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景還沒跑到大門口,就聽見司機師傅一陣一陣地按喇叭,一邊還從駕駛室伸出頭來大喊:“快點快點。”同學紛紛從車窗伸出頭來,幾個好事者還一邊吹口哨一邊喊:“葉書景,加油!”
書景覺得自己臉上滾燙,也不知是跑累了,還是害臊,一邊跑一邊腹誹,“催催催,催毛線,趕著去投胎啊!!”
等跑到大門口的時候,早已經氣喘吁吁。昨晚沒睡好,再加上一早上沒吃早飯,書景覺得自己簡直快暈過去了。
帶隊的助教是一個海歸碩士,一個溫柔的女人,見狀不由微笑,忙拉住書景搖晃的身體。書景點頭致謝。她跟著助教老師上了車,卻不想除了最前面一個位置外,就僅剩最后一個位置了。而好死不死的,最后那個空座位旁邊正好就是杜儼沉,見她上來,他還熱絡地朝她揮了揮手。
老師說:“坐后面吧,還有一個位置。”
書景卻搖頭,“我可以坐這兒嗎?我有點暈車。”
助教老師好脾氣地笑笑,“我坐這邊待會給司機指路的時候會比較方便。”然后站起來朝著車廂喊道,“有哪位同學和我們這位美女換個座位的,她有些暈車。”
書景覺得很不好意思,再者,其實她還是蠻討厭成為別人關注的焦點的。
城堡剛要起身,卻被李禮一掌拍了下去。果然,不一會就聽見有男生笑著喊道:“老師,這位置可不能瞎換,您這是拆散人家情侶,是會遭天譴的!”聞言都哈哈大笑起來。不停有人附和,“是啊,老師,是會遭天譴的。”
新來的老師不知道班級學生情況,聽學生這么一說,也不禁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才笑道:“原來是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遭天譴的事情我是不會干的。”本來就是相仿的年紀,女老師也不拘泥,笑著對書景耳語:“你男朋友真帥!”
書景簡直百口莫辯。
伴著四周不懷好意的笑臉,書景硬著頭皮挨著坐到杜儼沉的里邊。她肺都快氣炸了,他卻好似置身事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過了很久車子才發動,等到周遭不再關注他們,她忍不住氣憤地問他,“你干嘛都不解釋,讓我來背黑鍋?”
他慢條斯理地翻著手上的雜志:“怎么是黑鍋呢,跟我在一起不好嗎?”
“你在胡說什么?!”書景壓低聲音怒吼,“你別壞我的清白好不好!”
他合上雜志,淡淡地說:“我以為你的清白早在七年前已經給了我了。”
“你,你胡說!”書景厲聲喊道。尖利的聲音又引起了一些注意,有人回頭看了過來。書景趕緊縮下腦袋,臉色緋紅。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里清楚。”他又翻開雜志,“葉璟,偷吻是要負責任的。”
葉璟,葉璟……
回憶像是開閘的洪水,帶著洶涌的悲痛和不可言明的絕望奔襲而來。她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呼嘯著哭泣呼喊。
他把雜志拿開,擋住了她右手邊剛升起的太陽,幫她遮住刺眼的光,“小璟,對不起,我現在才認出你。”
“……”
書景像是突然被偷了心的木偶,整個人都是呆愣的,若不是漲紅的臉和冒著惶恐的眼睛,顯示她此時還富有生氣,她的樣子都快要讓人覺得已經魂歸西天了。
杜儼沉看著她不說話,看她一臉震驚和恐懼的樣子自己竟然也覺得沒有底氣起來,過了一會才說:“對不起,我嚇到你了。”他伸手握著她放在扶手上的左手,使勁捏了一捏,可是觸手冰涼,他皺眉,“小璟,拜托不要拒絕我。”
書景像是被他手心的溫度燙到一般,手一顫然后抽離。轉過臉去面對自己右手邊的車窗。太陽已經完全升起,車廂亂糟糟的,司機發動了車子大喊“大家坐好了”。她不明白今天是怎么了,太多的意料之外不僅沒有驚喜,反倒是讓她覺得身心俱疲。之前相安無事的樣子不是很好嗎,為什么老天要把他們三個人置于如此難堪的境地。
她其實根本就別無所求,只希望安安穩穩地好好過完大學而已啊。
也許是陽光真的太過刺眼,她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刺得流淚了,她用手掌擋住,手腕上的銀鐲在日光下閃著點點星光。她轉動地手腕的銀鐲心里鈍鈍地像被刀子拉過的疼痛,她突然想起陸昂,想起他坐在地上可憐的身影,想起他當初送她鐲子的時候亮亮的眼睛。
這是他暑假去云南采風的時候在當地買的,那次去她家鄉找她,臨走的前一個晚上將鐲子套在她的手腕。她本不喜歡在身上戴一些亂七八糟的裝飾品,但是不知為什么竟無端覺得那鐲子美得讓她心動。果然套在手上的時候,細細的帶著花紋的鐲子竟像是為她量身定做般合適。她聽見陸昂抓著她的胳膊戲笑,“葉書景,你安靜的時候還挺像個女人的。”結果當然是被他一頓暴打。
一開始戴著的時候還偶爾覺得不方便,戴著戴著反而覺得毫無知覺,熟悉地就像她身體發膚的一部分,就像她對陸昂的熟稔。親近的、自然的、毫無知覺的。
可是現在,為什么會這樣?她突然覺得前路茫茫起來,甚至不知道如何再去面對那個人。但是轉念一想,也許他只是喝多了,一覺醒來就什么都忘了,那么一切都可以回歸到原來的位置。
請原諒她的懦弱,只是太害怕改變和失去了。
她靠在車窗不說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這個時候她卻感激起身邊這個人的審時度勢,沒有再打擾她,以便讓她可以安靜地不要去想目前需要面對的問題。
書景想小小地睡一覺,可是車越開,那熟悉的汽油味就越重。加上沒有吃早飯,她開始覺得喉嚨發緊,臉好像也有些發白。換了一個姿勢,可是那密封的車窗和顛簸的車子讓她越來越不舒服。
她拿出礦泉水喝了一口,然后本能地覺得那水都摻了些汽油味一般,讓她幾乎作嘔。
“你怎么了?”杜儼沉看她在座位上翻來翻去,不禁問道。
書景搖搖頭話都懶得說。
見她的臉越來越白,杜儼沉眉頭皺得更緊了,拉過她的胳膊問:“暈車?”
書景遲疑地點點頭。
“沒吃早飯是不是?”
她不想說話,過了一會才虛弱地回,“不要管我,我想睡一覺。”
他也沒說話,不過書景迷迷糊糊地感覺他好像在翻東西,一會她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杜儼沉轉過她的頭,輕聲說:“起來,先吃點東西,吃完了會好些。”
書景看到他手里拿著三明治遞到她面前,只是皺眉搖了搖頭。
他卻不放過她,強硬地拿到她嘴邊:“聽話,吃一點,吃一點就好了。”
也不知是他的聲音太溫柔,還是此時的自己太虛弱,她只覺得眼睛好像都微微潮濕起來。記憶中的那個少年像是走過了千山萬水,如今如她想象般來到自己身邊,她甚至想立刻放下所有的驕傲和矜持擁抱他,可是她忍住了。
就著他的手吃了小半個再也吃不下。她靠著椅背閉目養神。可是沒過多久,她就覺得胃里越來越難受,連后背都好像在冒冷汗,車子一個急剎,書景敏捷地張開一直捏在手里的塑料袋吐了出來。然后越吐越厲害,到了最后連膽都快吐破了,只能嘔出一口一口的黃水。
杜儼沉看得心疼,只能拍著她的后背,不停地為她拿水拿面紙。最后估計是真的什么都吐不出來了,她昏昏沉沉地倒在座位上,頭發亂糟糟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下,糊的整張臉都濕漉漉的。
他連大氣都不敢喘就怕驚到了她。過了一會見她呼吸漸漸均勻,才小心翼翼地把她摟在懷里。她肩膀瘦削,手臂細長,他小心翼翼地握著她的手臂,只覺得仿若兩根手指就能圈過來,和記憶中的那個胖乎乎的丫頭簡直相去甚遠,除了打壞主意時咕嚕嚕的大眼睛和大笑時露出的小虎牙,讓他能夠依稀找到曾經的模樣。
他想,七年她真的長大了。而自己,是不是也變了很多?很多事情是不是也同他們一樣已經漸漸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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