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怪你。我沒有資格怪你。”
“阿彌陀佛。”圓通得到他的寬恕,放下了一生的包袱,很欣慰。
韓漠忽然想起來,問:“阿依呢?我聽說她受傷了,怎么回事?”
“當日,阿依去拜祭父母,被兩個武功極高的西涼人所迫,要她交出金龜,不知其中有何機密。老衲后來趕到,才助她逼退強敵。”
“西涼人?”韓漠一驚,“是叫許成和扎克托嗎?”
“正是。”
韓漠想:“他們不是被向長老押送東遼了嗎?向長老沒必要在我們面前演戲。……謝長老!”
他憤怒地一拍石桌:“又是西涼人!古大叔、莎車人,這回連阿依也不放過!大師,我們不能不管!”
圓通說:“老衲將在此面壁修行,紅塵之事,已經與我無涉了。”
韓漠沒想到他會這么說。“大師!那個可是你外甥女啊!古大叔也是死在西涼人手里!”
“阿彌陀佛。”圓通和尚站起來,不悲不喜,“人各有修法。阿依執(zhí)意去找金龜,必是至死方休,就如鳳凰涅槃,方能浴火重生。”他躬身行禮,回去扛起那兩捆柴,慢慢地走了。
留下韓漠一個人傻坐著。
侍衛(wèi)小心翼翼地來稟告:“住持大師請公子去大殿,要開始做法事了。”
他只好去大殿,見許奉節(jié)、程虔宗、Vivi還有寺里的大小和尚都到了。韓漠為了惡心圓通,強烈要求讓他來主持法事。住持大師是得道高僧,也不計較,派小和尚去請圓通。過了會兒,圓通和尚來了,還是那身破舊衣服,坦然地主持法事。在一片誦經、法器聲和香煙繚繞里,他祥和得像一尊菩薩。
看著他,韓漠滿腔的怨氣漸漸平息了。不過,他還是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樣的力量才能讓一個人如此平靜,平靜得讓別人不忍心打破。總之,這禿驢是指望不上了。
老和尚、古大叔和薛家的恩怨,韓漠無權過問。但如果沒有他們,他活不到今天。其實,還是他欠了他們的。
從金龍寺回山莊,韓漠很累,不跟許奉節(jié)、程虔宗吃飯喝酒了,回房間躺著閉目休息。Vivi不管,把他面前的桌子捶得跟地震一樣:“我今天的話還沒說完呢!”
韓漠坐起來:“你說。”
Vivi皺著眉,嘟著嘴:“我覺得你對阿依比對我好!你跟她舅舅都那么多話,跟我就沒有!你根本就不喜歡我。”
韓漠揉了揉太陽穴,努力做出一副笑臉:“沒有。”
“還說沒有!你們聊了足足有……四十分鐘!哼。好了,好了,說正事。咱們什么時候走啊?難道真跟程公子回京城啊?”
韓漠沒想好,這時有人求見,居然是胡鬧!
他行禮,“屬下見過少爺。”
韓漠還禮,“胡長官。”
胡鬧慌亂地行大禮:“少爺,這不成的。屬下不敢當啊。”
韓漠只好大喇喇地坐下。
“少爺,屬下是奉王爺之命,來……呃……接您回去。明日啟程,您看可好嗎?”胡鬧小心翼翼地說,其實老爺夫人的原話是“綁回去”。
Vivi踩了韓漠一腳。
胡鬧沒想到她這么放肆,再看韓漠,竟然是若無其事的樣子,自己也只好裝沒看見。“少爺,您剛走,夫人就病了。一聽有您的消息,夫人就指著王爺?shù)膶殑Πl(fā)話,說您要是不回去,她就”,他不敢說了,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Vivi怕韓漠動搖,又踩他一腳。
韓漠痛得皺眉,對胡鬧說:“好,明天啟程。你下去休息吧。”
胡鬧不敢走:“王爺吩咐,叫屬下寸步不離少爺身邊。”
韓漠爽快地說:“胡長官,我對天發(fā)誓,絕不開溜。您一路勞頓,就回去歇著吧。”胡鬧堅決不敢,最后韓漠提議,安排人手看著房門,每一個時辰換一班崗,大家都能休息。胡鬧這才答應下來,安排好之后退下。
Vivi非常非常郁悶,把房門一關:“真回去啊?你不怕被人打假啊!”
韓漠笑著說:“只要你不拆我的臺,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Vivi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覺得涼絲絲的:“你真不怕死啊!”
韓漠不是不怕死,是沒有別的選擇。另外,經歷這么多事,他覺得薛家長子的身份太重要太有用了。他很懷疑什么姓韓的夫婦都是托詞,真正的慎言可能就是阿剛,而他已經死了。
盛夏時節(jié)陽光燦爛,綠樹成蔭。Vivi坐在馬車里,掀起窗簾看外面。離開龍門山莊越來越遠,離京城越來越近,她感覺越來越滑向無底深淵。韓漠真是豁出去了,悠然自得地跟程虔宗策馬徐行,身后跟著胡鬧等人伺候著,一副貴公子的派頭。
韓漠很淡定。Vivi很忐忑,“媽呀,這是什么世道啊!薛家知道真相,肯定不會放過你的,會不會連累我啊?”她心里嘀咕著,把窗簾放下來。
她不想陪他找死,私下里提議說:“要不你自己回去?我先在外面找個地方落腳?”
韓漠說:“我沒錢給你找地方住。還是先回府吧。”
Vivi哭了,無比懷念被松教頭搶劫時丟掉的財物。這什么世道啊!
時隔半年,韓漠終于回到了京城薛府。楚衡、若莘在大門口迎接。韓漠受寵若驚,正要上去說一句辛苦,哪知若莘抬手就要打他耳光。楚衡攔住她,喝道:“妹妹,不可放肆!”若莘把手一甩:“我奉大娘之命,打這不孝子。你管我?”
楚衡道:“那你也不可長幼不分!哥哥,不要與她一般見識,請進吧。”
韓漠跟他們走,沒工夫理Vivi,于是她狠狠地失落了,悶悶地回了他們原來的住處守拙軒。
一進府,韓漠就覺得氣場不對。
他老實地去拜見父親,薛仁貴二話不說,命左右把這不孝子重打一百大板。多虧了裴夫人、楚衡一起求情,才暫時作罷,改成抄寫《孝經》一千遍。“這一百大板暫且記下。下次再犯,二罪并罰!還不下去?”
韓漠心里罵著獨裁、法西斯,無比恭順地退下。
“回來!”
韓漠趕緊快步上前,敬候庭訓。
薛仁貴順了順氣,問:“那葛阿依真的墜崖死了嗎?”
“是,父親。我是親眼看到她掉下去的。”
薛仁貴嘆道:“蜚鳥盡,良弓藏。葛蘇文也算一代梟雄,竟落得宗族凋零、子孫不繼的下場,可嘆,可嘆。”
韓漠沒話可答,垂首肅立,又聽薛仁貴說:“這葛小姐似乎與你有幾分交情,你就替她立個牌位,寄在寺廟里吧。”
韓漠沒想到他這么有人情味,答應下來,退下,去見養(yǎng)病的母親。
侍女正伺候夫人吃藥。她形容消瘦,臉色有點蒼白,斜倚著靠枕,看到韓漠進來,一下子坐直了,停了兩秒,就轉過身去背對著他生氣。
韓漠見她被氣成這樣,很內疚,接過侍女端著的藥碗,跪在床前,乖乖地笑著:“娘,吃藥了。”
柳夫人不理他,背著身子垂淚。
“娘,我錯了。您要打要罰我都認。您不能不吃藥啊。您看,我差點就回不來了。”
柳夫人立刻回過身來,“回不來?為什么?出了什么事?”
韓漠可愛得像個乖寶寶:“都過去了。您先吃藥。”
“你給我說清楚,”柳夫人推開眼前的藥碗。她看韓漠,臉上黑了也瘦了,還有奔波勞碌的倦態(tài),心疼了,“你為何離家出走?一個瘋道士的話,虧你也聽!”說著說著又哭了。
韓漠笑說:“娘,您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你有什么話,只管說就是了。”
韓漠嚴肅起來:“因為留下來我會對不起很多人,我養(yǎng)父、表妹、楚衡。最對不起的,是您和父親,你們朝思夜想的兒子……”他停了停,換了個圓滑的說法,“不應該是我這個落拓不堪的樣子。”
柳夫人聽了這句,不禁淚如雨下,所有的責難煙消云散,抱著他哭:“孩子,你受苦了。”
韓漠也配合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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