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140作品

　　我知道，很早就知道，后來才知道。在這一生開始之前，你就在等我，等著我像睡蓮一樣的出現(xiàn)在你的面前，單純地，靜靜地，睜開眼，只為你綻放，只屬于你一個人。你曾說風(fēng)會揚起我的黑發(fā)，奔跑時忘我的快樂憂傷，全都放肆，那時連陽光也不愿阻止。可你明明早就知道，這場宿命一般的背叛與逃離，永遠(yuǎn)不可能改變，可你就是執(zhí)拗地等候了一個又一個世紀(jì)，你看著這一次次的體無完膚，一次次的的支離破碎，一次次的面目全非。而我，早已漸漸變成與你眼里背道而馳的摸樣。你滿目皆傷，不愿離場，好像在完成一場誓言般的離殤。我聽見你牽強的說：“你不懂，我們的血液里流竄了遠(yuǎn)在古老的故事。”我那么隨意得笑笑說：“是嗎？原來如此。”你不語，就真的這樣無語……

　　然后，突然間你就離開了，或者說消失不見了，我知道你一定不在這個世界上，因為我還在，但我也知道，你會回來，又或許，你還在流浪，尋找一個相似于曾經(jīng)的我，在另一個次元里。但不管是什么，我知道，現(xiàn)在，你不會來，其實，現(xiàn)在這樣與以往又有什么區(qū)別呢，愛或不愛，來或不來，來或不來，在或不在。

　　然后我死了，我知道你是該回來了，也許我的死亡就是為了等你回來，你看你又這么看著我，欲言又止地看著我。“死亡不過是個游戲的結(jié)束，等下一個開始就好了嘛……”你又牽強的說：“你不懂。”好吧，我讓你一次，我沒懂。我飄蕩在半空，看著這好像只活了分分秒秒又好像已活了年年月月的世界，突然有些不舍，我說：“等我再回來的時候，你再來找我吧，或許我會變成你愛的摸樣。”你笑了，你這笑仿佛在說，你懂了，可這一次我是真的沒懂。再后來的事我不記得了，只知道再睜開眼，身處于在一片與未知相似的未知里，看到了許多的人生，其實就是一個個故事，我看見了許多個你，相同的你，也看到了許多的，不同的，或許是我吧……

　　你瞧，那古樹下青草葉上的露水還未凝干，晨霧里渡船的歌謠卻掀破破曉于河灣，我聽罷瓦下廳堂中訴了一夜的長安，背著行囊扶舷回頭看，看見你就這么站在炊煙漸次升起又飄散的村落輪廓里，分不清朦朧的是你，還是我想了一夜的長安。我路過小橋，夜涼如水天邊月正彎；我路過柳下，風(fēng)絮入眠枕邊磨正淡；我走過長街，熙熙攘攘叫賣婉轉(zhuǎn)；我走過古道，凄凄涼涼曲聲哀婉。我忽然開始夢到你和紙上故事里的長安，我忽然開始瘋狂想念你和你正身處的長安……

　　抵達(dá)時，細(xì)雨掩蓋了長安，你站在雨中，朦朧了浩浩殿堂和詩歌三百

　　此地可是長安？

　　此非長安，可留？

　　留！

　　然后，我聽見，城墻上有一襲喪衣在唱：一朝皇城青云路，宗廟燈火不滅，離鄉(xiāng)去，一夕高堂麟袍縛，十里艷羨繞于鞍前，銅鑼響，往日青白，現(xiàn)日諛讒，粗布麻衣，綾羅綢緞，笑面虎，棉錦針，脊后鋒芒無顧，相混忠邪難分……

　　然后，有一日，陽光甚好，風(fēng)吹的暖軟，我卻發(fā)現(xiàn)自己忽然失措在長安。這重重樓閣都不是我想象，我曾有一紙畫卷勾勒過它的摸樣。你問我可否放烏紗，見一片光陰，可否著青衫，尋一世山林，我卻道此般迷途深深，百般牽連，說，不如來世再判。

　　隨后看著你于夜歌嚶嚶中，同我來時的方向一起失了依然。轉(zhuǎn)身離開，悵然回看，已不見你在。那一夜，潑墨絕筆，幾經(jīng)宣毫斷，那一次，似水流年，幾段唏噓談，看路人醉，長安柳絮紛飛，憶呢喃，離散剪理不斷，只得魂飛魄散……起誓來世再盼。

　　…………

　　時光回轉(zhuǎn)，

　　可是長安？

　　此非長安，可留？

　　……

　　你瞧，你總愛站在我愛的地方。你于狼煙起，黃河水茫茫，我狂放飛揚欲長刀所向，你溫潤如水，雙眸哀怨如霜。你說你害怕再看蒼涼，卻見我駐足北望，草青黃，塵飛揚。你倏時如解脫辦狂放，笑說：“也罷，不過再諾一世癡狂。”可是何為再？你不回答，于南北西東間隱藏。我策馬二十年間，誰能相抗，再回想，恍然夢見，戰(zhàn)歌再響：

　　亂

　　劍影

　　流光碎

　　旌旗橫空

　　祭無名血歃

　　十里墳冢斷崖

　　往生死戰(zhàn)袍無話。。。。。。

　　倏然夢醒，無相，分不清夢境過往，卻把時間越等越漫長，偶爾想想，你是否也和我一樣，在內(nèi)心里一個最深的角落里念念不忘……遠(yuǎn)方的血腥漸行漸遠(yuǎn)，將士們卻在續(xù)唱：

　　金角喑戰(zhàn)鼓破

　　雷動車遲還

　　皇令新出

　　累身顫

　　忠名

　　嘆

　　后來，我看見，你與跪于斬首臺上的我開始敘舊，說著那仿佛被甩了一耳光的夢，我聽得雷聲隆隆，才發(fā)現(xiàn)時間原來是一段路的小偷。刀起頭落，才想起你曾說，這世間不過翻手反排命格，覆手復(fù)立乾坤，不如安靜于江湖棋中。而我卻說，紫微九宮，便應(yīng)劃地一斗……

　　漸漸地，我與你成為最熟悉的陌生人，你就像那從老虎天窗中投進(jìn)來的一縷光，飄忽不定，難以捉摸，卻又真實存在于我閨閣中，那陰丹士林的藍(lán)旗袍上，時明時暗，時隱時現(xiàn)。

　　如今，你再次出現(xiàn)在我面前——那幽藍(lán)的無垠蒼茫，不知何時開始同我一起看起了過往，我回頭：“朋友”，除去你那個我不愿喊起的名字，我只能想到這個稱呼，“朋友，你瞧，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我總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可卻又總記不起你。”“正因為你總記不起我，所以總與我為你寫下的路相離，究竟是機緣還是禍根？”“哪分機緣禍根，哪管天地不仁，即便會復(fù)興我的喪鐘，報響華麗死亡的沖動，也要醉極彈歌一場，望向朝仰的方向。若分不清夢與我孰為真，不如就靜候天光破云，再聆三千妙音……”

　　你說，我說的可對？

　　你說我說的可對，命運？你瞧，我終還是叫出了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