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著拴馬的印第安人現在也過來了,有的躺下,有的坐下。首領所在的地方又發出幾個命令,我沒聽懂,因為奇奧瓦人的語言對我來說是陌生的。接著就有好幾個紅種人離開了,一定是去站崗的。我發現,他們只去守營地靠近谷地的那一邊,而不守森林這一邊。這對我很有利,這樣等我離開的時候,就不會撞上哨兵。
營地上的人彼此交談著,雖然壓低了聲音,但還是能讓我聽清每一個字,只可惜我聽不懂。我要是能知道他們在說些什么該多好??!所以,我今后的主要任務就是學會我可能與之打交道的人的語言。溫內圖掌握十六種印第安人的語言,因此是我最好的老師。后來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去偵查一個營地,卻又聽不懂那兒的人在說些什么這種情況,哪怕只能聽懂一部分。
我大概在巖石上守了十分鐘的樣子,這時傳來了一個哨兵的喊聲,接著就聽到了我期待已久的一聲回答:
“是我,桑特。你們到山谷來了?”
“是的。我的白人兄弟可以繼續往前走了,你馬上就會看到我們的戰士?!?/p>
這些話我能聽懂,因為和桑特說話只能用夾雜著印第安語的英語,這些我也會的。他過來后,首領把他叫到身邊,說:
“你離開的時間比我們說好的長多了,一定有什么重要的原因吧。”
“比你們想的還重要。你們到這兒多久了?”
“還不到你們白人所說的半小時?!?/p>
“你們應該呆在外面草原上!這兒不保險。”
“我們沒呆在那兒,在這兒扎營更好,我們也認為,在這兒不會有什么危險,否則你早就回來通知我們了?!?/p>
“恰恰相反,我之所以那么久回不來,就是因為我們在這兒極其危險,我需要更長的時間把情況摸得更清楚些?,F在我知道的就是,‘老鐵手’在這兒?!?/p>
“這我相信。你看見他了嗎?”
“看見了?!?/p>
“我們要抓住他,把他帶到被他打碎了膝蓋的首長那里去。在刑柱上處死他。他在哪兒?”
看來奇奧瓦人并不想把我們引到他們的村子去,而是認為我們會去找溫內圖。
“你們能不能抓住他,還是很難說的事呢?!鄙L亟忉尩??!皵橙酥牢覀円獊?,他們甚至已經知道你們來了,他們肯定派出了探子?!?/p>
“呸!他們知道這個嗎?”那奇奧瓦人驚奇地問?!澳俏覀兙筒荒芡狄u他們了!”
“可不是嘛?!鄙L乜隙ǖ?。
“也就是說,我們一進攻就會發生戰斗,就得流血,溫內圖和‘老鐵手’兩個每人都能以一當十?!?/p>
“盡管如此我還是希望不要大戰一場,流好多血。我知道我們怎樣將他們控制住?!?/p>
“如果你知道,那就告訴我們!”
“我們只需要巧妙地利用一下他們給我們設下的陷阱。”
“他們給我們設下了一個陷阱?是怎么回事?”
“他們想把我們引入一條十分狹窄的峽谷,在那兒把我們抓??;那兒根本沒有地方讓我們反抗。”
“哦!你知道得這么清楚嗎?”
“是的。”
“你認識那條峽谷嗎?”
“我到過那兒了?!?/p>
“告訴我你是怎么弄清楚的!”
“我冒了很大的險?!鄙L剡M入了正題?!拔乙潜蝗税l現了,肯定得上刑柱。幸虧事情還算順利,我這次能成功,是因為對墳墓那里的地形比較熟悉。”
“墳墓?這么說溫內圖把死人埋在這兒了,正像我們猜測的那樣?”
“是的,這對我非常有利,這件事轉移了阿帕奇人的注意力。我估計他們就在上面空地那里,所以就非常小心,沒在開闊的谷地上逗留,一直在樹林的斜坡上。就在峽谷的入口處,那些家伙把他們的馬留下了。要上去而又不走峽谷,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還是做到了。到了上邊我還得加倍小心,把我所有的聰明都用上。我本來認為,接近空地而又不被發現是不可能的,但是阿帕奇人的眼睛和耳朵全都用在葬禮上了,于是我壯起膽子一直到了空地邊的一塊巖石后面。在那兒我什么都能看見?!?/p>
“你非常勇敢?!?/p>
“我自己也這么覺著。還是接著聽吧!墳墓合上以后,溫內圖就派人去帶馬?!?/p>
“帶到那上邊去嗎?這里頭肯定有什么特別的原因!”
“可不是。他們希望我們看到他們和馬匹,然后跟著他們上去,這樣我們就被帶到陷阱里去了?!?/p>
“你為什么這么猜想呢?”
“這不是我猜的,我知道,我聽見了?!?/p>
“從誰那兒聽來的?”
“溫內圖。他的人被派去牽馬了以后,就剩下他和‘老鐵手’兩個人了。他們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我聽見了他們兩人說的話?!?/p>
“哦嗬!奇跡出現了!溫內圖說話被人偷聽了去,而且毫無察覺!因為他的腦子沒放在我們這兒,全都放在他的父親和妹妹身上了?!?/p>
“哪里!他的腦子也用在我們身上呢!一個探子被他派到山上的制高點去了,就在一棵樹上盯著,看我們什么時候來?!?/p>
“他發現我們了嗎?”
“有這種可能。你看,我先來一步有多好!由于是一個人,我躲過了探子的眼睛?!?/p>
“是的,你干得很聰明。講下去!”
“阿帕奇人把馬帶來后,沒過多久,他們就離開了空地,從另一邊下到谷地里去。穿過谷地,就到了一條又窄又長的峽谷,峽谷兩側的巖壁人爬不上去,他們正是要把我們引到那里去?!?/p>
“溫內圖大概是想把入口和出口都堵住吧?”
“可不是?!?/p>
“為了這個目的他得把他的人分開,一半人穿過峽谷,到另一頭兒等我們。另一半人留在原地藏起來,我們到后就跟著我們。溫內圖的這個計劃可不聰明,他沒想到我們從留下的人的蹤跡之中就能猜到一切,然后就會小心不落入他們的圈套?!?/p>
“哦,那些家伙可比你想的狡猾!那另一半人沒有留下來,而是同樣穿過了峽谷?!?/p>
“呸!這樣他們怎么能從兩面包圍我們呢?”
“我當時也很納悶兒。只存在一種可能性:這另一半人走另一條路回到峽谷的入口處,想繞到我們的背后?!?/p>
“你發現這條路了嗎?”奇奧瓦人追問道。
“發現了?!鄙L攸c點頭。“我先溜進了峽谷,雖然那很危險,可我得看看那兒是什么樣。我不能走完整個峽谷,否則會撞上留在后面的敵人。干是我很快就掉頭回來了。還沒等我出峽谷,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幸好路上有好多大石頭,我還來得及藏到石頭后面去。一個阿帕奇人過去了,但是沒看見我?!?/p>
“這會不會是被派到山頂上去的那個探子?”
“很有可能。”
“那么他看見我們來了,要趕著去報告溫內圖。你能及時藏起來,真是太好了!然后你是怎么做的?”
“我考慮,”桑特解釋道?!叭绻麛橙讼肜@到我們背后,那最容易的做法就是在我們的必經之路上找一個合適的地點藏起來等我們。這會是在哪兒呢?肯定是在我們所在的這個谷地里,而且是在它的后半部分,那條峽谷的入口就在那兒的右側。如果阿帕奇人藏在那兒的樹林里,我們來時他們肯定能看到,而又不被我們發現,能一直跟我們到陷阱那里,然后切斷我們的退路。我就是這么想的;如果我想得對,他們就會到這兒來,所以我就回到這里來了。”
“那你找到他們了嗎?”
“沒有立刻找到,因為我比他們到的早。但我等的時間不長,他們就來了?!?/p>
“誰?你看清楚了嗎?數他們有多少人了嗎?”
“是‘老鐵手’、另外兩個白人以及十個左右的阿帕奇人?!?/p>
“這么說守在峽谷出口處的是溫內圖和他帶領的那部分人。”那奇奧瓦人推斷道。
“是這樣?!鄙L乇硎究隙??!澳切┘一锿O聛砹恕N以谶@一天里已經冒了那么多險,而且都成功了,所以這次我也敢摸到他們近旁去偷聽他們的談話?!?/p>
“他們說什么了?”
“什么也沒說!‘老鐵手’和那兩個白人伙伴倒是小聲兒說話來著,可等我離他們近得足以聽見的時候,他們偏偏停下不說了。阿帕奇人都很安靜,‘老鐵手’也一言不發。我離他近極了,簡直都能用手碰到他。他要是知道了,不定多生氣呢!”
這話桑特倒是說對了,我很生氣,簡直氣壞了!他就在我身后,我甚至揪住了他衣服的一角兒,可還是讓他給溜了!倒霉,實在是太倒霉了!假如我逮住了他,事情的發展就會完全是另一個樣子;也許我的生活之路就會改變。人的命運似乎往往是由短短的一個瞬間決定的——可能就那么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一個疏忽、情況的一點變化。但也僅僅是‘似乎’而已——世界那偉大的引領者注視著他的每一個孩子,沒有他的意志,太陽不會東升西落,蝴蝶也不會在花叢間翩翩飛舞。
盡管很生氣,但我在這兒偷聽到了這么多東西,桑特在我們那兒卻一無所獲,至少這給了我一點安慰。
“你離那條狗那么近嗎?”奇奧瓦人驚奇地叫道?!翱煺f,你離開的時候,‘老鐵手’還在那兒嗎?”
“我希望是這樣?!?/p>
“只是希望嗎?這么說他也有可能離開那兒了?我想,他是要等我們去的吧?”
“他本來是想這樣的,但現在他可能要放棄這個打算了?!?/p>
“出于什么原因呢?”
“他知道自已被監視了?!?/p>
“噢!他怎么會知道的呢?”
“這全都怪地上一個倒霉的坑?!鄙L亟忉尩??!拔蚁肭那牧镒?,就轉過身。我得讓身體的重量都落在手上,結果地面很軟,我的右手伸到了一個坑里,弄出了響聲,讓‘老鐵手’聽見了。他立刻轉過身來,當然就看見我了,因為我跳起來準備逃跑的時候,他的動作和我一樣快,差一點就把我抓住了,他一把揪住了我的衣襟,我又掙脫出來,躥到一邊去了。他喊著讓我站住,要不就開槍,但我可不會干這種蠢事,而是繼續向林子深處鉆,那里很黑,比較安全。我就在那里躲著,直到危險過去了才出來?!?/p>
“他手下的人怎么辦了?”
“他們很可能想去追我,但是他命令他們等著他回來,然后就離開了。有那么一會兒我還聽到了他的腳步聲,過后就什么聲音也沒有了?!?/p>
“說不定他已經到了這兒,正在什么地方監視我們呢。”
“不可能!”桑特說,“他不可能看到我向哪個方向去,肯定是回到原地去了。我在林子里等了足夠長的時間,然后才溜出來,在開闊地上能跑得快些。后來就聽見你的崗哨沖我喊,我才知道你們到這里來了?!?/p>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紅種人的首領已經了解了他想知道的一切,現在像是正在思考。過了一陣,他又發話了。
“從我聽你說的看來,一切都和我們估計的不同。假如我們能夠成功地偷襲他們,那不用我們流一滴血,就能把他們攥到手心里,不論是死是活??涩F在他們已經在等著我們了。‘老鐵手’發現了你,那么他已經知道他們的計劃暴露了,因此一定會非常謹慎的。我們最好離開這里?!?/p>
“離開?”桑特喊起來,“你怎么想得出來!這么幾個阿帕奇人你就害怕了嗎?”
“你別想侮辱我,”那奇奧瓦人加重語氣說道?!拔也皇呛ε?。如果我既能用流血的辦法,也能用不流血的辦法把敵人捏在手心里,那我就選擇第二種。每個聰明的戰士都會這么做。”
“你是說,我們可以在撤回去的路上抓住那些白人和阿帕奇人?”
“是的,他們會跟蹤我們的。”
“這可不一定?!?/p>
“一定。溫內圖要向你報仇,而且他知道你在我們這兒;所以他片刻都不會放過我們的。我們現在就動身,直接向我們的村子走,我已經把塞姆?霍肯斯送去了?!?/p>
“現在就走?我不答應。要是你們酋長知道你并不是出于無奈,就把到手的好機會又放掉了,他會說些什么呢?你想想吧!”
這告誡對首領起了作用,他聽了之后沒說出什么反駁的話來。桑特看出了這一點,便繼續說:
“是的,如果按照你的新計劃行動,那我們就沒必要留在這兒了;我們要做的只不過是利用一下給我們設下的陷阱,這樣就能偷襲阿帕奇人了。”
“哦?該怎么做呢?”
“他們分成了兩部分,我們就將這兩部分各個擊破,我們根本就不會被包圍?!?/p>
“那我們就得先襲擊‘老鐵手’帶的那一部分,你是這個意思嗎?”
“是的。我知道‘老鐵手’和他的人在哪兒,可以帶你們去。奇奧瓦人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行動起來像蛇一樣輕,沒人能聽見。我們把那三個白人和阿帕奇人包圍起來,然后以一個信號為令,向他們發動襲擊,他們一個也跑不了。不等他們來得及反抗,我們就已經殺掉他們了。然后我們再去突襲溫內圖?!?/p>
“哦!哦!哦!”有幾個聽眾表示著贊同,桑特的建議很稱他們的心意。
他們的首領沒有這么快就下結論,不過考慮了一陣之后,他還是說:
“如果我們小心行動,是能夠成功的。我們什么時候去進攻溫內圖呢?也是今天夜里嗎?”
“不,明天早上再去?!鄙L亟忉尩馈!白サ剿麑ξ乙埠苤匾?,所以進攻一定在白天。我們也像阿帕奇人一樣兵分兩路,我連夜帶一半人到峽谷去,天一亮就繼續向前,到峽谷盡頭接受溫內圖的進攻,他肯定認為‘老鐵手’帶著人在我們背后。另一半人和我在天剛亮時去找‘老鐵手’返回谷地的路。我確信那條路肯定先穿過森林,然后繞過山腳,通向溫內圖所在的峽谷出口。溫內圖肯定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峽谷內部,會發現我們的另一半人。他想不到我們其余的人會從背后向他靠近。這樣一來,他們就被我們包圍了,就像他們想對我們做的那樣。他只有十五個人,或者稍微多一點兒;他要是不想全軍覆沒,就只能投降。這就是我的計劃。”
“如果能像你設想的那樣,那這就是個好計劃?!笔最I點點頭。
“這么說你同意了?”桑特忙問。
“是的,我要活捉溫內圖,把他帶到酋長那兒去,沒別的。有了你這個計劃,我們用不著等更長的時間,就能達到目的了?!?/p>
“那就別再耽擱,趕快行動吧!”
“要在一片漆黑的林子里包圍‘老鐵手’,又不能讓他察覺,這很困難。我要挑一些最善于潛行的戰士?!?/p>
他開始念選中的人的名字,我不能再等,必須返回我們的人那兒去了,否則奇奧瓦人一出發,我就來不及向他們發出警報了。我從高的那塊石頭上滑到低的那塊石頭上,又滑到地上,悄悄溜掉了。過了前面提到過的那片灌木叢,我出了林子,來到星光照耀下的空地上,然后便在谷地中向上跑,直跑到我們的人所在的高度。我穿過林子的邊緣,很順利地遇到了焦急地等待著我的伙伴們。
“是誰?”聽見我的腳步聲,迪克?斯通問道?!笆悄鷨幔壬俊?/p>
“是我?!蔽掖鸬?。
“您跑到哪兒去了,這么長時間?那會兒在這兒的是不是個奇奧瓦人的探子?偶然撞上我們的?”
“不,那是桑特。”
“老天!是桑特?而我們沒逮住他!這個兇手自己跑到我們手頭兒來,我們卻不伸手抓!這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的事兒還多著呢。我現在沒時間給你們講,我們得趕快離開這兒。以后你們會知道的?!?/p>
“離開這兒?為什么?”
“奇奧瓦人要來襲擊我們?!?/p>
“您說的是真的,先生?”威爾插話道。
“當然。我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他們要先到這兒來消滅我們,然后明天早上去進攻溫內圖。我們的計劃讓他們知道了,所以得趕快走!”
“去哪兒?”
“去找溫內圖?!?/p>
“穿過那么黑的森林嗎?這下可要把腦袋撞出大包來了?!?/p>
“把眼睛放到手里!現在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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