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意洋洋的對我說:“除了我,沒人能受得了你!”
我一拳砸過去:“不過一介侍從,你嘚瑟個毛線??!”
他笑嘻嘻地一偏頭,躲過了我的右勾拳,但肚子上卻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一下,一下子彎了腰。
我瀟灑地吹了吹左手上的塵灰。別忘了,我還有一只手。
他捂著肚子,疼得緊緊閉上了左眼,“冉秋,你再這么野蠻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我輕蔑地哼了一聲,大步往前走,把他扔在了后面。
他叫江城,是我的幼兒園外加小學(xué)外加初中外加高中的同班同學(xué)。與其說是緣分,不如說是孽緣。他看起來是我最討厭的那種膽小如鼠的小個子男生。聽他說,很小很小的時候,在近視眼鏡還遠遠沒有在班里“普及”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戴上了有三四百度深的細框眼鏡(現(xiàn)在早已上升到了一千度,他摘了眼鏡跟個瞎子似的)——千萬不要被他騙了,他戴眼鏡絕對不是因為他好學(xué),半夜鉆研奧數(shù)高數(shù)之類的東西,而是拜各種各樣的槍戰(zhàn)游戲所賜。他長得一副人畜無害的小白兔模樣,但千萬不要被黠鼠的假象所迷惑——他說起話來比蛇蝎還要毒。他的理科成績無人能敵,但他的語文成績真的是爛到了極點,比垃圾還要垃圾。我常常這么吐槽,江城啊,如果你當(dāng)初取名字的時候后邊加個子,或許還能挽救一下你的語文。這當(dāng)然是玩笑話。一個從小到大語文閱讀文章從沒拿過兩分以上的人,肯定是沒救了——要知道那兩分里有一分還是看拼音寫字。
我們本來不該有任何交集的——這種白白凈凈的小書生和我半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
其實一直到他后來提起,我特意去翻了翻小學(xué)和幼兒園的結(jié)業(yè)集體照,我才意識到他不只是我的初中同學(xué)——不只是因為他沒有半點存在感,我自己也沒有多留意過。
從小到大,我沒什么很要好的女性朋友,也不怎么稀罕——那種一不小心說了什么就會哇哇大哭的朋友麻煩都麻煩死了。相對的,和男生們打交道就簡單的多了,只要夠義氣,你就能混得開,實在是看他不順眼的,一拳砸上去便是了。所以,我有很多哥們兒。那只是在小學(xué)的時候。到了初中,媽媽教育我,不要一整天就跟著男生鬼混,多關(guān)注點學(xué)習(xí)。其實我不認為那是鬼混,但是說了也沒用——反正大人也不會聽的,他們眼里,小孩子的話跟鴻毛一樣輕。不知道我那些哥們兒的父母是不是也跟他們說了同樣的話??傊胶髞?,我就變成了一個人。
我不討厭一個人,這樣很自在,很簡單,很清靜。
但是一個人的世界,很空。
我不知道該干什么才好,就像寫一本書,寫著寫著突然停下,腦中一片空白。
既然老媽要我學(xué)習(xí),我就學(xué)習(xí)吧。從前成績也是第一第二,只是并沒有有意識地去爭。隨意找一個目標(biāo),就像隨意抓住一根稻草,掛住不放手就好了。
于是我成了第一名,班級第一,年級第一,區(qū)里第一,總分的第一,每一科的第一。同齡的人們似乎更加疏遠我了——一個只會考試的人怎么也不會討人喜歡,我理解。但是他們不理解,當(dāng)你什么都沒有的時候,一定要抓住什么東西才能感到實在,不管那是什么。對于我,那就是第一。它什么都不是,又是所有的東西。
因為是一個人的世界,其他的任何事都與我無關(guān)。
但是,江城出現(xiàn)了。
剛開始,他好像只是一個路人甲,偶然冒出來擋了我的路。
初一十月份的月考分數(shù)掛在了網(wǎng)上。我并不是急著知道自己的成績,就像是例行檢查一樣,我點開了那個網(wǎng)頁。粗粗瀏覽了一遍,正準(zhǔn)備關(guān)上的時候,不和諧的東西突然跳入我的眼簾:數(shù)學(xué)992。
第一反應(yīng)是:這不科學(xué)!
我又仔仔細細看了兩遍,不得不接受這一事實。我的數(shù)學(xué)考了年級第二。
第二天,在數(shù)學(xué)年級組長的老師那里,我查到了一個名字:江城。原來我們班還有這么一號人物啊。回到班里,我第一次掃了一遍整個教室,什么都沒有說。
兩天后,班主任差我去謄寫一下全班的分數(shù)和年級名次。他總是這么干,因為我是學(xué)習(xí)委員——其實這也是他強行指定的。以往我都是照著電腦上的表格文檔抄過去算數(shù),但這次我特意留意了一下——這個所謂的江城到底是何許人也。看了他的分數(shù),我差點沒笑噴出來。數(shù)學(xué)一百,英語一百,語文……五十九……語文都能考掛掉,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因為好奇,我忍不住把表格拖到前面看了下他的語文小分。默寫滿分,古文部分滿分,作文滿分,但是他的現(xiàn)代文只有……一分……絕對是神人……
后來,我漸漸注意到,江城也總是一個人。他戴著副銀色金屬框的眼鏡,明明個子矮小,卻坐在教室最后邊的角落里,就算是每周一次的集體換座位他也從不曾移動一下。他的腦袋總是擱在手上,總像是在沉思。他的話很少,看起來很瘦弱,很文靜。我討厭這種男生。因為他們不是悶騷男就是娘娘腔。
但是,他的體育倒是出乎意料的好,一千五都能把長跑隊的丁亮辰遠遠甩在后邊,甚至套上一圈(跑道是四百米的)。關(guān)于另外讓我很討厭的一點,其實一直到很后面我才知道,他把頭枕在手上,其實是在睡覺。他偷偷告訴我,在那塊風(fēng)水寶地,裝出那樣的姿勢睡覺,就算老師跑到跟前也不容易發(fā)現(xiàn)。但這些都是后話了。
后來的一次月考,我的數(shù)學(xué)又比他低,這真是讓我怒火中燒。但這我也算忍下了。十一月六號,我所在的長跑隊運動會前的最后訓(xùn)練,不知道為什么他也過來湊熱鬧,還故意跟著女生組一起跑,一共才三千米,他幾乎甩開了我六百!當(dāng)時我都快氣炸掉了!要知道,從小我就一直跟著男生追追跑跑,從不覺得我會比男生差很多,但他一下子就把我的驕傲攪得粉碎!
不可原諒!
下一次月考前,我氣勢洶洶的走到他桌前,一拳砸在他的桌上。他迷迷糊糊抬起頭的樣子更讓我感到窩火(后來他才告訴我,那天他其實睡的正香,莫名其妙的就被一只母老虎給鬧醒了。我說你活該,誰是母老虎,啊?)。我向他宣戰(zhàn),說,賭不賭,我這次三門每一科都會比你高。他說,你是誰?當(dāng)時很想一拳直接砸他臉上,但是想想自己也是最近才知道他的名字的,就忍下了。總之就是賭不賭?他偏偏頭,說,哦。
當(dāng)然,我贏了。
頭一次,我認認真真把所有的考試范圍復(fù)習(xí)了兩遍,考完后每天跑去辦公室查分數(shù)。
不管怎樣,能贏是好事。
考試分數(shù)出來那一天,我勝券在握地走到他跟前,把分數(shù)亮給他看(其實我早就知道了賭局的結(jié)果)。他又偏了偏頭,問賭什么。我想了想,決定開一個玩笑,你就當(dāng)我仆人吧!他說,哦。
于是他就變成了我的侍從,被我差來差去,從南到北。
后來他對我說,冉秋,要不是那次數(shù)學(xué)老師看他每次數(shù)學(xué)卷子都打得像草稿似的,還不寫“解”字,看他不爽,故意扣了他一分,他也不至于落得這般境地。
我笑道,這是你活該,自作孽,不可活。
考高中的時候,他發(fā)揮超常,語文考到了一百二十。我發(fā)揮失常,一向非常有自信的文科都只剛上了一百四,數(shù)學(xué)也沒有考到滿分。于是我們考到了同一所高中,還分到了同一個班。
我說,這都是你那該死的孽緣惹的禍。
他嘿嘿笑著,不說話。
高二。
九月十號回母??蠢蠋煛?/p>
很不幸,我和他是同一個母校。
在走廊里碰到了以前隔壁班的一個男生,向江城打招呼:“喲,江城,幾天不見有女朋友啦!”
當(dāng)時想了想,原來他也有認識的男生。
他明顯愣了一會兒(八成是忘記那人是誰了吧……),然后笑了笑,說:“沒有啦,這貨可不是什么妹子。人可是我的真哥們兒!”
我伸手在背后狠狠掐了他一下,“誰是你真哥們啊?”
他又是嘿嘿地傻笑,不說話。
我在QQ日志上寫道:
……
我有一個朋友,一個很欠揍的朋友。
……
他曾問我是不是他的朋友。
但我才不會告訴他真話。
……
刷了會兒天天酷跑,好友消息里他送了我一顆心,也就隨便又回送了一顆。再去空間里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在我的日志上點了個贊。
“小破孩”評論:你不說我也知道滴啦,你不過就是嘴賤~~
我毫不留情地打回去。
“我”的回復(fù):說的又不是你,明明就是個侍從,你自作多情個毛線???還有,你說誰嘴賤?
“小破孩”的回復(fù):\:憨笑\
發(fā)個QQ表情,卻也是張嘿嘿傻笑的臉,他的腦袋一定是被門給夾了。
不管怎樣,這篇文章絕對不能讓他給看見,否則我的顏面何在?作為主人的威信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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