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通和帕克都祝我好運,我告訴他們,除非我第二天早上還回不來,否則他們用不著替我擔心。
逆流而上是很慢的,過了一個多小時我才靠近村子。我靠了岸,用早已準備好的一根皮帶把獨木舟系在一棵樹上。
像昨天一樣,我又看到燃著的火堆;男人們坐在火邊,女人們則忙碌著走來走去。我原以為,今天村子會嚴密地防守起來的,其實不是這樣。奇奧瓦人發現了阿帕奇人的蹤跡,派出了前去跟蹤的戰士,便以為可以高枕無憂了。
唐古阿今天依舊坐在他的帳篷前,只有兩個小兒子和他在一起。他垂著頭,目光陰郁地盯著火。這一次,我是從流經村莊的鹽河左岸來,然后在右邊的河流拐彎處離開河邊,從帳篷的后面抄過去,直到面前出現了唐古阿的住處。我很運氣,因為附近沒有人。我不會被發現。就這樣,我趴在地上,朝帳篷的后半部爬去。這時,只聽唐古阿唱起了低沉單調的悲歌——他是在按照印第安人的方式哀悼自己失去了愛子。于是我繞過帳篷,爬到另一邊,站起身,一下子站到了酋長身邊。
“唐古阿為什么唱起悲歌來了?”我問道。“一個勇敢的戰士是不該讓人聽到痛苦的聲音的;哭哭啼啼是老太婆的事。”
我突如其來的出現給他的驚嚇用言語簡直無法形容。他想說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他想跳起來,卻因為受傷的膝蓋而只能坐在哪兒。他睜大了眼睛楞楞地瞪著我,就好像我是個幽靈似的。最后他終于結結巴巴地說道:
“老……老……鐵……鐵……哦!啊呀!你怎么……你在……你們還在……還沒走?”
“這你看見了,我還在這兒。我到這兒來,是因為我有話要跟你說。”
“‘老鐵手’!”他總算完整地喊出了我的名字。
他那兩個男孩兒一聽這個,立刻就逃到帳篷里去了。
“‘老鐵手’!”酋長又重復了一遍,還沒有從最初的驚駭之中恢復過來。緊接著他的臉上就布滿了怒氣,他沖著其他帳篷喊出一聲命令。我沒聽懂,他用的是他們自己的語言,但其中出現了我的名字。
片刻之后,憤怒的吼聲便響徹了整個村子,我覺得,大地似乎都在我腳下顫抖起來了。村兒里的戰士都向我們跑過來,帶著隨手抄起的武器。我抽出自己的刀子,對著唐古阿的耳朵大聲喊:
“你想讓皮達被捅死嗎?是他讓我到你這兒來的!”
雖然他的人吼聲震天,可他還是聽清了我的話,舉起了右手。這一下就夠了,四周安靜下來。奇奧瓦人在我們周圍圍成了一個半圓。從他們那似乎要吞掉我的目光看起來,我今天是甭想活著離開這里了。我靠近唐古阿,鎮定地盯著他由于我的勇敢而驚呆的臉,說道:
“唐古阿和我是死敵,這不是我的錯,但我也不反對,我是不是害怕他,這,他從我的這次行動總該看得出來。讓我們長話短說:皮達在我們手里,如果我不能在說好的時間內回到我的同伴那里,他們就要在一棵樹上吊死他。”
周圍的紅種人——我認出了其中的許多人——沒人說話,也沒人動,這顯示出我這番話的力量。酋長的眼里閃著怒火,因為他要想不使他的兒子受到威脅,就不能把我怎么樣。他咬緊的牙關中擠出一句問話:
“怎么……他怎么會……落到你們手里的?”
“我昨天到了島上,就在他和塞姆?霍肯斯說話的時候,我打倒了他,把他帶走了。”
“喔!‘老鐵手’是惡神的寵兒,又一次受到了他的保佑。我的兒子在哪兒?”
“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現在還不能讓你知道;以后他自己會告訴你的。你從我最后的話里聽得出,我并不打算殺死皮達。我們還抓住了你們的另外一個戰士,如果你能把塞姆?霍肯斯交給我,你的兒子和他就能獲得自由。”
“呸!你可以得到他,但得先把皮達和另一個奇奧瓦戰士送回來!”
“送來?休想!我了解唐古阿,知道什么也不能信他的。我用兩個換一個,對你們夠便宜、夠大度的了,你們不要耍任何花招兒。”
“那你先要向我證明皮達確實在你們那里!”
“證明?你想什么呢?我既然說了,說的就是真的。‘老鐵手’和奇奧瓦人的酋長不一樣。讓我見塞姆?霍肯斯!他肯定不在下面的島上了,因為你們覺得把他放在那兒不保險了。我有話跟他說。”
“你想讓他干什么?”
“我要聽他親口說出他在你們這兒過得怎么樣,然后才談得到其它事。”
“唐古阿要先和他的老戰士們商議一下,你到旁邊帳篷那兒去等著,然后就會知道我們是怎么決定的。”
“好!但得簡短一點兒,如果你們有意耽擱我,使我不能在定好的時間回去,那皮達就會被絞死。”
對紅種人來說,被絞死是一種非常恥辱的死法兒;你可以想見唐古阿的怒氣有多盛。我走到旁邊的帳篷那里坐下,為了以防萬一,用獵熊槍對著奇奧瓦人,唐古阿把他的幾個老戰士喊到一塊兒,商量起來。每一束投向我的目光里都燃著一簇火,只是考慮到皮達才沒將我燒毀。同時我也注意到,我的勇敢無畏給他們造成的印象極為深刻。
過了一段時間,酋長派走了一個紅種人。那人消失在一個帳篷里,而后把我的塞姆帶了出來。
我跳起來迎上前去。
他一看見我,就歡呼起來:
“我的天,‘老鐵手’!我就說嘛,您無論如何也會來的!您大概還是希望有老塞姆在您身邊吧?”
他伸出兩只被綁在一起的手來問候我。
“是的,”我肯定了他的話。“青角”來了,來給您頒發證書——正像您已經證明的那樣,您是最杰出的偵查大師;不管跟您說什么都是白搭,您還是要跑到相反的方向上去!”
“還是以后再責怪我吧,我最親愛的先生!您現在最好還是先給我講講我的瑪麗是不是還在。”
“她和我們在一起呢。”
“那利迪呢?”
“那根棍子我們也救下來啦。”
“那就萬事大吉了,如果我沒搞錯的話。來,讓我們想辦法離開這兒吧!我在這兒簡直都呆得無聊起來了。”
“耐心點兒,好塞姆!您這樣子,就好像到這兒來救您純粹跟兒戲似的。”
“沒錯啊,是兒戲,但只對您來說是兒戲;我倒想知道知道有什么是您干不了的。即使我沒留神跑到月亮上去了,您都會把我弄下來的——嘿嘿嘿嘿!”
“您就知道笑!這么看來,您在這兒過得不太糟嘛!”
“糟?您想到哪兒去了!我過得很好,好極了!每個奇奧瓦人都愛我像愛自己的孩子似的,那么多的愛撫、親吻,我簡直鬧不懂是怎么回事。他們填飽我,就像我是參加婚禮的客人似的。我要是想睡覺,根本就用不著躺下,因為我總是躺著的!”
“他們搜您的身了嗎?”
“那還用說,我的兜兒都被掏空了。”
“如果東西還在,您會全數收回的。他們好像商議完了。”
我告訴酋長,如果他的兒子還想活命的話,我就不能再等下去了,接下來便開始了一場簡短然而硬碰硬的討價還價,最后我贏了,因為我絲毫不肯讓步,而酋長卻為他的兒子擔心。最后的結果是,屬于塞姆的東西全數交還給我,另外,派四個不帶武器的戰士駕兩只獨木舟送我和塞姆走,并把在我們那兒的兩個俘虜接回來。為了防止有更多的奇奧瓦人偷偷跟蹤我們,我用皮達的死威脅他們。
我要把塞姆一起帶走,要求的委實不少——我完全可以用計擺脫掉四個印第安陪同。但他們相信了我的話,并且以后也總是相信‘老鐵手’的話。至于我們要劃船去哪兒,我沒有說。松綁以后,小個子塞姆舉起胳膊,大叫道:
“自由了,我又自由了!我永遠不會忘了您的,先生!以后如果您那兩條有福氣的腿再往右跑,我說什么也不會往左跑了。”
我們要走的時候,四周是一片憤怒的嘟囔聲。印第安人不得不放走俘虜,尤其是得放我走,這把他們氣壞了。唐古阿咬牙切齒地沖我說:
“在我兒子回來以前你不會有事兒,可他一回來,我們整個部落的人都會追著你不放。就算你飛到天上去,我們也能找到你的蹤跡,把你抓住!”
我認為沒必要理睬這一惡狠狠的威脅,就領著塞姆和四個奇奧瓦人到了河邊,每兩人上了一只獨木舟,我和塞姆在一塊兒。從我們離岸的一刻起,身后就響起呼號之聲,一直跟了我們好遠。
劃船的時候,我得給塞姆講他被俘以后都發生了些什么事。溫內圖不得不離開我們,這令他覺得很遺憾。
盡管天很黑,我們還是安然抵達了小島的岸邊,迪克?斯通和威爾?帕克歡呼著迎接了我們。他們在我走了以后才真正意識到我冒了個多大的險。
我們放了兩個俘虜,他們一聲不吭地走了。我們等到聽不見返回的獨木舟的劃槳聲為止,然后便上了馬,把它們帶到河的左側去。今夜可要十分辛苦地騎馬趕路了,好在塞姆對這個地方多少有些了解。他在瑪麗的鞍子上直起身來,氣勢洶洶地向身后揮舞起拳頭。
“現在他們又在那邊兒把腦袋湊在一塊兒,商量怎么再把我們抓到他們的爪子底下!讓他們等著瞧吧!塞姆?霍肯斯不會再那么蠢,掉到一個窟窿里,還得讓一個‘青角’去把他拽上來。再也不會有哪個奇奧瓦人能把我抓住了,如果我沒搞錯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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