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營生

大概住了八九天才出的院，人的一生要是能不進這么幾院就算基本的幸福有了，有法院、醫院、精神病院。回到家后，娟不知該怎么辦？把孩子放在一塊干凈的石頭上，一邊流淚一邊從柜子里拿出僅剩的一塊被子，在炕上掃開一塊干凈的地方鋪開，好讓柴陽睡在上面。自己便好在家里收拾一下，自己的苦只有往肚子里咽，家里大數掃了一下，抱著柴陽來到姑姑家。柴玉正在院子里和孩子們玩，姑父去串了不在家，姑姑讓娟吃點飯再回去，娟是說什么也不吃。

"柴陽先在你們這放一會，我要回家打掃一下，要是我大姑父回來了想給孩子吃，吃點，不想給吃算了。"家中連什么吃的也沒了，現在口袋里也只剩二十塊錢了，醫院里的花費太大了，就像受苦人說的一樣："掙錢就像是打鐵了，花錢就像是消雪了。"娟把家里的柜子、鍋臺、炕攔石……統統的給擦了一遍，但還是沒什么變化，黑的還是黑的，以前白白的窯洞而現在卻是黑漆漆的，和地洞一樣。家里可以說是一貧如洗，人們常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粥。"娟突然覺的無比的恐懼，在娟的記憶中雖說已經做過最壞的打算，但還沒有想到有這么一出啊。因此生活不是拍戲，可以隨意的刪剪，想改就改想倒帶就倒帶，生活的最大的特點就是——真實、殘酷。

已經是后晌了，美麗的夕陽在西邊的山巒間向大地微笑告別，的確"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娟也該接孩子去了，這次姑父也在家了，正是吃晚飯的時間，也沒叫娟吃晚飯，娟也壓根就沒準備吃，這算是剛強的表現了。姑姑常雨讓娟吃了再回，誰都知道娟是不會吃的，娟看著姑父平平淡淡的說："姑姑，柴陽和柴玉我就接走了，我估計善國也就這幾天回來了，我們娘三還不至于要在這吃這下眼子飯。"姑姑也不知用什么語氣說了，就看著柴玉說:"柴陽你抱回去，柴玉就先在這住吧！等善國回來再說，柴陽如果沒病的話也留下，可現在……"娟也只好同意了，這個臺階得往下邁，不邁的話，又不知會出什么事了。

到鹼畔時，姑姑把半袋玉米面偷偷的遞給娟，像是做什么不光彩的事似的，低聲說："娟娃，你先將就著吃著，玉娃你就放心的留在姑姑這吧！姑姑不是不想給你吃，你也曉得了，錢都在那鬼老漢手中了，姑姑在這家里也是個下等人，要是以后有什么要的只要姑姑有的就找姑姑要。"說真的，娟以前也明白這些，只不過現在是更明白了。

娟接過玉米面，眼淚像冰雹一樣狠狠的滴在面袋子上，娟看得到姑姑也在哭。

"姑姑，我不怨你，怨只怨自己命不好。"然后便一只手抱著柴陽一只手提著玉米面回家了，順便又在供銷室買了一袋餅干好這幾天柴陽吃，自己吃玉米面能行，可孩子不行。娟每天就是玉米面饃饃和小米稀飯，一天兩頓都這些，吃膩了吃煩了也得吃。因為別無選擇，只有這些了而且玉米面還不多，每天都得計劃著吃，米湯里的米也是少的可憐，十里八里才見一粒米。

天天的粗湯淡飯，娟沒有倒下，看著孩子們都好好的自己再苦再累也是幸福的。娟心里十分欣慰，東西雖然燒了但是還可以買的，要是人出事了，那就是花再多的錢也不可以重新來過了，所以說東西是輔助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一切的一切正因為有了人才顯的有價值，人才是生活的主角，要是沒有人，那所謂的東西就是一堆破爛、垃圾，在大自然中風吹日曬自生自滅，直到被吞沒為止。沒過幾天善國也回來了，帶著走時的行李回了家，娟十分高興，因為娟覺的有了依靠不在是自己一個人了。

娟忙問："善國，干的怎么樣，掙錢了嗎？"

善國是一臉惆悵難以舒展，放下行李后，坐在板凳上點燃一支煙抽了起來，在煙霧中娟更是看清了善國的惆悵。"賠了，全賠進去了，連什么也沒撈著。"善國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如玻璃落地般干脆的說。

娟本來還打算等善國回來，用錢買一些日用品和吃的，給這破爛了的家稍微的再補貼補貼，順便再把大姐家的錢還上，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滿滿的希望現在瞬間變成了滿滿的失望。現在連吃飯也是問題了，但娟并沒有埋怨善國，而是輕輕的問："家里現在什么也沒了，燒了個凈光，連鍋都快揭不開了，接下來的日子怎么辦啊？"

善國扔掉煙頭，抱起孩子一邊逗孩子玩，一邊笑著對娟說："誰說什么也沒了，這不還有你和倆孩子嗎？只要人好一切都好，東西沒了還可以等掙了錢以后再買，沒事，錢我會想辦法的。"

晚上吃完飯后善國就到前村去買煙了，一路上，善國想了很多，沒有人知道，只有遠方落下的夕陽和將要來臨的黑夜知道。買煙時，聽到人們在議論。

"柴寧平人家老漢好日子就要來了，鹽灘｛傳統做小鹽所要的地方，就像河灘一樣的空地把土鋪在上面，撒上從鹽井（鹽井：含鹽濃度較高的井子）里的水，讓太陽曬，讓鹽都含在土里，最后再用淡水在特定的地方給淋出來｝也不做了聽說只要一租出去就和城里的兒子去城里住，看人家的娃娃，唉……"這些在這里議論著的人說到這里又想到了自己的娃娃就直嘆氣。

"是啊，子弟好了就是給家里的大人往下掙錢了"

"是啊，看人家那娃娃，就是那好崽崽。"

……

善國細細一打問全明白了，柴寧平大叔的兒子要老漢到城里住去了，這不，鹽灘是做不成了，有人買就賣了有人租也租，總之就是要把這鹽灘給處理了。善國心想：自己現在在家閑也是閑著，不如自己租下來，買是自己買不起，就是租，租金現在還沒著落呢？去哪借呢？

租金是三百塊錢，雖說三百不多，但這要看對什么人說了，對善國來說這已經很多了。說干就干，從朋友家記來三百塊錢，和柴寧平大叔一商量，老漢就爽快的答應了，這樣不僅可以照看娟和孩子，還不用外面去了，兩個娃娃還小讓娟一個照顧真有些難為她了。這可以說是一舉兩得的美事，就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

夜色過后便是早晨，清新而又涼爽的早晨是新一天到來的美好標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