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戰高下

　　劉一和城南老杜的戰爭發生在清明節前一天，導火線是李寡婦。

　　我聽他們說，那日劉一西裝革履，頭發梳的一絲不亂，去找李寡婦幽會。當他到了李寡婦的商店的時候，看到大門緊鎖，閉門謝客，心里就覺得不爽。他和李寡婦約好的就是那個點，她怎么可能沒在家呢。如果當時劉一一走了之，就不會發生后面的事。可當時心有慍怒的他，也不知出于什么緣故，想到李寡婦的家里一探究竟。或許是他察覺到了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也未可知。總而言之，劉一那天繞了李寡婦的家一圈，然后來到后院，四下里瞧了瞧，見并沒有人注意，于是一個猛跳，再一個翻身，從墻上成功地翻了過去。

　　其實那天我有見過劉一，當時我不知道他是去找李寡婦。我們是在一所女子學校門前碰到的，是他先看到的我，主動和我打招呼。我拉著車，停下來向他點頭哈腰，還拿出煙來給他，但他沒有接受，說現在不方便抽煙。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他說的不方便抽煙是指要和女人廝混，要是知道的話，我不可能敬煙給他。隨后我們又聊了一些瑣事，主要是他在問我，我自然沒有資格問他。但令我沒有想到的是，他會問起我的老婆，問我老婆最近還好吧，工作怎么樣。我記得我從來沒有和他說起過我的老婆，而聽他那話語，好像知道的還挺多。盡管我心里有些疑竇，但我依然陪著笑臉，對他的問話，都一一作答了。最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還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話：“一定要好好對待你的老婆。”

　　我想劉一就是和我碰面以后去了李寡婦家。那天發生的事情仿佛很湊巧，我不僅在路上邂逅了劉一，還見到了李寡婦，這是在邂逅劉一之前。當時我在一條街上等生意，懶洋洋地蹲在那里曬著太陽，瞇著眼睛看著過往的行人與車輛，李寡婦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在了我的視野里，她在急匆匆地過馬路，好像有什么著急的事，步伐很快，但李寡婦依然打扮得妖嬈嫵媚，風姿卓越，很多男人頻頻地回頭看她。我本想上前和她打個招呼，說不定她還會坐我的車，但后來想想還是算了，最好離她遠點，弄不好自己連命都賠進去。

　　李寡婦的倩影消失以后，我就看到了城南老杜，他在朝我這邊來，走到我身旁，他對我說他要坐車。我問他去哪里，他說了名字，那恰是李寡婦商店的所在地。當到達那里的時候，我看到李寡婦的商店關著大門，并沒有營業，我還對城南老杜說：“大爺如果你想買東西的話，我還知道另一個地，這里沒有開門，你去另一家可好？”他慢慢悠悠地說：“我來的就是這一家。”說完給了我銀兩，下了車。然后我離開，走到遠處的時候，我轉過身朝回看，他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那天劉一翻墻跳進李寡婦的院子，隨后小心翼翼地朝李寡婦住的那件屋里走。等距離近了些，他就隱隱約約的聽到了女人歡快的呻吟聲，他確定無疑，那女人是李寡婦，因為這**的浪叫聲他不知聽過多少遍了。距離再近些，他就聽到了男人的喘息聲，聲音急湊得很，像牛一樣氣喘吁吁。

　　房門并沒有關上，劉一從外面朝里看，先是看到了一雙女人的鞋子，劉一記得這雙鞋子還是他買來送給李寡婦的。再朝里，就是女人的上衣，褲子，最后是內衣，再然后才是男人的鞋子，衣服。那個時候，劉一已經走進了屋里，緩緩地朝臥室走去。當他的目光停留在床上的時候，他就看到了一對赤身裸體的男女，他們抱作一團，糾纏在了一起。女人自然是李寡婦，男人就是城南老杜。女人閉著雙目，張著嘴巴，銷魂的浪叫著，面上的表情扭曲而陶醉。男人緊緊地壓著女人的胴體，奮力地耕耘著，額頭上，后背上，全都滲出了汗水。

　　劉一的瞳孔冷酷而緊縮，他的面容一直鐵青著，上面的那道疤痕越來越觸目驚心。他的拳頭緊緊握著，如果仔細聽的話，能聽到咔嚓咔嚓骨頭發出的響聲。還有的他的整條胳膊，青筋隆起，絲絲可見。他的手開始緩緩地朝后伸，然后他就摸到了他隨身帶的刀子來。

　　城南老杜終于感覺到了有人出現，但他并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慌失措，哪怕站在他身邊的是他的死對頭劉一，這么多年他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這點小小的意外，還不至于造成他的慌亂，城南老杜依然在歡快中完成了他的高潮。劉一也給了他這個機會。當城南老杜緩緩從李寡婦的胴體上褪下來的時候，劉一不會再給他拿刀的機會，他出手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霍然朝城南老杜的小腹滑去。城南老杜感到眼前一亮，知道劉一已經出手了，他本能地抬起胳膊抵擋。只聽“嘶”的一聲，刀子劃過皮膚，撕開肉的聲音。

　　那個時候李寡婦也從男歡女愛中醒過來了，她一睜眼，看到的就是血流如注，城南老杜的整條胳膊上都沾滿了鮮血，房間里也是刺鼻的血腥味。劉一就持刀站在她的床前，那把雪亮的刀子上，那時那刻，還在流著鮮血，滴答滴答地跌落在臥室的地面上。李寡婦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女人，既沒有叫，也沒有喊，只靜靜地躲藏在床頭的一角，用被子遮蓋住了自己的身子，免得鮮血玷污了自己清白之身，然后眼瞧著這出好戲要如何收場。

　　當劉一再想給城南老杜補一刀的時候，城南老杜不會再給他偷襲的機會，他看準時機，恰到好處地握住了劉一那只持刀的手，而自己的另一只帶血的手快速地去摸床頭柜子上的砍刀。盡管劉一沒有再能給城南老杜補一刀，但他的另一只手依然一拳打在了城南老杜握住他手腕的那只胳膊上。然后城南老杜松開手，從床上滾下來，成功地拿起了砍刀。隨后就是兩個持刀男人的廝殺。最終的結果是城南老杜看準時機逃之夭夭了。兩個人都是傷痕累累，傷勢慘重，盡管一開始劉一偷襲占了上風，可后來城南老杜拿起砍刀，在兇器上比劉一的刀子要長的多，自然占了先機，在后來的拼搏中，劉一沒少吃虧。

　　城南老杜之所以會逃走，一是因為他起初被劉一劃了一刀，受了一拳；二是因為那里是劉一的地盤，拖得越久，吃虧的是他。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沒必要自己在這里和劉一拼得你死我活，來日方長才是長久之計，更何況，僅僅是為了一個女人，所以他逃了，而劉一也沒有追。

　　屋里只剩下劉一一個男人后，李寡婦這才從床上下來，裸著身子經過他的身旁，然后彎腰撿起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慢條斯理地穿起來。

　　那個時候劉一渾身是血，原本整潔的衣服已變得凌亂不堪，他手上的刀還沒有放下，緊緊握著。

　　“你不想解釋一下嗎？”劉一突然開口問道。

　　“有什么好解釋的，你都看到了。我不就偷了一個男人嘛，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李寡婦理直氣壯地說。然后走到書桌臺前，拉開抽屜，拿出一盒煙，撕開抽出一根，緩緩地點燃，放在嘴里慢慢地吮吸著。

　　“但你偷的男人不該是他。”劉一一字一頓地說。

　　“天下的男人那么多，可我偏偏看上他了。他長得又英俊，床上功夫也實在了得。這樣的男人打著燈籠都難找，為什么不可以偷他？”李寡婦吐了一口煙霧，用手指夾著香煙，這樣說。

　　“因為我說的不可以。”劉一說。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

　　“可老娘就是想偷他了，怎么著？”

　　“很好。很好。”劉一連說了兩個“很好”。

　　“很好？什么意思？本來就很好。”李寡婦有點疑惑地問。

　　“你想知道我為什么說很好？”劉一突然走到了李寡婦面前，和她的距離近在咫尺，面對面看著她，然后問了這句話。

　　就是在那個時候，李寡婦感到恐懼的，這恐懼由她的心底蔓延到她整個身體。她清晰地感到自己的后背出了冷汗。而這恐懼的來源就來自劉一的眼睛，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那么可怕的眼睛，那對眼珠子冷的像冰一樣。她不由自主地朝后退去，然后她就看到了劉一手中那把還沒有放下的刀，它依然明亮耀眼，盡管它的上面沾滿了鮮血。

　　“現在我就告訴你，我為什么說很好。”劉一前進了一步，把自己的嘴巴貼在李寡婦的耳朵上。

　　然后李寡婦就看到寒光一閃，她頓時覺得自己的半個臉頰一片冰涼，隨之而來的才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李寡婦緩緩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摸了摸那半個臉頰，感到全是粘稠的液體，然后就聽到她“哇”的一聲大叫。李寡婦歇斯底里似的在整個房間里亂竄，她的嘴里一直在大喊大叫，仿佛誰把她殺了。隨后她終于找到了一名鏡子，雙手顫抖著移到面前，睜大著雙目死死地盯著鏡子。足足過去了有一分鐘的時間，她一言不發，目瞪口呆，臉頰上流出的鮮血順著她下巴滴落到前胸上，她也毫無感覺。一分鐘過后，她一下子把鏡子摔得粉碎，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淚鋪天蓋地地流了出來，同時，她開始破口大罵劉一，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可惜那個時候劉一已經離開，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