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色一幕幕的從車窗外飄過,凌煙早已記不清自己到底隨著母親奔波輾轉了多少地方。母親總說,到了那里,我們的家就算有著落了,不用再愁著沒地方住了。可是,家,這個本該覺得溫馨的詞匯,在凌煙的心中卻異常陌生。他從來沒有感受過那種溫馨,對于他,家從來不是歸屬,而只是個供他落腳生活的冰冷房屋罷了,而這樣的生活持續幾年之后,與房屋一起冰冷的,還有他的心。凌煙總覺得他就如名字中的煙一般,隨風而飄,不知去處。
眼前的景色就此停住,他回過神,下車,默默的將行李搬下,準備去整理他母親口中所謂的“家”。四月初還有些微涼,風中還帶著幾絲寒意,凌煙攏了攏衣襟,正欲抬腳向前邁步時,
有個小小的、白色的東西從他眼前飄過,緊接著又一個,三個,越來越多,竟讓他有種下雪了的錯覺。他向風來的方向望去,發覺那原來是從三棵并排的、開著白色小花的大樹上飄落的,不經笑了笑,淡淡地瞥了一眼便走了。而他并未發覺,位于中間的那棵樹下有一道視線注視著他。
處理完所有的整理清潔工作,他隨便吃了些東西當作自己的晚飯,也不去注意母親又匆忙出門。推開房門,坐在地板上,凌煙將頭靠在這個“家”中他唯一喜愛的落地窗上,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風景。他發現從他房間的落地窗中可以看到樓下的院子以及院子里的那三棵開著白花的大樹。院子是公共的,所以這三棵樹應該是住在這兒的其他人種下的,凌煙覺得這三棵樹細看很美,隨風落下的花瓣真的像冬日的雪一般。他覺得自己的人生莫名的空虛,很想真的化做煙霧,然后隨著這些如雪般的花瓣飄向遠處。驀地,他瞥到了一個身影,很小,很瘦弱,穿著白色的衣服,似是要與這景色融為一體。他戴上眼鏡,再細細地去看,那是個女孩子,在中間的那棵樹下蕩秋千,黑色的長發在風中飄揚著。凌煙只是注視了那身影一小會兒,便起身隨手拿了本書翻閱。翻了兩頁,覺得索然無味,便洗洗睡下了。但不知為何,閉上眼睛,腦中浮現的卻是那秋千上的白色身影,和那隨風飄揚的黑發。
翌日,他習慣性的早起,習慣性的出門散步。然后,他看見了,看見了昨天出現在他腦海中的那抹身影,而那抹身影也停止了繼續蕩秋千,轉而注視著他。良久,凌煙生澀地開口:“你好。”那個還是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孩淡淡地笑了,從秋千上跳下,走到凌煙的面前,伸出手:“你好。我叫蕭雪。”蕭雪,還真的是如雪一樣純凈啊,凌煙想著。“凌煙,我的名字。”他淡淡地又說了句,他不是很擅長和人交談,也就是因為這樣,凌煙的周圍并沒有什么朋友,曾有過,但也只限于隨便聊上兩句。“這里的杏花很美吧。是我小時候和我爸爸一起種的,他們就好像我的親人一樣。”蕭雪自顧自地說著,“你和你媽媽住,對吧。我也是,只是她很少回來,都只是我一個人在家,這里也沒什么跟我一個年紀的孩子,現在你來了,你看起來應該是跟我一個年紀,我19了,你呢?”“一樣。”“啊,我猜對了。所以啊,要不我們兩個做朋友唄,這樣也不至于太孤單嘛,可以嗎?”蕭雪靜靜地看著凌煙,從她的表情中就可以看到滿滿的希冀。凌煙撓了撓頭,他已經習慣了自己一個人,但又不忍心打碎面前女孩的希望,許久后,他開口:“好。”蕭雪開心地笑了。“那我們現在就是朋友咯,你不要總是板著個臉啊,又沒有人欠你錢,難道真的有?”蕭雪用手捂住嘴,做出夸張的吃驚動作,看著凌煙。凌煙無奈地笑了笑,搖搖頭。“那不就好了,來,笑一下嘛!”隨即她用手在凌煙的臉上硬是扯出了個笑容,可這個笑容又有點扭曲,蕭雪自己到時忍不住笑彎了腰。凌煙揉揉自己被扯疼的臉,看著那抹笑彎了腰的身影,自己也不禁笑了起來。“看,你笑起來多好看,以后多笑笑,知道嗎?”“凌煙,快過來,幫我蕩秋千。”“凌煙,你踩到我裙子了!”“凌煙……”凌煙看著坐在秋千上的蕭雪,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樂。這就是和朋友在一起的感覺嗎?真好。
就這樣過了幾個星期,突然有一天,蕭雪提出要去游樂場玩,凌煙也沒細想就答應了。到了游樂場后,蕭雪一直尋找著刺激的項目玩,而凌煙也只是陪著她一起。但很快,凌煙發覺蕭雪有些不對勁,每玩完一個項目,她總是會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瓶子,里面裝著白色藥片,凌煙問她,她說這是維生素片,她習慣每玩好一個項目后吃兩片,讓凌煙不要擔心。凌煙也沒去在意。
之后的每個雙休日,他們都會結伴去游樂場,照舊玩那些刺激的項目。而這樣美好的光景只持續了3個星期。
在最后的那一天,蕭雪在玩好一個項目后按照她的習慣吃兩片瓶子里的白色藥片,但不到一分鐘,她就捂住胸口,好像不舒服的樣子,臉色也開始發白,額上也冒出了層層的細汗,凌煙覺得不對勁,也不顧蕭雪的反抗,硬是將她抱起,準備送去醫院,可才剛剛走幾步,凌煙感到懷里那個原本還在鬧騰的人兒突然就安靜了下來,他往懷里一看,發覺蕭雪已經暈了過去,便急急地將她送到醫院。而在醫院,凌煙才得知蕭雪有心臟病,而且很嚴重,本就沒剩下多少時間了。凌煙突然間感到一陣乏力,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自責。他在病房里一直陪著蕭雪,直到她醒來。
她說:“我好想念家里的杏花樹啊!”凌煙只是靜靜地看她。
第二天,蕭雪睜開眼,發覺窗前有一棵杏花樹,開的那樣的美麗。凌煙說:“這是醫院本來就有的一棵杏花樹。恰巧昨天晚上它開花了。”凌煙本以為蕭雪不會相信這么明顯的謊話,可她還是信了,而且她笑得很開心。
沒過幾天,凌煙說他又要搬家了,媽媽又換工作了,要跟她一起走。蕭雪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了聲珍重,給予了他一個擁抱。
之后,蕭雪出院,看到那所謂的杏花樹原來是貼在她病房窗上的一幅畫,不知為何,她有一種感覺,那是凌煙為她畫的,良久,眼中的一滴淚滑落臉龐。
時隔多年,凌煙和蕭雪都各自回到了這個有著三棵杏花樹的院子里,看著那如雪般的杏花緩緩飄落,心里都想著:
我曾經有這樣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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