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075作品

　　江南的春天，四月，空氣濕潤如綢緞。早晨的校園里，籠著一層明亮的水霧。

　　五月就是體育中考了，學校把每天早上例行的早操改成了晨跑。我們這群頭腦發達四肢簡單的姑娘，每天都會有人摔跤。爬起來可憐兮兮的，久而久之，干脆就有無數學生跑了半圈就溜之大吉，到小花園去休息了。很開心的嘰嘰喳喳也不怕招來老師。

　　但是有四個姑娘似乎從來也不說話。墨墨，凝煙，流書和七月。我就是流書。那時我和我的三個好朋友都只喜歡在那棵紫藤樹下，看花和蜜蜂，寫幾何作業，背語文書上的詩，我最喜歡的是憶秦娥。在紫藤下邊背書，不知不覺頭上都落了一層花瓣，有一點美，一點惆悵，還有一點滑稽有趣。

　　我最愛的句子是年年柳色，灞陵傷別。

　　明明是很應景的詩句，卻總是會招來些許異樣的目光。也是，全上海市的學校心照不宣的，誰還會在初三第二學期背語文書上的詩，也只有那三十篇考試篇目，翻來覆去背了一年多。我對著他們的目光和竊竊私語，反而是有點自命清高。我才不會入那俗流，我自有自己的想法。我背著那深情繾綣的詩句，覺得自己是個小才女了。我的文筆是全班最好的，我的功課是全班穩定的前三，我說話文雅才不會像那些人一樣出口成臟。呵呵，當時的我真是個小孩子啊

　　小小的孩子，會以為世界很大，大到可以任自己發揮想象無拘無束飛翔，會以為世界很小，小到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沒有人會超得過自己。但我已經不小了啊，我是十五歲的女生，卻還吧自己陷在一個童話世界，真是。。。。。。無語

　　再說我其他那三個好閨蜜。墨墨是心高氣傲的女生，學鋼琴，學芭蕾，喜歡她的男孩子，無數。凝煙何許人也，本班班花，玩街舞，也玩男人，天天看美劇確保成績看了上去。。七月，是我們四個當中，長得最丑，對我最不客氣，被甩次數最多，功課也最踏實的女生。

　　不愛說話的原因。。墨墨是懶得說，凝煙是在練舞沒法說，七月是在學習沒空去說。

　　只有我，是沒有人來和我說

　　周四晨跑前后都是語文課。例行的還是默寫默寫再默寫，我們紛紛和老師商量，少默一點。她總是笑著同意的，但我總覺得在默寫之前，她已經想好了，是不想讓我們太累，就只默那么多的

　　她是我的好朋友。

　　我不知道我怎么會想到給她寫封信，但是她總是很善意的聽我訴說，偶爾安慰，更多鼓勵。雖然她甚至不再年輕，是三歲孩子的母親，但是卻童心未泯，甚至與比起我們班許多外表美麗內心卻暮氣沉沉的人要更有朝氣。況且我有那么好的語文成績，連續考了五次第一。所以當我們班的人知道我給她寫過信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有一絲詫異

　　還是說她們，早就習慣了我的各種古怪

　　后來我才知道，的確是他們認為我這樣的學生，內心脆弱性情孤僻，唯獨有漂亮的文筆，寫封信給自己的語文老師，在正常不過。況且大家也很喜歡她，在我做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之后，墨墨和庭雨也給她寫過信

　　那時的我，大事小事都愛麻煩她，她竟也會有耐心。在我直奔主題說完正事之后再陪我談天說地。我說話時，她也會看著我的眼睛

　　從三月到六月，我們一共有五份書信往來。我不想在教室里看，正好我去車棚取自行車會經過小花園，我愛在哪里讀。紫藤下，歡聲笑語已經散去，只有我一個人。老師的或者朋友的，囑咐或者玩笑，都被妥帖的收好。

　　江南的夏天，五月，體育中考完了，再也不用去晨跑。大家都歡天喜地，我，無言。因為后來我我還是參加了晨跑，發現迎著清風，踏著露珠，聽著鳥鳴跑步的感覺有那么美妙。熱血注進青春里，我們，只有在那個時候會從中考的壓迫下解放出來，愿意去嗅一嗅春日的花香。告別人人都討厭的跑步，我是失意的。當然，在滿教室的抱怨聲中我又聽到了自己的特別。

　　又感到了那么一絲與眾不同的驕傲。

　　這份驕傲繼續下去卻碰了壁。

　　二?？伎荚伊?/p>

　　當然，我雖然是優等生卻是在年級最差的一個班當優等生，成績起起伏伏太正常了。說實話哪怕中考考砸，我也不會太難過。但我害怕令人失望。

　　那個周五墨墨去校領導那兒拿了直升本校重點班的名額，回來是面色凝重的，“流書，你沒上”

　　其實我本來就不想七年的青春都在同一個地方，我想去的是市三女中，聽說那里還可以上鋼琴課。我喜歡那樣的學校，美麗典雅，有和藝術的浪漫氣息，一群好姐妹們，誰也不會亂傳緋聞，很是純潔呢。反正，我是煩透了我們班那一群小公雞似的不可一世，志大才疏的男生。

　　那個關于如何填志愿的家長會開過以后，我們家就一致統一，零志愿市三了。但我爸媽的想法我是知道，他們不過是怕我談戀愛罷了

　　雖然我是打算安心學業，大學再談戀愛，但是我從來不覺得這有什么。正當花季的少女，喜歡上一個男生，這太正常了，而且，從中品味到一份人生的美好，自我的存在，未嘗不是一種努力學習，用心生活的動力。

　　也許你會猜到，之所以我如此輕狂的這樣想，這樣說，是因為她，我的語文老師，也是這樣支持我的。我們在信中談寫作，談閱讀，談學業，自然而然也會談人生

　　我的想法自然是不能讓爸媽知道的，說以如果有時無法向墨墨，凝煙她們傾訴的話，語文老師倒一躍成了唯一可以交心的人。只是，當在電話里說說笑笑，對面卻突然傳來，哎呀，我娃娃哭了，我娃娃要搶我電話，我娃娃要我。。。。。。的話時，總是會笑著道別，心中卻有點兒異樣

　　雖然你精神上是個女孩，心理上是個大齡文藝女青年，但是，我們不是樣樣都可以像普通的朋友一樣，我們不是對等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你有那么幸福的家，愛你所愛，我是多么羨慕你。

　　可是，難道和別人就是一個世界的嗎

　　我自學鋼琴，在學校的興趣課上學素描，我做了我所能做的所有事，希望著能變成一個多才多藝的女孩。卻還是不可能比上自幼下苦功的墨墨，凝煙，我的才華，只限于廉價的，紙上談兵的，文學。而文學，是誰說過，女生都是天生的散文家

　　六月，我們大家都在瘋傳同學錄，只有我一個人，中午做完了物理習題，去了小花園，那時紫藤花已經落了，葉子郁郁蔥蔥，但在地上，一陣風吹過，就有簌簌的落葉飄下來。我站在那里，覺得自己就是盛夏的落葉。惜別之情侵蝕了整個年級，蔓延到了整個校園。我卻對著那株紫藤想，到底應該懷念嗎，被嘲弄，被無視，被偶爾的關心，這就是我四年初中的主旋律

　　中考前最后一個星期，最后一次上課，我和每個同學一起，對著每個老師鞠躬，道謝。我們排著隊去禮堂參加畢業典禮，身上穿的校服花花綠綠，都是記號筆簽上的名字和祝福，包括臺上的主持人，也是穿著花花綠綠的校服，有一種滑稽的傷感

　　中考前夕，我一個人又去了學校，一個人默默無言地，把黑板上的倒計時改成了1

　　中考那天，梳了我從預備一直到初二梳的兩條麻花辮，英語考試的時候，聽到窗外傳來響亮的蟬鳴，單調卻又似百轉千回，縈繞不去。

　　后來，我正常發揮，沒能去市三，但上了自己的第四志愿，也就是，我的母校。無比漫長的一個暑假，與前一學期的奮戰是個反差，而高中與暑假，更是反差，短短幾個月之間，像是三個世界，也像是一瞬間的夢，夢之中的一瞬間。

　　現在的我，又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同學的水平高出不少，尤其是我在初中認為還沒長開的男生，不但身高普遍一米七以上，而且入學時成績比女生高出好多，我第一次月考，連平均分都沒上，再也不敢自認為自己有什么與眾不同的

　　墨墨，凝煙，七月。和我一樣依然在我們的母校。我們，不在一個班，摩擦少了不少，關系淡了不少

　　包括語文老師，現在在教初二的小孩，我經常跑去找她。她一般來說，是非常忙的

　　我感覺生活變化得翻天覆地，但其實只在幾個月前，我還在數學課上，苦戰一摸卷

　　高中的班級，人人都很友善，很客氣，但是，在初中我們人人都喜歡寫信收信，彼此暢所欲言的情景是不會再有了

　　我只是還是愛去看那紫藤，它的葉子，經過一個秋天，還是一片蔥蘢。九月時還開了花，輕輕點亮我的回憶，像是時光倒流。

　　我能做的就是做一個普通人，在內心希望，做一個閃閃發亮的人。我始終沒有喜歡過哪個男孩，而那些男孩子們，也沒有哪個注意過我，我的全部，就是友情。而友情，在親情，愛情面前，常常是次要的。我的才藝，比不過墨墨，我的人氣，不如凝煙。亦師亦友的蘇，為了家庭而勤苦甜蜜的努力

　　而唯一的朋友，是你，紫藤。

　　你的花語，是淡淡的愁思，深深的依戀，你的花與葉，見證了我的整個青春。所有的，與世隔絕的驕傲，無人理解的孤單，背誦詩詞時的愜意，讀信時的溫暖感動，還有好多，你可知我面對你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

　　我說的是一個平淡無奇的故事，四種青春的沉默，參賽作文，也是一封信，給我的四個好姐妹，，和過去的自己，，我有一個朋友，是學校里美麗的路人側目又時時被忽視的的一株紫藤，它分享過我無數思緒，無限情愫，但我多么希望，某日路過你時，是真正快樂的。紫藤，為我祝福。永遠有那淡紫的花，郁郁蔥蔥的葉，最美最美永不消逝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