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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白  文/郭小荼

第二章    夏季之十九、二十、二十一

  十九

  坐著看著赤橙黃綠青藍紫的點點霓虹都亮起來了,川流的車開起很亮的燈,時不時照得我看不見。

  禾兒家就在上面了。

  我望而卻步。卻最終走上去。

  開門的是禾兒的爸,他自從那盤棋后再少和我見過,發福了但是看到我身子顫抖了一下。他用很異樣的眼色打量我,并用很易覺察的慌亂不安叫我進去:“哦,冬吉,進來,冬吉你進來。”進門我覺察了異樣。禾兒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衣抱著腿在沙發上看似哭泣過。見到我她又抽啜起來。

  我呆站著。

  禾兒的母親打破了相對的沉默,說禾兒回屋去。禾兒沒有動,她的父親用很大的聲音把她母親的話喊了一遍。

  禾兒用很快的速度掠了我一眼,一臉委屈半臉淚水。然后忍著哭回屋關了門。而我還呆站著。

  來的不是時候。

  禾兒父親用緩緩的口氣卻說你來得正好。

  禾兒母親說快坐。

  我忐忑不安地坐了。他們倆人一人嘆了一口氣。好半天了我才敢鼓起勇氣問:“怎么了,水生叔?”

  他說我問你這些信哪來的。我才注意到茶幾上一大堆凌亂的信封再熟悉不過了。而地址也明明白白——第二中學!我說是我。他說冬吉,禾兒為什么和你通信都不告訴我們,為什么難道你們要做什么?他已經語無倫次了。我終于有點兒明白了。

  日光燈嗡嗡地發著白光照著這一堆難以消失的信件棕色的外皮。我知道他父親想問什么,但一時間腦中像日光燈的光一樣蒼白空乏。好久,等到他們兩人再次哀嘆時我冒出一句:

  我們一起長大的。

  禾兒的房門猛猛打開了,她提著書包咬著牙關撲到茶幾上把信封一股腦兒地塞進了書包里。她望了一眼所有人,聲嘶力竭地大喊: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然后用我難以預料的速度和力量拉我出門提著書包。禾兒父親尚未反應過來,禾兒母親啊一聲哭了。我們沖下樓道,我幾乎是被禾兒拽下去的。

  禾兒的父親用雷一樣的聲音喊:冬吉你害了禾兒的將來你懂嗎?禾兒你有本事別回來你們這是造孽啊!你們不會有好果子!你們……

  下了樓聲音漸漸消失。晚風緩緩地吹了一小股吹起禾兒的劉海。她的手冰涼抖著并緊緊握著我的手。過往的行人有些打量著驚魂未定的我們,有些仍然走著自己的路。有一個中年婦女給自己的孩子打電話說讓他那邊小心點照顧好自己她昨夜做了個不太好的夢……

  我搖了搖禾兒的手搖下了她的淚水。她帶著倔強的聲音說走。她背起裝著我的信的書包我抱起裝著她信的沉重箱子。

  并肩行走,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地只覺得那晚燈火很亮,到處的燈都很亮。照著禾兒發白的臉和淚痕。我替她擦了擦淚痕她抱住了我。我才發現她還穿著白色的單衣身子涼涼的。有那么一個時刻,我想和這個世界徹底決裂因為它容不下我和禾兒。

  我們一起長大的。

  我把今晚的臺詞又講了一遍。

  環城公路的大水渠邊空氣有點涼爽有點濕意。如果這只是簡單的晚飯后散步。

  禾兒和我坐在渡槽上頭背對著打水的響聲面對著這個頓時有些安靜的小城。

  它那么冷漠,甚至比不上涌動的水。我這樣想。

  今天畢業回到家,我把所有你的信件攤在床上貪婪而感傷地一件件看一句句一句句讀。但是我爸進來了我沒有來及收拾然后他和我媽非要我講清楚事情并要我不要再見你,因為快要考試了我們要各奔前程了,并說你的白發不詳。我跟他們辯解了吵架了他們就摔東西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禾兒始終下巴抵著膝蓋發呆地說著望著遠處的夜空的新月。

  禾兒說我們是一起長大的。

  我說快端午了,你記得端午么。她說我記得端午。

  風繼續吹,吹得很溫和很矜持,就像三閭大夫那天一樣。

  夏的熱到了煎熬的極致,我們會喝那種特制的甜酒曲。

  那種飲料忘不了,因為是從小根植的味覺。

  母親將麥粒掏出,煮熟后用一種叫酒曲的發酵物發酵。發酵之后帶了糧食的濃醇香和厚綿的酒味,用水一沖,那是一種端午的清涼醉人。我忘不了那種清涼解暑的適感,如同聞到了空氣中的酒香因子點醒了我沉醉的記憶,在暑氣彌漫和朦朦的眼中仿佛看去了以前。

  帽子被風吹到身后的水中白發迎夜風。禾兒的手摸了上去。

  你折了一枝家鄉的茂柳,一大枝插在單車后座上,到我家門口折下幾條送給你不太愛出去玩的童伴。我感謝地接過踏著一張椅子仔細地尋找窗杦和門框的縫隙然后快要失了紅色的對聯頭上多了幾分生動的綠色。

  我父親也不埋怨我不陪你一起去遠處采柳,我帶著微笑和對自己的敏感軟弱內向的自責聽你講采柳的沿途,誰家都在門口插上了柳條子,小學校門上當然也有。

  是誰為我的煩惱帶進幾枝綠?

  你夸著我身后用別針戴著的大荷包的精致,說它顏色鮮艷并且小鈴鐺的聲音很好聽。我告訴你母親用了從舊時筆記本封面上的拆下的惡彩塑料,而我從一個抽屜角落找到了幾個險些被忽略的小鈴鐺,聲音清脆在陽光下閃閃反光。母親用棉花把塑料紙充成荷花啦很多東西,據說有位老人很喜歡那些呢。用彩線綴連,再加上大小對稱的線穗,讓它隨風像萬國旗似地招搖。據說那個老人生前喜歡色彩,喜歡花草。

  你用手捏了一下并看著這白發的小孩展示給你看然后你追著我要搶。

  你說我們一起長大。

  車稀起來,燈火依舊亮著,好像小城里總有人不睡覺似的。

  萬家燈火多少爭吵多少悲歡多少幸福多少痛苦。我說:“然后,我們就會不到從前。”

  從前多好,禾兒擠著微笑說半帶傾訴半帶感慨。

  我說也許我也會有一天變得蒼老或者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但到那時候我一定腦海中回放童年的時光。禾兒淡著臉輕輕說,也許失卻的東西才會成為永恒的,擁有的永遠殘缺。有道理。冬吉你說你會難過嗎如果我離開你的視線。會的。我也會難過的。不過我們最好難過得少一點。怎么個少法?就是假設我們童年很快樂現在也只懷念,懷念快樂的東西而不去想分別的感受。誰說的明明回憶快樂才會讓人難過。為什么?是因為比較產生痛苦啊……

  我們聊了很久都是一些輕飄飄的話沒有一句是真正關鍵的直到我說:禾兒,回家去吧。”

  禾兒用柔弱的眼神看了看我。

  我說你爸媽會擔心,我們這樣他們真的著急。何況就要考試了,考試很重要。難道我們要坐這里到天亮么?我試圖說服她真的想說服她。

  她說我厭倦了家里,他們只會讓你拼命讀書然后考好大學讓別人羨慕掙自己的面子哪里知道我的感受。我們難道不是被作為一種傳遞生命虛榮的工具么?錢、房子、工作、生活質量!除了這些他們別無他求就只會用一句為你好來約束你教訓你。那天,你知道么那天我母親居然和鄰居攀比他孩子和我的成績,其中摻雜了不少假話最后還假模假式地說我的孩子不爭氣喲。全被我聽到了。晚上我媽指著我的鼻尖說你看那個xxx的姑娘都在重點中學排前幾名,又能歌善舞參加那么多培訓班,你還不努力就知道看閑書。正如快吃晚飯了我吃不下我媽說我耍脾氣硬要我吃我吃了吃了之后胃疼了半夜又不敢說只好為了安寧忍著。

  我發現她咬著嘴唇不說話了。

  就說好好考試就能離家遠些對吧,所以現在回家。她執拗在那里一動不動。我繼續說:回去吧,不要吵架,爸媽并不是我們難以冰釋的仇人,最終我們會愛他們也會發現他們愛我們。都怪我們的叛逆。

  我把禾兒的手拿過來說:“好嗎”?

  站起來,望著遠處建好的樓、未建好的樓,以及微弱的星光。

  其微易散。

  你也許看見了,兩個少年把一大摞信封一張一張丟進水里。

  我和禾兒看著水里的信封潤濕最終漂遠,都相望著笑了,正好有個廣場上放著那首歌:

  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地叫著夏天……

  你說你最喜歡夏天對么?

  她沒有回答,而是抱著我說,放心白發會好的,千萬別在煩惱,保重。

  她走了上了樓我相信我說服她不再和水生叔夫婦吵架看到她家的燈亮了又滅了我大聲地吟: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其實水生叔的最后一句話我聽到了:你們是兄妹呀!

  況且我們也是同一天出生的不是么?

  二十

  下雨了,這里天氣怎么總是變幻莫測呢。

  下雨了淋著我的頭發。

  下雨了又得浮生半日涼啊。

  我笑了,望著前一刻還是星空的黑布罩,我放肆地笑了。

  電閃雷鳴。

  我乘風上升,土地變得遙遠渺小虛無,雨滴擦身而落天上不像我想的那樣平靜,烏云繚繞,瘴氣籠置。縱使呵金殿林立戒備森嚴,天的所在依舊憂愁。

  我走向更深處,走過一道道門,一級級階。

  神們打量著我各做各狀地驚奇。

  高坐的長耳修臂的男神把身體前傾問,你要問我什么?我說,命運。他哈哈大笑所有人都大笑。

  我被他們嘲笑,心中懊惱,翻身就走他們不笑了。男神說命運是我們也承受的東西,然后他極深沉地思索著倚著金的座椅望著遠處高粗的雕花天柱。既然如此,我說,那什么是長大?男神認真地吐出幾個字:“你要同我們修行么?”我回過頭再次走,他在我背后大聲地說:你得放過自己!

  放過自己,于是耳竅中回響的全是這個回答:放過自己,放過自己?放過自己;放過自己!放過自己~

  上鋪的動靜使我漸漸醒過來,我伸手拉開床頭窗簾的一角,果然外面天氣晴轉光芒萬丈而且刺眼。

  拖鞋,倒水把臉浸進去,世界如此混亂,有如此安靜。裝書的紙箱在地上我摸了一下還潮軟呢!馮政醒了,他說冬吉你醒了。

  我說昨天晚上?……他說你在街上。下了雨我看你沒回來就去找,找到了你好像喝醉了酒一樣。

  我笑著講酒不醉人人自醉,他問為什么?我說沒什么。他說明天考試了,我說是最后的嗎?他說是。等我刷完了牙吐完了水他又說:興許不是。

  然后他發著呆,我也發著呆。

  別的人都回家了我們說好留宿學校。所以感到了周遭的空曠,偶爾的風吹門吱的響聲也在樓內回蕩很久才消失。

  考試雷打不動地進行。

  人山人海男女老少工農商學兵在校內校外大雜燴。像是發現了金子似地蜂擁而至。我戴著長舌頭的帽子躲躲閃閃擠擠捱捱走著。

  幾十枝筆同時發出書寫的壯音。

  讓少男少女們十數年撐持的考試。

  多少丟失錯過多少賺得成就。并不是我們對開懷的笑盼之甚少,而是身上施加的背負不允許瘋跑。像一場戲,像一場擁有太多角色的劇情重復的戲,像一場荒唐而每個人唯唯諾諾嚴謹遵奉的戲。

  因為命運一系。

  平庸的命運,將永遠寄存在荒唐空虛的事情上。

  我撕毀試卷折斷筆桿奪門而出大聲疾呼。

  床上一片狼藉我額頭上細密的汗足夠到成股流下了,它就順著臉留下了,漬漬得涼涼得。馮政打開窗戶風吹過藍色的窗簾飄起來又落下去,落下去又飄起來,飄與落的中間進來雨后特有的新空氣。有時候也不在乎夢的場景了,像天空不在乎風一樣。

  第二天高考。

  依舊會有人山人海,依舊是筆尖的刷刷聲,依舊有幾個人暈倒被抬下去,下面就有人哭聲……

  考完了沿路有很多很多人不約而同地彷徨和游蕩。我抱著沉重的箱子,箱子和里面的書都干透了干了就不再平整泛起波皺。

  真的,有人會像我一樣白了頭么?有罷!

  到傍晚夕陽像圓形的烙鐵與青山相遇。天色晚了晚了晚了,我不想看到城里的燈光,是厭倦抑或是逃避,大街上三三兩兩在討論著關于剛剛結束的高考的話題。我重新來到了校門口,那里有頭金色與紅色交織的歷屆高考榮譽榜,上面密密麻麻地羅列著上千的名字。金色與紅色的巨榜下,我。

  上了出租車,對司機說出了家的地址就走在頗安靜的回家路上。

  結束的是什么?

  二十一

  困乏悄悄在我身上爬,我迷迷糊糊地聽著風吹過樹邊樹梢的聲音,車在夜中孑孑而行。

  正是車里的廣播,正是那首《童年》: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

  灑了一路的“童年”。

  所有的彈珠、卡片、糖果像多年不見的朋友一樣生疏而又異常熟悉地在記憶中閃現,閃現的中間,一張張禾兒的笑臉。

  爸媽還在等我回家都困得打呵欠電視機還開著熒熒地發光,上面的廣告一個接著一個沒完沒了地。然后電視上說:請收看午夜劇場……

  他們現在很少吵架了。但這樣我仍忘不了小時候他們的怒氣與打斗,真的是時時刻刻都有可能加劇成一場淚水與怒吼摻雜的戰爭。有次我對著他們撕斗的手跪了下來。他們停下來,讓我起來。然后是沉默、嘆息與怨氣直到很久以后才坐到一起吃飯。他們現在很少吵架了不再像以前張口閉口離婚吵著要連夜離開,可能是一種改變,每個人都變得順從、圓滑、尋求安寧,所以時間一長,人總是會累得想能安靜就安靜。

  父親同母親吃飯有一搭沒一搭地問我話,我答著吃了很少的飯就不吃了。看到我已經回來他們安心關了電視,最后一個畫面是一個女人大叫:你為什么背叛我?

  回房后我發動想象力延展那臺詞背后的故事情節:男人先愛上了女人,百般溫存,熱度過后,時間的摧蝕,愛情的耗散,加之男人意外的相遇,新鮮感的來臨,另一場愛情更替了前一段感情。就這樣愛情指導出軌。電視劇么,我太熟悉了,再加上金錢、倫理、社會與親情就足夠了。

  多少人們長期享受背叛的喧鬧戲劇,滿足內心的空洞。而不肯隨從大流的孤獨的人又時時走在世界的邊緣,像路邊的石子。

  而隨大流與孤獨,總都是缺乏幸福與安全感,像我的白發一樣的病。他們的白發,在光鮮掩蓋的內心里。

  想著想著連被子也沒有拉開和衣睡著了,像是身體被綁了一樣難受,倒的放了很多白糖的茶也忘了喝到后半夜完全變涼了。

  那是一個多年來唯一沒有做夢的熟睡沉睡昏睡,只是覺得很累。醒來之后已經是第二天約摸下午了,反正太陽已經滑到天的西一邊去了,云也跟著去了天邊。

  天空純凈得像洗過的牛仔褲微微泛白。

  家里的房子好久沒有打量過了原來被粉刷裝修了。煞白的墻壁上還沒有來得及掛上墻飾,頂燈上有怪異的圖案,地板涼得光腳踩不上去。

  有一些陌生,昨夜已在這里睡了一覺。

  像是下過了一場雨,屋檐上還斷斷續續滴著水珠子,雨后特有的空氣。街上的電線桿子也濕漉漉的,村頭幾座老房子不知為何有幾堵土坯墻傾塌,帶著濕土。

  不見了沃土路。那種潮濕泥濘一不小心就得滑倒弄一身泥回家挨母親的訓,這是童年面對雨天最大的印象。至于后來那個紅色的橡膠小雨靴,早就在幾次搬家后不知扔到了路邊的那堆垃圾里。

  禾兒會問,你要去踩水嗎?

  我說去啊雨靴不怕滑。

  一把雨傘,兩番笑聲,便是最多的雨中情景。

  我一生中遇到的雨是許多的,我一生遇到的玩伴卻極其珍貴。

  被母親嚇,不敢用手指去指彩虹的方向,禾兒說冬吉指過彩虹的手指頭會腫么?我說我也不知道。她說我們一起來指,要腫一塊兒腫我說好啊。她數一、二、三我們一起伸出了食指。惴惴不安地等待指頭腫的時間里,我們曾懷疑大人們說的話有幾分真實。

  我數一、二、三同時伸出左右手的食指,就像兩個人同時指一樣指著不甚清晰的幾抹天際的顏色。

  就像兩個人同時指一樣。

  我拿了一本書準備睡覺,但睡不著,看多久都不困。

  我拿出信箋要給禾兒寫信,又想起那晚的場景。我不希望現在禾兒還在家里的沙發上瑟瑟地哭泣。我把筆重新插到筆筒里揉皺了紙。

  天其實只晴了半邊。

  坐在扶手椅上倒是睡著了,腦海中回響著男神說的話。叫做馬呵的道教徒不也問過我同樣的話么?

  吱呀打開的山門。

  我化作一個比丘,在用掃帚劃著殿前的地面赤赤地響,身周圍梵音繞響,木魚聲聲。禾兒看到了我站在那里風吹起她的長發在陽光下微泛金色。

  我摸著光禿禿的腦袋,忽然想起兒時我們念過的一首兒歌:

  “城外有座山,

  山里有座廟,

  廟里有個老和尚從來也不笑。”

  我重摸一次頭頂,依舊是那根根的白發。我找到一把剪刀到鏡子面前放到了頭頂。母親從外面進來大叫著奪下剪刀。我想像夢中那樣沒有白發,空有戒疤。母親罵我,自己倒帶著哭腔。

  幾場雨后天空終于變了。風漸多起來,大片大片的田涌動起來,蟲子各種各樣的有時飛進眼睛里你不得不流淚,要一個人幫你用舌尖舐出來就好,以前都是誰幫我舐的呢,我怎么忘了,我想想。

  楊樹繁極一時,綠得像一堵厚墻。

  假人立在田中,戴著破帽子穿著到處是洞的衣服,渾身綁著彩色的塑料袋被風吹著嚇跑了幾只麻雀,它們辨不來是否是真的有人來了。

  “這會兒人才不到田里來呢!”我告訴它們它們不信。“除了我,這會兒誰會到田里來玩呢?”我問它們,“你們曾見過小麥開花么?”它們說見過,只一瞬的時間,細細的小小的白色的,滿田看不見,要近前看。

  一只麻雀插嘴,有時只在夜里開花。

  好香的氧氣的味道,我學著以前禾兒的語氣。

  麥快熟了,我自己又回答了一句。

  

本章作者隨筆:

        每天的夜晚,我害怕自己寫不下去。沒錯,我的文字帶著夜晚的氣息。它是一種思索的安靜,與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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