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145作品

　　一

　　“不要攔我！”

　　“你快過來啊，不要想得那么極端啊！”

　　……

　　橋下，浪花肆意。此去經年，橋下，依舊平靜。

　　二

　　孤獨是會讓人抓狂的東西，不過我很喜歡享受孤獨的感覺——只有孤獨才能讓人在不同的人格中轉換，然后站在如同造物主的角度創造出不同的故事。有一個人告訴我，她曾經是我的一個朋友時，我還愣了一下——我居然會有一個朋友？

　　面前的這個女人看著我——年齡大概三十不到的樣子，和我差不多歲數。嗯，不算很漂亮，但是打扮得很整潔，應該是很注重形象的那種女孩子。

　　“好吧，你有什么要問的就快問吧，我還有工作呢。”呵，雖說一堆雜七雜八的紙的的確確堆在我的桌上，但是，工作？我的工作無非是坐在密不透風的房間里，一臺電腦，不停地打字，編纂各種光怪陸離的傳說，然后看網上那些中學生發了瘋似地轉發我亂寫的那些東西，有很多孩子都很喜歡我寫的那些……呃，暫且稱為是驚悚小說的東西——不過是自己看了幾部恐怖片后做的各種噩夢，用以華麗得如同45°陽光明媚得讓人頓感憂傷的辭藻堆砌一下罷了——我承認我還是挺享受被追捧的感覺吧——沒辦法，人們都喜歡欺騙自己。

　　“請問……”“啊？什么？”等等！這里還有個特地來找我的女孩子在我面前，不專心回答她的問題實在有點對不起她了，“沒事，剛才只是突然想到……算了，你能重新說一下嗎？剛才我沒聽清楚。”“嗯……就是……四年前發生了什么你還記得嗎？你是不是曾經在火車站附近的一架餐館打工？”“我怎么沒印象。”

　　對面，一聲輕嘆，閉上眼，低下頭。不知怎么，這一幕居然讓我打了一個寒顫——“等下，好像有這么個印象……”一邊咒罵著自己居然又重新挑起話題，一邊莫名其妙剛才那一幕到底是有怎樣的力量……算了，之前也說過了，人們就是喜歡欺騙自己還樂于其中。

　　“你不記得也不算奇怪。四年前我去趕火車的時候，到你工作的店里吃了頓午飯，可是吃飯的時候，錢包被偷走了，讓人把錢送來就會誤點，結果是你幫我墊付的……”居然是這種事，所以剛才我重新挑起話題到底是為了什么？“所以你是來還錢的么？”

　　又是那一幕。我都不敢看她的臉了，看著桌面，避開她臉上的失落，卻看見一滴淚落。

　　“你都忘了……不不不，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這不能怪你……后來，你想創業，你就向雜志社投稿賺稿費……然后……”這好像是個很有趣的故事，如果我聽她講完，或許可以把這段故事再改成一部驚悚小說……“不記得了，然后怎么樣？”她咬著嘴唇，把原本口紅完美的均勻色澤破壞了。控制住了淚水，她竟然笑了一下：“果然還是這樣，那也只能這樣了吧。”

　　她在說什么？她到底是什么邏輯……“后來有一次你寫的一本小說大賣，我們一起去度假，你開著車……然后出事了……”嗯，不錯的驚悚小說開頭，有點歐美公路片的樣子。“之后呢？不要告訴我你當時不小心死了，然后變成冤魂回來找我……”“不，是我。錯的人是我。是我見你幾天昏迷不醒，以為從此你將會失去所有的記憶。我不想把我的時間耗費在你的身上，所以我就離開了你。”

　　不可饒恕。雖然不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但是她不可饒恕。“今天我找到你，就當我來贖罪吧。”她帶著我走到橋邊，翻過扶手，她站在那里。出于本能攔住了她……

　　“不要攔我！”

　　“你快過來啊，不要想得那么極端啊！”

　　……

　　橋下，浪花肆意……她真是聰明，讓我深陷一團迷霧之中，背起見死不救的罪責——應該不比她當時離開我要沉重的罪責——所以，我們是兩清了么？

　　很好，她的死激起了我對過去四年來生活的懷疑——我開始翻看所有的日記，走訪她可能認識的和可能認識她的人，屬于過去式的所有東西——只要是從前的都看，和那個年份有關的一切東西——報紙、電視、照片，能找到的都找來……只是想知道，過去四年到底發生了什么……可是我沒有辦法知道，我墮入自找的深淵——自救，找一個辦法自救才行，就算一個借口也可以……

　　三

　　腦海中反復著她說的那句“我不想把我的時間耗費在你的身上，所以我就離開了你。”對，是她的錯。

　　或許只有這樣想才能讓我慢慢平靜下來以至于不用糾結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個見死不救的罪人——如果我真的是一個她的失去記憶的曾經戀人，那我應該就沒有什么過錯了，本來就是她咎由自取。對，這樣如果有人知道我和她是認識的，就算問起來，我就可以說是她對自己曾經的離去過意不去所以在我面前自殺以贖罪的。畢竟我還是有那么番事業的，犧牲一個死去的罪惡靈魂應該是不會被責罰的。

　　醒來居然躺在醫院里——面前是一個警察：“幾個小時前你穿成一個女人的樣子，從橋上跳了下去。我把你救起來的。”

　　“我……你認識我？還有，我怎么會自殺？還有，等下，我怎么會打扮得像個女人一樣？”

　　“那我就告訴你好了，反正你也不會記住的。你是四年前一起車禍的肇事司機。你在四年前的車禍中腦部受損了，不認識我也正常，打扮成這個樣子嘛，不知情的人都以為你是個瘋子，我知道你是怎么回事，所以救了你……四年前，是你開著車，然后剎車和油門搞錯了，沖了出去，你被壓在車下，昏迷不醒，后來呢，就成了現在的你，記憶有問題，而且也不只記憶有問題了……唉，她照顧了你很久，可是想到你和她在一起的話，總有一天會想起往事，而且你時不時就會把自己當成另外一個人，這樣寫寫驚悚小說是挺方便了，但是和別人的交流就會很有問題……所以她怕你責怪自己，就在你身體慢慢康復的時候離開了你，但她無法擺脫自己總會惦記著你，在不停反復的糾結中然選擇了自殺——就在這座橋上，就在我和你的面前……”

　　“不可能！”

　　“不過你后來忘了。”

　　四

　　當作家會很累的，為了小說中的人物翻來覆去地愛恨、喜悅、憤怒，替一個角色死幾次，替另一個角色再死幾次，那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結果面對真實的感情卻像一尊塑像一般——心早就枯死在那些虛構的文字中了，所以我停下了寫到一半的故事，重新找份忙碌的工作吧——大概只有機械化地工作才適合我吧……

　　我找到一份在火車站附近餐館打工的工作。

　　“先生，我的錢包被偷了，叫人把錢送來的話，我就趕不上火車了……能不能賒賬……”一個女孩找到我。

　　“沒事的，我幫你付吧。”我回答說。

　　五

　　孤獨對我來說仍然是好東西，不過我有點厭煩它了。反正人們都喜歡欺騙自己，那我只能不停地告訴自己：我有一個朋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