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劉弗陵遠遠見一抹清影掛在梨樹間,一蕩一蕩的,仿佛隨時會隨風飄去的一縷輕煙。
天啊,我的小祖宗,您怎么就不能安分點?
倘若掉了下來,奴才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啊!
劉微望著吊在樹杈間的皇后,心和膽都狠狠提了起來。
“哦,皇帝哥哥!”初宜不期然瞥見不遠處行來的劉弗陵,立即伸著脖子,興奮地朝他揮手。
初宜動樹枝便搖晃得厲害。看在劉弗陵眼里便像是隨時倒地的柴堆,劉弗陵的心也隨之提了起來。
“坐好,不許????”
“啊?你說什么,皇帝哥哥?我???”初宜隱約聽到劉弗陵沖她講話聲,可話為講完,便聽見身下“咔嚓”一聲,繼而便是控制不住的下墜。
“啊——!”初宜一時驚得大喊起來,腦袋一片空白。
“好了。”看著掛在自己身上一個勁尖叫得歡的女子,劉弗陵忍不住調笑。
“咦?”初宜后知后覺的抬頭,剛好撞入一雙戲謔的黑眸。慌忙松開了勒在他脖頸上雙手。
“啊!”初宜被這一松結結實實地摔倒在地。
“還不起來?”劉弗陵哭笑不得地望著一直賴在地上的初宜,伸出了右手。
宮人們亦是憋了一肚子的笑,一個個漲成豬肝色。
劉微亦是忍笑搖頭,怕是只有見到這個孩子氣的皇后皇上才真正會心一笑吧。
“果真不愿起來?”劉弗陵蹲下,耐心地看著一直不發一言的初宜。
“怎么了?”
“皇帝哥哥,好像腿摔出血了,肚子也好痛。”初宜捂著肚子,一臉痛苦地望著劉弗陵。
“回皇上,娘娘身體無恙,出血及腹痛乃天葵水至所致。”
“天葵水至是什么,皇帝哥哥?”初宜不明所以地問道。
“天葵水至是指女子周期性,規律性子宮出血,這說明女子成熟并有生育能力????”
一想到自己竟傻乎乎地詢問皇帝哥哥這個問題,初宜就羞得將自己嚴嚴實實地往錦被里裹。
丟臉死了!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虧皇帝哥哥還一本正經的回答她。
劉微感覺今日皇上心情格外好,雖面上仍舊一如往常的平靜無波,周身的氣息卻是騙不了人的。
就連批閱奏章亦比平日快一倍。
劉弗陵展開最后一本奏章,一目十行地快速瀏覽而過。
初宜羞得鉆進錦被里來回滾圈,仿佛在說,丟臉死了,丟臉死了,這下沒臉見人了。
“知道羞了?”劉弗陵將初宜從嚴實的被褥中挖了出來。露出她的腦袋,無奈地點了點她的眉心笑道。
“才沒???,我在心疼衣裳!”初宜死要面子地強道。
一時不知是羞得,憋得還是鬧得,初宜滿面飛霞,瞪大的黑眸秋波盈盈。
劉弗陵輕晃腦袋,視線重新回到奏章上。竟看到自己慌神間寫下的這樣的批注——床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既含睇兮又宜笑,子???
無奈撫額而笑,摸出袖間的一片綠荷,笑嘆:“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夜黑如墨,夜間集市卻人潮如水,來往熙攘。
“如何,皇???子雅哥哥?”
一把清脆的聲音突然傳入行人的耳中,如一泓山泉入耳,通體熨帖。
街道上的人群不約止步搜尋那聲音的主人,只見一位錦袍小公子,將一枚精致的雕玉紫蝶牽金步搖插入頭頂的發髻,巧笑著追問一旁靜默爾雅的藍袍男子。玉蝶依金線而懸,大小上下各不相同。在烏發間一閃一閃,遠望似兩只撒了星光的紫蝶在黑亮如洗的夜空中相互追逐,比翼嬉鬧。
眾人不禁揉揉眼睛,明明是一雙男子,怎的看著這樣般配。
一位寒眸幽沉,玉琢清雅;一枚水眸盈星,美目倩笑,嬌小活潑。
“微叔叔,如何?”初宜轉向劉微,晃了晃腦袋上的步搖。
“好???好看。”劉微艱難地從滿懷堆積如山的包裝中伸出腦袋,用古怪的動作頂了頂下滑的包裝,臉色僵硬地點頭。
“那就買了。微叔叔,可別弄丟了,初宜喜歡的很。”初宜隨手將發簪拋向物品堆下的劉微。
“要接住哦。”不忘壞心眼的囑咐一聲。
初宜轉身時,很滿意聽到意料中的“咚”一聲玉簪摔成數截的聲音,接連一跌聲的“啪嗒”,可想而知,劉微滿懷的包裝正一個個前赴后繼的滑落出去。
初宜無聲得意驚呼一聲,朝劉弗陵古靈精怪地一眨眼,卻收到他不贊同的眼色。
初宜悻悻地一吐舌頭,不由分說地拉過劉弗陵的手快速匯入似水的人流。
劉微抽空抬頭時,兩名主子已經不知所蹤,面對堆積一地的物品,總是眼高手低,顧此失彼。
就知道皇后娘娘一晚上不停東買西買的是有預謀的,果然???
劉微嘆息一聲,朝人群中的隱衛使了個眼色。三兩個長相平淡無奇的男子立即依言追蹤而去。
“就是此處。”初宜指著一張綴紅點綠的金字招牌道。
劉弗陵瞥了眼花哨惹眼的牌匾,拉住初宜傾身欲行的步子,不贊同的搖頭。
“君無戲言。”初宜撅嘴瞪眼威脅道。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初宜垮了臉提醒。
“子雅哥哥!”初宜緊拽著劉弗陵的手哀求起來。
“你既知我是你子雅哥哥便不該求我的。”劉弗陵微蹲身看著初宜失落的小臉道。
“難道你就不想進去嗎?有很多美女呢。”初宜開始利誘。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不想見嗎?”見劉弗陵不為所動,初宜蹙眉。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也不想嗎?”瞥了劉弗陵眼,初宜悻悻地撇嘴。
“靨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綻櫻顆兮,榴齒含香。纖腰之楚楚兮,回風舞雪;珠翠之輝輝兮,滿額鵝黃,如何?”咬唇冥想片刻,歪著腦袋問道。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和傾國,佳人難再得。也看不上嗎?”突然,初宜眼前一亮,盯住他的眼睛期待問道。
劉弗陵暗笑,點點滿臉喪氣的初宜的眉心,道:“你那些古籍讀來就是這樣用的?若是被古人聽了定要被你氣活了從墳墓里爬出來。”
“來的正好,本姑娘正要找他們呢!寫都是什么美人,連你都打動不了。太失敗了。”初宜戀戀不舍地再望門口牌匾。
“別看了,再看也不許進去。不是古人描述得不好,是你子雅哥哥愛袖中荷勝過香紅袖,不知者無目也。”最后一句說得仿佛一聲嘆息。輕輕地,真像一碰就灰飛煙滅的灰燼了的花蝴蝶。
“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也,不知美人之嬌也,更是無目也。”
初宜滿臉不情愿地將手遞給劉弗陵。
“兩位公子留步,樓上公子有請。”突然,走近一位粉衣裊娜的佳人,分別向兩位行了一禮。
初宜不解地望了劉弗陵眼,見他的目光停在二樓,順視線看去,木窗剛好合上,一截明黃衣角在眼前一閃而逝。
“可以進去?”初宜不確定地歪頭看了看劉弗陵。
初宜和劉弗陵被領到門前,粉衣女子便退了下去。
初宜伸手,不想聽見房內令人面紅耳赤的聲音。立即縮回手。局促地站著不知該如何。
“皇???子雅哥哥???我們走,我???不認識他。”初宜雙頰飛紅,眼波微微而閃,本能后退兩步,慌忙解釋。
“姑娘果真不認識在下嗎?在下可想你的緊呢。所謂一日不見,如三月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初宜聞聲轉身,方見一襲明黃招搖的佳公子斜倚在欄桿處,正瞇著一雙桃花眼笑睨著自己。
不是上回墓地遇見的男子又是誰?
“姑娘不會是想不起在下了吧?該從何說起呢?是萬綠叢中初遇,還是長安郊外巧相逢呢?”男子緩緩靠近初宜,逼得初宜節節退后,直到她抵住門才停步。
男子貼近初宜,方才俯身盯著她的眼睛,笑問:“或者今日花前月下花樓相逢?”
初宜排斥地推開靠近的桃花面,不料身后“吱呀”一聲,初宜控制不住地隨門而傾。慌忙中抓住一雙手不至于墜地,卻剛好看見床上一雙男女交纏相吻。
“啊——!”室內女子尖叫著鉆入錦被。
初宜后知后覺地眨眨眼。
床上男子氣得暴跳起來,大罵道:“丫丫個呸的。再看老子挖了你眼睛。”
隨即“砰”一聲狠狠關上了門。
初宜呆呆地摸摸發涼的鼻尖,轉臉正落入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很好看?”
“哦,”初宜頭點了一半,突然瞅見一旁的默立的劉弗陵,臉后知后覺地燒了起來。立即改點頭為拼命搖頭。
“我要走了。”初宜繞過男子,落下劉弗陵,埋頭而去。
“喂,姑娘還未留下芳名呢!”男子橫臂攔在初宜面前,笑得滿面桃花夭夭。
劉弗陵不著痕跡地瞥了眼男子腰間的玉帶鉤,平靜地看入男子眼里,“公子非圣上,卻持天家玉飾在長安城內招搖。敢問公子何人?”
能通過一條玉帶鉤便識破他身份的人這大漢朝只有????
男子驟然斂了笑意,瞇眼盯著劉弗陵,余光掃過幾分稚氣的初宜,眸光一閃。立即垂目斂眸,手無息垂落。
“公子,小姐,奴才終于找到你們了。”劉微興沖沖地迎了上來。不想初宜垂頭默不作聲地朝前走去。
“公子,小姐這是?”劉微一無所知地望了眼初宜匆匆的背影問。
劉弗陵搖頭,追著初宜的背影而去。
春風得意樓?不會是皇上他做了什么讓娘娘生氣的事吧?劉微煞有介事地點頭贊同自己的臆想。
“那些人圍在那為何?”劉弗陵俯身沖初宜耳邊說了一聲。
“哪?哪?”初宜立即伸長脖子焦急地四處張望,完全將之前的羞意拋擲九霄云外。
果然這樣愛看熱鬧。
劉弗陵望著初宜興沖沖朝人群奔去的清影,暗自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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