏡男的夢想，而不是我的。又想起很久以前杜若說我不是真正的快樂，我只是生活在別人的眼光里。這句話倒成為了一句諷刺，我實現的是別人的夢。

　　杜若呢？我不曾問過她是否還記得有和我的約定，也不敢問她，到底眼鏡男和我誰更重要。這個問題到后來變得不再重要。

　　在高中校園里的第一次重逢，杜若身邊是另一個女生，我與杜若打著招呼，聽著杜若對那女生介紹我，“這是我以前的朋友?！?/p>

　　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從這句話里聽出一點重視的意思，女生的友情往往微妙，聽到“朋友”的稱呼之前都沒有一個更親切的修飾詞，而只說是“以前的”。

　　聽說杜若和眼鏡男分手了，

　　聽說后來杜若又交往的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