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203作品

　　“林可，你給我站起來！”

　　班主任的咆哮聲在教室里回蕩著，我迷迷糊糊地抬起頭來，環顧著一張張似笑非笑的嘴臉。同桌很用力地捅了我一下，一陣鉆心的痛使我“噌”一聲站起來。

　　“給我到外面去清醒一下。”班主任的聲音好像從很遙遠的地方飄過來，頗有威武將領的風范，然后，我只能慢慢挪出陰森的教室。

　　睡覺是人的天性，這一點無人可以否認，而在這么一個美好的下午打個盹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抱著這種無賴的想法，我趴在走廊被陽關曬的很暖的欄桿上繼續于周公相會。

　　班級里的一陣喧鬧讓我瞇眼抬起頭，便看到葉軒程很“自豪”地從外邊關上教室的門。

　　“看你的哥們多好，專程出來陪你。”他亮出標志性的笑容，衛衣的拉鏈在光線下閃著銀光。我很勉強地笑了笑，繼續睡。

　　微風“沙沙”吹過，很舒服的感覺。

　　在整個校園，我的人脈并不廣，除了公認女友林涵，再有就是葉軒程了吧。從小學甚至幼兒園一路混過來，葉軒程總會憑他高富帥的形象和混混的性格為我遮風擋雨。小學兩年級時，一個死胖子搶了我的一瓶礦泉水，葉軒程上去就是拳腳相加，直到那胖子大哭求饒。雖然我們最后都被罰面壁思過，可他的英雄氣場還是讓我感動不已。

　　五年級升預備的那場考試，我們都沒有考好（其實我本來就不怎么好），家長憑著人脈才把我推到這所平庸的學校，很意外的，在入校日上看到葉軒程，然后被分到一個班。覺得這真是個天方夜譚，而葉軒程依舊笑著拍拍我：“這有什么好奇怪的。”

　　初中這一段黑暗的日子，除了幫全班墊底和得到愛神的“禮遇”，再沒有什么值得驕傲的事了。不過還是很慶幸啊，畢竟還有兩個能說話的人，不至于我被所有人看成是一大罪孽。

　　放學后夕陽下的籃球場是很美的，心靈的寄托也全在這上面。傳球，跳投，在這塊沒有悲傷的場地上，我正同一撥煩于學習的“同道中人”打得盡性。

　　“阿可，林涵來找你嘍！”場下很尖銳的聲音刺及所有人的神經。“哦——”大家拉長了聲音，我先看了看葉軒程，他有些反常的在獨自一人練投籃。

　　“軒程，我走了。”我朝他喊，他才回過頭，用一種十分奇怪的笑容了我一眼，然后轉身投三分。

　　我也沒多想，向教學樓跑去。

　　籃球落地的聲音很響，“砰——砰——砰”，在五月的暖風與夕陽中，越來越遠。

　　暮色四合。

　　林涵在認真地看著書，空蕩蕩的教室里，只有她一個人，低頭看著一個破舊的小瓶子。在教室外頭看到她瘦弱的背影，心里忽然泛起一種很凄涼的自責。林涵的家境并不好，不像班里那些女生，可以提著Prada的包包逛街，她永遠都穿著校服，用1塊錢一支的鋼筆，背著已經褪了色的書包。不能不說，她的外貌勝于其他女生，眼睛很大，連葉軒程那個花花公子都夸贊我的眼光。其實我僅僅把她當成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沒有別的，不過是覺得與她聊天十分快樂罷了，時間一長，就被誤認為是一對情侶。

　　輕輕推開門，隨即被教室滿地垃圾的臟亂環境所震懾，還有一股很濃的奶茶味道，叫人心生惡心。

　　“你怎么來了？”林涵抬頭，原本埋在劉海下的深黑色眼睛對我閃著光。

　　發現被人耍了，忽的沒了下文。“額......沒什么，回來拿書包。教室那么臟，你怎么寫作業？”

　　“哦，沒關系的，反正今天我勞動，等會掃一下就行了。”林涵重新把頭埋下去，將瓶子塞入抽屜，執筆在書本上飛快滑動。

　　不由分說，我拿起掃把開始掃。林涵站起來：“你不用這樣的，快回去吧，我一個人能搞定。”

　　我沒有回答，繼續清掃著，把地上的罐頭、紙屑，還有零食的包裝，全部趕到垃圾桶里去。

　　一只手從我的手上奪過掃把。抬頭，是葉軒程的臉，他的嘴角輕輕勾起，幾滴汗珠從眉頭上滑下來，“接下來的，就讓我來做吧。”

　　我用眼角瞥了一下林涵，她顯然被這個場景嚇壞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從。

　　故事的結局一定是我慢慢離開——葉軒程的固執我是最清楚不過的。火紅的夕陽在每個人的臉上都鋪上紅光，將畫面渲染得淋漓盡致。

　　將門合攏，在窗口朝林涵笑了笑，踏上歸途，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和林涵還是“情侶”，不知為什么葉軒程會突然出現，他若真的喜歡林涵大可不必同我搶這種粗活——無論是家境、成績還是人緣，他都比我好上萬萬倍，很想去問他，但卻難以開口，于是，這種被拍得不能再爛的“三角關系”滋生出來。

　　沒有時間去考慮那么多了，因為藝術節的開幕讓每個班級忙得焦頭爛額——演出、排練、查排名，與其說所有人都墜入了這個怪圈，不如說大家都是為上千塊的獎金拼搏。

　　初三（6）班的節目是話劇演出，當然，我是不會有什么表現機會的。葉軒程和林涵被票選為男女主角，人心所向，誰也無法更改。之后幾天，如火如荼的排演進行得有聲有色，我被分到一個男仆的角色——這也是人心所向，所以大部分時間是在場邊發呆。

　　意料之中，葉軒程對林涵格外關照，時時刻刻都和她形影不離，甚至于每天放學都跟著她。

　　難以捉摸，可能，我真的要放手了，班中緋聞不斷，作為他最鐵的哥們，我想，他若真的喜歡她，那么，我退出，作為對他的回報。

　　演出格外成功，無比璀璨的燈光，熱情的掌聲，讓我們度過了一個難忘的午后。

　　回到教室，大家都在討論葉軒程和林涵的演技是多么得天衣無縫、美輪美奐。朝林涵的座位看去，只有一個扁扁的書包，葉軒程的位子也同樣很空。

　　班長忽然跑進來：“我們班得了第一名！”

　　全班一陣歡騰，許多人把書本拋起來。班長揮揮手，示意大家靜下來：“呼聲最高的那個班級出現演出事故了，跳鋼管舞的同學從兩米高的地方摔下來，好像身上多處骨折，已經被送醫院了。”

　　全班安靜。

　　我起身上廁所，剛走到一半，就看到墻邊，葉軒程很憤怒地對林涵吼著什么。我趕忙過去推開葉軒程：“你想干什么！”他向后退一步，側著頭：“滾開。”

　　“如果你想傷害林涵，我絕不允許。”用很低沉的嗓音說出這句話時，我明白，長久以來保持的友誼就這么斷了，像生銹的鐵鏈，最終還是逃不掉歲月的侵蝕與外力的牽引。

　　狠狠干了一架，林涵的哭聲，像一曲沉痛的哀鳴，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初三（6）班林可，因在校內斗毆，予以警告并留校看查一年，。”

　　“初三（6）班葉軒程，因在校內斗毆并在校藝術節上以往鋼管上抹油的方式危害他人，使班級得利，予以開除學籍。”

　　原來葉軒程是這種人，是我看走眼了。

　　過去了很久，“葉軒程”這個名字，在記憶長河中，被漸漸沖遠了。

　　于林涵，我們也發展為真正的情侶，從初中，到高中，至大學。

　　日子還是這樣過去。

　　不久前收到了一份匿名信，很短，很熟悉的筆記。

　　“林可：

　　但愿你還記得我，那個罪人，那么長時間遠離你，我真有些不習慣。想你一定還在記恨我，不過有些事你一定要知道。藝術節上抹油的那個人其實是林涵。這我早就發現并想當場制止，可是晚了，事故已經發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幫林涵頂罪希望你不要感到驚異，知道你和林涵還在交往，希望你能裝作不知道，把我所希望的這一段美好繼續進行下去，好嗎？

　　你記恨的人

　　葉軒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永永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