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羅!”溫內圖的聲音立刻回答了我。“是我的兄弟卡爾嗎?”
“我抓了個俘虜,給我派一個游泳好手兒過來,再帶上幾根皮帶。”
“我親自來!”
他沒有落在奇奧瓦人手里,我是多么高興啊!很快我就看到他的頭在霧與水之間浮現出來。他上了岸,一見那印第安人,十分驚訝。
“嘿!酋長的兒子皮達!你在哪兒逮住他的?”
“在河岸上,離霍肯斯所在的那個島不遠。”
“你看見霍肯斯了嗎?”
“沒有,但是我聽見他和這個奇奧瓦人說話了。我本來還可以和他說上話,也許還能把他救出來,但這時你被發現了,我只能離開。”
“當時的情形真可氣,我沒辦法。我已經快到桑特的帳篷了,這時來了幾個奇奧瓦人,要從那里經過。我不能夠跳起來,只能滾到一邊。他們站住了,結果其中一個人的目光落到了我身上。他們向我沖過來,我只好跳起來逃跑。火光照亮了我,奇奧瓦人認出我來了。我向東邊跑,游過河,逃脫了。桑特我自然是沒看見。”
“你很快就會見到他的,這個年輕的戰士很樂意拿自己和桑特以及塞姆?霍肯斯交換,而且我相信,酋長也會愿意這樣做的。”
“哦!這太好了!我的兄弟抓住了皮達,這真是大勇敢了。對我們來說沒有更好的事兒了。”
我說了他會很快見到桑特——我說中了,而且比我想的早多了。我們把俘虜在我們兩個人之間綁牢,使他和我們肩膀挨著肩膀,頭露在水面上,在游的過程中他的腿還可以幫上我們一把。我們下了水,皮達沒有反抗,而是在我們的腳已經夠不到河底了以后,和我們步調一致地奮力蹬起水來。
霧低低地籠罩著河面,六個人的身長加起來的距離以外,就什么都看不見了;但眾所周知,在霧中可以聽得更清楚。我們離開河岸還不遠,溫內圖就說:
“輕點兒!我聽見什么了。”
“是什么?”
“像是船槳在水里劃動的聲音,就在我們上面。”
“真的,聽!”
我們把動作放到最輕,只夠讓我們浮在水面上,因此也就不發出聲音。沒錯,溫內圖聽得很準,有人從上游劃著船下來了。他一定很著急,盡管河在這里是有落差的,他還要用槳。
他迅速接近了我們,該讓他看見我們嗎?他也許是敵方的探子,我們最好先弄清他是誰。我向溫內圖投去疑問的目光,他明白了,輕聲地回答:
“不用后退!我要知道他是誰。他大概看不見我們,因為我們浮在水上不動。”
我們可以不被發現,因為我們只有頭露在水面上。于是我們沒有后退。皮達也和我們一樣緊張。他只要一喊救命,就會暴露我們,但他知道自己反正也能獲得自由。
劃槳的聲音離我們已經很近了,一只印第安式的小船在霧中浮現出來,船中坐著一個白人。我們本來是想俏不做聲的,但溫內圖一看見那人,一聲喊叫便脫口而出:
“是桑特!他逃了!”
死敵的突然出現使我平素那么冷靜的朋友激動不已,他竭盡全力要將胳膊和腿掙脫出來,游向獨木舟。可他還跟我們,主要是跟皮達系在一起,一時脫身不得。
“呸!我得出來!我得過去抓住他!”他喊著,抽出刀子割斷了把他和皮達綁在一起的皮帶。
桑特一聽到溫內圖的喊聲,立時扭過臉來,看見了我們。
“見鬼!”那兇手驚駭地叫起來。“是這幫……”
他停住了,驚駭的表情從臉上消失,代之以幸災樂禍——他看清了我們的處境,伸手抓過槍,瞄準我們。“你們這些狗,這是你們最后一次水上旅行了!”他喊道。
幸好,就在他扣動扳機的那一刻,溫內圖猛地一蹬,同我們分開了,這使我和皮達一下子離開了桑特瞄準的一點,子彈沒打中。
在我看來,此刻的溫內圖與其說是在游水,還不如說是在水面上彈射。他牙齒間叼著刀子,向敵人飛撲面去,就像一粒打水漂兒的石子。桑特的槍膛里還有一發子彈,他舉槍對準那阿帕奇人,嘲笑著叫道:
“過來呀,該死的紅鬼!我送你去見鬼!”
他以為對付溫內圖輕而易舉,只需要扣動扳機就行了——這他可看錯了人。溫內圖立即潛入水中,要從水下游過去,將船掀翻。如果他成功了,桑特就會掉到水里,他的槍也就沒用了。接下來肯定是一場搏斗,身手矯健的阿帕奇人無論如何都會是贏家。桑特明白過來,趕快撇了槍,重又操起槳。這對他來說也是千鈞一發,因為他剛開始劃槳,溫內圖就冒出頭來。桑特放棄了進攻,猛劃了幾下槳,劃開了,還喊著:
“你抓到我了嗎,狗?我給下次再見留著這顆子彈!”
溫內圖用盡全力要追上他,但卻是徒勞的。沒有一個游泳好手兒——哪怕他是世界冠軍——能追上一只在湍急的水中順流劃下的船。
整個過程大概持續了半分鐘,桑特即將在霧中消失的時候,幾個聽到了呼喊聲和槍聲的阿帕奇人立刻從島上跳進了水里,助我們一臂之力。我把他們叫到我這里,讓他們幫我把皮達弄到島上去。當我把他和我分開的時候,已經回到岸上的溫內圖對他的人下達了命令:
“兄弟們趕快做好準備!桑特剛剛乘著一只獨木舟順河下去了,我們得去追他!”
我很少見到他像此刻這么激動。
“是的,我們必須馬上去追他。”我表示贊同。“但是塞姆?霍肯斯和我們那兩個俘虜怎么辦呢?”
“我把他們交給你。”他決定道。
“讓我留在這兒嗎?”
“是的。溫內圖得去抓那個殺害他的父親和妹妹的兇手桑特,而你有義務去救你的伙伴塞姆?霍肯斯。我們只好分開了。”
“分開多久呢?”
他想了一會兒。
“我現在也不知道我們會什么時候再見。”他開口了。“人的愿望和意志聽命于大神。我本來以為能和我的兄弟卡爾在一起呆更長的時間,可大神現在突然反對了。他想讓事情成為另外一個樣子。你知道桑特為什么要離開嗎?”
“我能猜出來。他們知道我們來了,而且不把他抓住、不把塞姆救出來就不會罷休。桑特害怕了,想溜之大吉,尤其是他很清楚,他在奇奧瓦人和唐古阿那里根本就是無足輕重的。”
“那他為什么選擇了水路,而不騎馬呢?”
“那是因為害怕。他擔心我們會發現他的蹤跡而跟蹤他,因此他坐獨木舟逃跑,獨木舟可能是他用馬換的。你覺得你們騎馬能追上他嗎?”
“很難,但是有可能。我們得抄近路,不沿河的拐彎走。”
“這不行,我得告訴你,這樣做是錯誤的。”
“為什么?”
“因為桑特很容易會想到離開這條河,在陸上繼續逃跑。既然不知道他會從河的哪一側上岸,你們就得分成兩部分,沿著紅河的兩邊追他。”
“你說得對,我們就照你說的做。”
“你們必須非常注意,別錯過桑特上岸的地方,可惜這很費工夫。那段拐彎也不能省掉,要不,一隊人少拐了一個彎,而對岸的一隊卻得繞個更大的遠,這樣你們就會走散了。”
“確實是這樣,我們只能順著河拐所有的彎兒,所以我們現在連一分鐘都不能耽誤了。”
“我真想跟你們一起去,但我確實有義務去救塞姆?霍肯斯,我不能拋下他不管。”
“溫內圖永遠不會讓你做違背你的義務的事情,你不能跟我們一起去。但如果大神愿意,我們過些日子還會再見的。”
“在哪兒?”
“如果你從這兒往前騎,路是通往這條河與波科索河交匯處的。如果我們有會面的可能,你就會在兩河合流的左岸找到我的一個戰士。”
“要是我見不到你的戰士呢?”
“那就是我還在追桑特,并且不知道他逃到哪里去了,所以也就不能告訴你該去哪兒。如果是這樣,你就和你的三個伙伴到圣路易斯那些要修鐵路的白人那里去吧!但我請求你,只要善良的瑪尼圖允許,你就回到我們這里來。在我們佩科河邊的石堡里你總是受歡迎的,假如我不在那兒,你也會得知該怎么找我。”
我們說話的工夫,阿帕奇人已經做好上路的準備了。他把手伸給迪克?斯通和威爾?帕克,同他們告別,然后又轉向我:
“你還記得,我們在佩科河邊啟程的時候,心中是多么快樂。可這次旅行卻給‘好太陽’和‘麗日’帶來了死亡。如果你有朝一日回到我們那里,也不能在石堡里再聽到阿帕奇人最美麗的女兒的聲音了。現在仇恨要把我從你身邊帶走,但愛會再次把你帶回我們那里的。我很希望能在下面波科索河的河口處給你送信兒,但如果不行,你不要在東部的城市里呆得太久,盡快回到我這里來吧!你愿意向我保證嗎,我最最親愛的兄弟卡爾?”
“我向你保證。我的心和你在一起,我親愛的兄弟溫內圖。你知道我對臨死前的克雷基?佩特拉發過什么誓,我會堅守誓言的。”
“那就讓善良的瑪尼圖引導你的每一步,在所有的路途上保佑你吧!心愿如此!”
他擁抱了我,然后向他的人發出簡短的命令,上了馬,準備涉水。接著阿帕奇人分成了兩隊,一隊游向河的右岸,溫內圖和另一隊游向河的左岸。我目送著我親愛的溫內圖遠去,直到他消失在霧中。我覺得,我自己的一部分離我而去了,而分離也使他心情沉重。
斯通和帕克看出了我是多么悲傷,前者用他那種真誠的口吻說:
“您不要太難過了,先生!我們很快就會把塞姆救出來,我們就去追他們。所以交換俘虜的事不能再耽擱了。您打算怎么做這件事呢?”
“讓我先聽聽您的意見,親愛的迪克!您比我有經驗。”
我的稱贊使他感到很舒坦,他摸了模下巴,說道:
“我看,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我們抓住的那個奇奧瓦戰士到唐古阿那里去,告訴他兒子在哪兒,什么條件下我們才放他。你覺得怎么樣,老威爾?”
“哼!”帕克哼了一聲。“你還從來沒出過這么蠢的主意!”
“蠢?我?見鬼!怎么蠢了?”
“如果說出來我們在哪兒,唐古阿立刻就會派他的人來,把皮達從我們手里搶走,而我們卻得不到塞姆。要是我的話,會另想個辦法。”
“什么辦法?”
“我們離開這個島,往草原里走上一段,那兒開闊,看得遠。然后我們就派那個奇奧瓦人去村子里提條件:只能讓兩個戰士——多了不行——把塞姆給我們帶來,這樣他們就可以把皮達帶回去。要是來的人超過兩個,可能是來打我們的,那我們從遠處就能看見他們,可以轉移到安全的地方。您不覺得這樣最好嗎,先生?”
“我還想再保險一些,根本不用送信兒的。”我答道。
“不用送信兒的?那唐古阿怎么能知道他的兒子……”
“我會讓他知道的。”我打斷了他的話。
“您?您想親自到村子里去嗎?”
“是的。”
“聽著,先生,您還是算了吧!這很危險,他們馬上會把您抓起來的。”
“我想不會。”
“肯定會的。”
“那樣皮達就完蛋了。我可不想讓兩個俘虜中的一個去送信兒,這樣就損失了一個人質。”
“這當然是對的,但為什么一定得是您去村子里冒這個險呢?我也可以去做這件事。”
“我相信您有這個膽量,但我還是覺得由我親自去和唐古阿談好些。”
“可您想,他心里對您存著多大的火兒啊!比起讓他一看見您就氣不打一處來,我去見他更容易讓他接受我們的條件。”
“正因為他一見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我才要親自去。就是要讓他生氣。我敢去找他,而他又不能把我怎么樣——就是要讓他為這個生氣。如果我派另外一個人去,他也許會認為我怕他,我可不想有這種嫌疑。”
“那就按您想的去做吧,先生!但我們這期間呆在哪兒呢?就呆在島上嗎?還是去找個更好的地方?”
“沒有更好的地方了。”
“那好吧!如果您在村子里出了什么事,咱們這兩個俘虜可就要倒霉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是決不會手下留情的。您打算什么時候動身?”
“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才走?是不是太晚了?如果順利的話,交換俘虜到中午就完事兒了。然后我們就去追趕溫內圖。”
“然后大批的奇奧瓦人就會跟上我們,把我們消滅!”
“您這么想嗎?”
“是的。唐古阿為了得到他兒子,很愿意把塞姆交給我們。可一旦得到兒子,他立刻就會動用一切力量向我們報復,因此交換必須得在晚上進行。然后我們就騎馬離開,夜里趕路他們沒法兒追我們,這樣我們就能大大地領先一步。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越晚酋長就越為他兒子擔心,這會讓他更聽話。”
“確實。但如果我們在這之前就被發現了呢?”
“那也不要緊。”
“他們肯定在找皮達,那么也可能會找到這兒的。”
“他們不會到島上來,我們能在岸上看到他們。他們肯定會在那兒發現溫內圖的蹤跡,就會以為我們已經帶著皮達離開了。這會讓唐古阿更擔心的。你們聽!”
遠處傳來了人聲。霧氣開始上升,我們能夠看清河岸了。好幾個奇奧瓦人站在那邊,正互相大聲說著各自對剛發現的馬蹄印兒的看法。很快他們就又都不見了,連一眼都沒有往島上看。
“他們走了,像是很著急的樣子。”迪克?斯通說。
“他們肯定是回村子向唐古阿報告發現的蹤跡去了,估計他會立刻派人去跟蹤追擊的。”
不到兩個小時,這個預言就獲得了證實。一隊騎兵從河對面下來了,找到馬蹄印后便跟蹤而去。用不著擔心奇奧瓦人會追上溫內圖,他的速度至少和他們一樣快。
這里還得提一句:我們三個說話的聲音很輕,用不著讓俘虜聽見我們在說些什么;他們也沒看見河岸上發生的一切,他們被綁著躺在灌木叢后面。
上午,太陽溫暖地照耀著我們,令我們感到十分愉快。它不僅曬干了我們的宿營地,也曬干了我們自己,使我們舒舒服眼地一直休息到晚上。
剛過中午,我們看到一樣東西順流而下,向島的方向漂了過來,被垂進水中的灌木枝葉阻住了。那是一只獨木舟,里面有一只槳;主人用來系船的皮帶被割斷了——原來這就是我拐走皮達的那只船。它被水流帶走了,可能在什么地方被卡住了,所以這么晚才漂過來,這對我來說正合適,我把它拖到岸上,留待晚上用。這下我用不著游水,弄得全身透濕了。
天一黑,我就背上獵熊槍,把船推到水里,劃著它逆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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