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一個多么奢侈又簡單的詞匯,亂世之中一步錯,步步錯,幸而你們還在我身邊。
錦裝的少女在街上走著,目光中帶有著的是小小的竊喜和驚訝。街邊的茶館中,那雙眼睛仔細地打量著她,衣服不是最上等的布料,比平民卻是好了不少,十指纖纖,瑩白如玉,顯然是沒有做過粗活的大小姐,怕是躲了家里的視線偷溜出來了罷,唔,就是你了。
少女邊走著邊打量著身邊各式飾物攤,時不時想伸手,癟了癟嘴,又縮了回去。突然,一雙手將她拖入了一條暗巷里。出奇的沒有掙扎,始作俑者好奇地眨了眨眼睛,伸手在少女眼前揮了揮,少女這才回過神來,大概是沒想到面前的人也是個少女。
“你好,我叫粼兒,我是偷偷離家出走的哦,我看你好像也是唉,我們一起玩吧。”粼兒的眼睛漆黑如墨,卻泛著瀲滟的水光,眨啊眨地,好似天上的群星閃爍。被拖入巷中的少女愣了愣,而后捂著嘴咯咯地笑了起來,本來柔和的臉部線條瞬間鮮活了起來,長長的睫毛蝴蝶般的煽動著,微微上挑的眼角透出了隱隱的媚意:“我還沒有見過這么有趣的人呢,粼兒,我們一起走吧。”聲音清亮,如清泉擊石,聽的人心生搖曳。
兩個少女于是攜手走出了暗巷,大致是年齡相仿的緣故吧,兩人不一會兒就已經(jīng)笑鬧成了一片。“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么呢?”粼兒晃著少女的臂膀,發(fā)飾晃動的銀鈴聲和嬌柔的嗓音交織,不由得讓人心曠神怡。“我叫恒,叫我小恒吧。”恒伸手點了點粼兒的鼻尖,嬌俏地笑著。
兩個人本來各自都是美人,一并走在街上便更是吸引人目光了,若是善意的欣賞便還是安全的,若是帶了邪意,在這混亂的世道上,兩個并未成年的少女,又不知該如何反抗了。
夕陽斜下,正是逢魔之時,恒對著斜下的紅日瞇著眼皺了皺鼻子。粼兒看著便是知道:“是不是怕了啊,晚上很危險呢?”“我才沒有怕呢!”恒扯了扯粼兒的臉。“不用怕的,本姑娘有秘密武器!”粼兒也不介意,滿臉自得地這么說著。
興許是恒的預感不錯吧,走到一處荒涼處,十數(shù)個大漢不知從何處竄出,帶著淫穢的笑意撲向了二人。恒拽緊了粼兒的袖子,粼兒的臉上卻是沒有半分慌亂之色。
銀白的刀光切開了空氣,同時也將存了不軌之意的人切成了碎肉塊,血的氣味瞬間就侵入了周圍的空氣中,腥甜的氣息令人作嘔,粼兒早已捂著恒的眼帶著她準備轉(zhuǎn)身離開。行俠仗義的身影卻是出聲:“公主,該回去了。”
面對著恒驚詫的目光,粼兒吐了吐舌頭:“是不是很驚訝啊,不要因為我是公主就對我有所不同哦!”恒點了點頭,好奇的目光望向了那個英俊的少年,少年微微欠了欠身,笑道:“多謝姑娘今天對公主的照料了,不過公主今日是該回宮了,不如明日再敘?”“不要管太多啦。”粼兒惦著腳拍了拍少年的頭,“說是駙馬,我可還不想結(jié)婚呢。”“是,是,我知道了,公主大人。”
恒看著眼前的二人,笑得很是開心,夕陽照在少女的側(cè)臉上,打出了莫測的光,仿佛是有些羨慕地喟嘆一聲:“是該回去了啊,我也是,粼兒要是明日還有閑情雅致的話,西郊湖畔一聚吧。”“好啊好啊,明天一定要記得來啊。”粼兒的眼睛還是眨著眨著,被少年拖扯著走了。走到半路,少年突然回頭:“喂,看在今天你照顧了粼兒的份上,我叫肖秦。”恒彎了眉眼,笑著看著二人離開。
“娘親,今日我交了一個朋友呢。”端莊中透著幾分與恒相同卻更誘惑人心的媚的女人,幫恒捋了捋鬢角,笑著:“好是好,卻不一定有好的結(jié)果。”“是啊,世事無常呢,還是該小心一些。”恒的眼透過窗,看向窗外滿天星斗。
第二日,三人如約在西郊湖畔會和,恒帶著自己做的小菜,涼拌野菜和不知什么花制成的糕點,吃的另兩人心滿意足,而粼兒帶來的御用糕點也是另恒飽了口福。
平靜的日子就這么悠悠地過了下去,恒也知道,粼兒是皇上最疼愛的女兒:葛粼。而粼兒這么天天和駙馬一起出來游玩也是獲了皇上默許的,日子一天天的流逝,要知道往往最快樂的時光,就在平靜中,悄無聲息地被暗流吞沒了。
夏至日,皇上詔告天下,賜婚于三公主葛粼和將軍之子秦肖,于十日之后成婚。
“父皇,我不要和那個木魚腦袋成婚,女兒還不想嫁人么~”粼兒此時正趴在身著皇袍的中年男人膝蓋上撒嬌。姣好的眉皺成了一團,眼中瀲滟的水光此時已經(jīng)泛濫成災。中年男人的臉上露出了無奈的表情,點了點粼兒的額頭,“我的好粼兒喲,君無戲言可不是說說玩玩的,就算釀出很嚴重的后果你也不要成婚?”“不要就是不要,粼兒我要一輩子陪著父皇母后!”“這可不行,粼兒你終歸是要嫁人的。”始終在一旁聆聽的女人終于忍不住開口。葛粼咬了咬牙,既然連母后都開口了,那么就只能用那個辦法了。
“父皇母后,其實女兒和秦肖出去游玩時交了一個朋友,叫做恒,也是個富貴人家的小姐。”面前的兩人相視一笑,有些無奈:“這我們當然知道了,可是想讓我們提高她父親的官位,作為嫁你出去的條件啊?這可是要讓父皇好好想想。”“不是!”這回倒是令兩人有些驚訝了,只得默不作聲地聽下去。“其實女兒發(fā)現(xiàn),秦肖和恒的關(guān)系日漸親密,而女兒也不想嫁人,自然是冷眼旁觀,現(xiàn)在若是讓女兒嫁給秦肖,不僅是落花無情,流水也是無意,倒不如成全他們倆個。”
說著說著,兩人的表情越發(fā)嚴肅起來,中年男人開口道:“我會命人去查查恒的家世,若是確實如你所說,這婚便是不結(jié)了,可好?”葛粼瞬間破涕為笑“還是父皇最好了!”走出父親的寢宮,葛粼握了握拳:雖然撒了個小謊,但是為了自己的終身幸福,是值得的。
“母親。”“嗯?”“女兒可曾說過我有一個朋友?”“唉,去吧,記住要控制自己的情感,不值得為了朋友就犧牲。”“女兒知道了。”
夏至日后7日,將軍府大火,秦肖,秦若宇,秦思……喪命。
當消息傳到宮中,正和母親學著女紅的葛粼怔住了,淚水無聲的從眼角滑下,滴落在正在繡著的鴛鴦圖上,將美妙的圖景,殘忍的分為兩半。
再見時,眸色黑如墨,卻不見昔日的瀲滟水光,那隨著情緒波動的色澤,仿佛已是隨著淚水一同流干。
居于萬人之上的男人嘆了口氣,“粼兒,是他先負的你,雖是沒有找到恒,我卻不容忍留下一絲傷害你的可能,粼兒,不要流淚了好么?”葛粼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麻木的牽出了一個微笑:“父皇,那女兒先退下了!”葛粼離開后,皇后從簾后款款走出,“看來這次對她打擊頗深啊,希望她能緩過來吧,粼兒一直是個喜新厭舊的姑娘,近日多讓她與同齡的小姐公子們走動走動,終究是能緩過來的。”皇上看向粼兒離去的方向,眼中流露出了擔憂。
葛粼木然地走在熟悉無比的路上,宮中庭院的花依舊那么嬌美,那是他曾經(jīng)親手帶在自己鬢發(fā)上的,池塘里那條黑色的錦鯉游得歡騰,那是他親手從城外的湖中給她捉來的,依稀還記得那日和恒相遇,銀色的刀光令人恐懼而又心安,有他在,于是我不畏懼任何黑暗,我卻親手害死了他。
天子一跬步,足以定人命,我的一句話,卻也是決定了這么多人的生死,那些死去的人,一定是和他一樣有著燦爛如同陽光的笑容,總是會犯一些想都想不到的笨蛋錯誤,一定是和他一樣有人深愛著。葛粼蹲下身來,她好想哭,好想哭,可是哭不出來,體內(nèi)已經(jīng)留不下一滴淚,滿滿的都是痛徹心扉,仿佛是要將身體撕裂一般的疼痛提醒著她,原來短短的一個月,我已經(jīng)愛上他。
數(shù)月后,將軍府因失去嫡長子而謀反,將軍掌握著十萬兵馬將城團團圍住,將那個疼愛女兒的男人從寶座上扯下。
先皇退位讓賢,轉(zhuǎn)居軒山之下,于數(shù)十年后,卒。
公主葛粼,因妖言惑眾,于先皇退位三日后,處死,骨灰葬于軒山之下。
那一年,風云變色,世道終是混亂的。
一年后,敲門聲在軒山之下的先皇住所響起,恒走入廳堂,見到那個失去了江山和摯愛的親人的男人,他的容顏愈發(fā)憔悴,她的一句話讓男人的眼瞬間放出了曾經(jīng)的攝人寒意,“我是恒。”男人看著她的眼光宛若看著什么妖魔,仿佛是她奪取了女兒的生命。恒撩了撩頭發(fā),綻放著魅惑人心的笑容,一年不見的的少女此時表情淡漠,全然不似當年應有的活潑天真,“家母請先皇去住所一見。”
男人疑惑的看著曾經(jīng)冷漠阻攔的侍衛(wèi)放行,跟著恒向軒山走去。
軒山山頂有著一個湖泊,湖泊旁有一個少女正在漱洗,纖柔的背影仿佛似曾相識。似乎是感覺到有人接近,她回過頭,漆黑如墨的眼睛眨著眨著仿佛繁星點點。男人顫抖著肩膀揉了揉眼睛,多么熟悉的身影,是在做夢么。這是一旁的木屋中,走出了一個英俊的少年,兩人挽著手行來,正是秦肖。男人回過頭,驚詫的看著恒,恒微笑著,他親眼看到了秦肖焦黑的尸體,目次欲裂的看著自己摯愛的女兒被賜以毒酒,溢血而亡,而此時自己卻看到了兩人向自己走來,依稀的有些不真實。
恒說:我有一個朋友,她是當今的公主,我是一只狐妖,當年初識人間,我將彼岸花褪下的花瓣制做糕點給他們服下,為他們換取了多一世的記憶,讓他們能夠重新復活。母親說,我不值得為了他們盜取彼岸的花朵,我卻知道,只有這一個朋友會在那次遇到危險,看到我即將暴露的真身之后待我依然。我之后還交了很多很多朋友,但我的心中,沒有人們所說的利益,欲望,恐懼的那個朋友永遠都值得珍惜,我愿意看著那雙漆黑如墨的眸永遠泛著瀲滟的水光。
我有一個朋友,一個跨越了地位,種族和年歲的朋友,我是15歲的人類公主,她是幾百歲卻剛成年的狐妖,我們都在知道彼此的真實身份后待對方一如既往。
朋友,一個奢侈而又簡單的詞匯,奢侈是因為結(jié)成朋友所跨越的障礙如此翻多交雜,簡單則是那雙目交視后的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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