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到煮云居素素就如魚得水,朱文璋卻不由自主地拘束。他看了站在身邊的素素一眼,只見素素歡天喜地的,就好像一進入秋天,山坡上的玉米收進家門后,婭囊就會用剝光玉米粒后的玉米棒給她做花枝招展的“囊姬”玩具娃娃一樣。
“來,都坐到這里來。”朱洪昌拍拍弧形茶桌對兩個孩子說。素素和朱文璋對望了一下,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對他們來說,弧形茶桌就是禁地,盡管素素常跟隨朱洪昌到煮云居玩,可那茶桌她卻一直沒能碰一碰。
“還愣在那里做哪樣?快過來!”朱洪昌坐在茶桌內側,看見兩個孩子遲遲疑疑地,又催了一下。
素素確信自己沒有聽錯,伯伯是真的叫他們到茶桌邊坐。“哥,伯伯叫我們呢!”她用力捅了還站著不動的朱文璋一下,率先跑到茶桌邊坐了下來。朱文璋跟在素素的后面,挨著素素面朝阿爸也坐了下來。
朱洪昌的眼睛從茶具上移了上來,看著兩個孩子問道:“曉得為哪樣全泗城就數煮云居煮的茶口感最好嗎?”
素素和朱文璋搖搖頭。
朱洪昌的頭得意地昂著,環視了煮云居一眼,道:“因為水,泗城府特有的泉水!”
一聽到這里,素素立刻興奮地叫嚷起來,她說:“我知道!我知道!是靈洞響泉,還有龍淵泉、五股水、鳳凰泉、蒙泉,還有好多好多泉水,全都裝在伯伯的罐罐里頭了!”
朱洪昌微笑著點點頭。這鬼丫頭還沒忘記他裝在瓷罐里的寶貝泉水呢。
“對,就是那些泉水?!敝旌椴澰S地看了素素一眼,繼續說下去:“古人道‘高山云霧出好茶’,但是,光有好茶是遠遠不夠的,還得有好水。據《茶經》上說,最宜泡茶的水是泉水。泗城府的泉水以煮茶論,靈洞響泉、龍淵泉、鳳凰泉、蒙泉為最佳,這四者中又以龍淵泉和鳳凰泉排名第一?!?/p>
素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朱洪昌,眼睛里滿是驚奇。朱洪昌看到孩子眼里的欽佩之情,更得意了,下巴翹得更高了。他說:“素素,你還記得你上次看過的唐代張又新寫的《煎茶水記》里那個陸羽品水排等次的故事嗎?
一聽有故事可聽,朱文璋也來興趣了,他立刻興奮地叫嚷道:“阿爸,快擺擺,我還沒聽過呢!”
朱洪昌的眼睛轉過來停在朱文璋的臉上。他明白兒子的心根本不在茶上,如果不是素素在這里,煮云居的門他連踏都不肯踏進一步。趁這機會讓他多了解些知識也好。朱洪昌想著便擺起了陸羽品水排等次的故事。
“據說,‘茶圣’陸羽對飲茶用水進行過潛心研究。大歷元年,陸羽逗留在揚州大明寺,御史李季卿出任湖州刺史時途經揚州,便邀陸羽同舟赴郡。當船抵鎮江附近揚州驛時,靠到岸邊休息。御史對揚子江南零水泡茶早有所聞,又深知陸羽善于評茶和品水,于是笑著對陸羽說:‘你善于評茶品水,天下第一!況且揚子江南零水又極為罕見。今天,這兩樣絕妙之物都齊全了,真是千載一遇,怎么能浪費呢?’陸羽對李季卿說:“大人雅意盛情,我理當奉陪品飲,只是今日風大浪涌,況且時辰已將過午時,恐怕取南零水有難。”原來,南零水正處于長江漩渦之中,通常只有在子、午兩個時辰內,用長繩吊著銅瓶或銅壺,深入水下取水。倘若深淺不當,或錯過時間,都取不到真正的南零泉水。但此時李季卿決意要品嘗一下‘佳茗美泉’,于是立即派出一位可靠軍士,備下打水器皿,趕在午時前,去南零取水。
軍士取水回來后,陸羽用勺揚了揚軍士取來的水,說道:‘江是揚子江,水卻不是南零水,這壺里面的水是揚子江岸邊的水吧?’軍士分辯道:‘親眼見證我劃船到江心的人少說也有幾百,我親手吊長繩深入水中取來的南零泉水怎會有假?’陸羽一聲不響,將水倒掉一半,再用勺揚了揚,這才點頭說道:‘剩下的一半才是真正的南零之水!’軍士聽陸羽說到這里,不禁大驚,猛的跪在地上認罪連聲叫饒,軍士沒想到陸羽有如此品水本領,不敢再瞞,只好實言相告。原來,因江面風急浪大,軍士取得南零水上岸時,因小船顛簸,壺水晃出近半,于是用江邊之水加滿回來復命,不想竟被陸羽識破。
李季卿聽軍士一番辯解,對陸羽驚嘆不已。他懇切地說:‘處士有如此眼力,能不能對你嘗過的水作一番評價?!懹鹁吞岢鲆瞬柚浴谝唬瑫x水最下’。御史立即命人把陸羽口授的茶水品第按次記下來,于是就有了陸羽排出的宜茶之水的二十等次?!?/p>
兩個孩子瞪大了眼睛,朱洪昌說完了他們還意猶未盡。
“伯伯,世上真有南零之水嗎?陸羽真有那么神嗎?”素素困惑地說,“就算世上真有南零之水,可是,河水不停在流動,再加上風大浪大的,怎可能分得出江水、南零之水呢?”
“那你說呢?”朱洪昌看著素素問。
素素把雙肘支在茶桌上,兩手托著腮,她想了一會兒,說:“也許陸羽果真能分辨出南零之水也說不定?!?/p>
朱洪昌笑笑,說:“水和茶一樣都是神奇之物,同樣的茶種在不同的地方長出來的茶葉味道口感都不一樣。而水呢?同樣是水,可江水是江水,河水是河水,泉水是泉水,而且流到不同地方的泉水又有不同的口感和味道。茶圣陸羽能識別南零之水這本事我倒是信的?!?/p>
朱洪昌站起來,走到排列在柜子上裝有泉水的瓷罐旁,繼續道:“這些罐里裝的都是泗城各地有名的泉水。來,你們過來,都嘗嘗,看看有哪樣不同?”
朱洪昌從每個瓷罐里倒出一小杯泉水,一一擱在茶桌上讓素素和朱文璋嘗。
朱文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素素接過去也喝了一口。清冽、甘甜,和一般的泉水無異。
“阿爸,都一樣呀!沒有哪樣不同的呀?!敝煳蔫罢f。
朱洪昌不語,轉臉看素素。
素素說:“伯伯,我也嘗不出哪樣不同來?!?/p>
“那就再嘗嘗,注意,把水含在口中久些再慢慢咽下喉嚨,要多用舌頭和喉嚨感受!”朱洪昌把杯子里的水倒凈,又從一個個瓷罐里重新倒出泉水擱列在茶桌上。
朱文璋伸手準備要拿起杯子試泉水,素素卻搶先一步端起杯子,說:“哥,剛才是你先嘗,現在輪到我先嘗了!”
“好好,你先嘗就你先嘗,有哪樣了不起的,又不甜!”
“嘻嘻,這才乖嘛!”素素學著平時娘娘夸她的語氣,得意地把杯子舉到唇邊。按照朱洪昌剛才教的,先含一口在嘴里,良久才慢慢咽了下去。
朱文璋看素素把水咽下喉嚨了,才接過杯子也喝了一口,含在嘴里,良久才咽下去。
等兩個孩子都一一嘗過擺在茶桌上的水,朱洪昌才問:“現在嘗出有哪樣不同了嗎?”
“阿爸,我還是嘗不出?!?/p>
“你呢?素素?!?/p>
“嗯”素素歪著頭——素素思考的時候總喜歡歪著頭。她認真想了想,說:“嗯,好像——好像都一樣,又好像有些水冰些,有些水甜些?!?/p>
朱洪昌高興地拍拍素素的腦袋,說:“素素算是嘗出來了!是的,這些泉水,有些比較冰,有些比較甜,剛剛入口的時候它們好像是一樣的,但仔細品嘗,就能嘗出它們的不同之處來!”
素素聽見伯伯夸她,得意地朝朱文璋做了一個鬼臉。
“狗鼻子才這么靈!”趁阿爸不注意,朱文璋還了她一個白眼,小聲嘀咕著。
“伯伯,哥哥講我是狗鼻子!”素素立刻大聲告朱文璋的狀。
“文璋!不像話!怎可以這樣講妹妹?讓你讀書你不認真,讓你學茶你也不認真,真是成事不足!”
朱文璋一聲不吭,垂手站在那里。素素本來只想嚇唬嚇唬哥哥,沒想到伯伯真生氣了。她怕伯伯打哥哥,立刻轉移話題:“伯伯,您帶我和哥哥去取泉水好不好?”
一說到水,朱洪昌又興奮起來,他忘了正在訓兒子,立刻又眉飛色舞說開了。
“當然要帶你們親自去感受泉水了。你們不知道,其實,最好的泉水是清晨還掛露珠時的泉水,那時的泉水是最干凈也是最宜泡茶的泉水?!?/p>
“那讓娘娘一大早就叫我們起床,我們去取清晨最好最好的泉水!”素素連說了兩個“最好”,聽得朱洪昌樂呵呵地笑起來。
素素瞥見朱文璋的白眼,知道哥哥惱她剛才的告狀,就嘻嘻笑著向他吐了吐舌頭。朱文璋背著阿爸朝她揚了揚拳頭。
“伯伯——”素素突然大聲喊了一聲,朱文璋一驚,以為素素又要告狀,誰知素素話頭一轉,說出來的卻是:“伯伯,明天我們就去看泉水哦!”
朱文璋剛剛提起來的心又“呯”的跌落地。他斜眼橫了素素一下,素素仰著頭,一臉壞笑。只要伯伯或娘娘在一旁,素素都有恃無恐,朱文璋這時候去招惹她,倒霉的只有他自己。嗯,平時阿爸阿媽不在時,就一口一個“哥哥”的喊,乖巧得像小貓咪;阿爸阿媽一在就兇得像母老虎!妖怪!等著瞧,有你好看的!朱文璋在心里暗暗發狠。
“要得!要得!”朱洪昌沒看見身旁這兩個孩子的小名堂,高興地答應了。
泗城府到處是泉眼,自古以來就以“泉城”著稱。
距府城較近的泉大多數素素和朱文璋都去過了。靈洞響泉在水源洞內,素素跟娘娘去的次數多了;龍淵泉在龍淵閣旁的龍王廟下,每年正月初十素素都會跟隨娘娘去那里拜龍王求雨,所以龍淵泉素素也非常熟悉。因此,朱洪昌決定先帶他們去看三星廟旁的鳳凰泉。
朱文璋對看泉的興趣不是很濃,不過,如果能借看泉而不用去云峰書院讀書他倒是很樂意的。反正一路有素素跟著,肯定不會悶,況且一談到茶,阿爸的心情就會加倍的好,肯定顧不上教訓他了。因此,他和素素一樣,盼著明天早早到來,好讓阿爸快點帶他們去看鳳凰泉。
素素覺得這個夜晚比任何夜晚都來得遲。好不容易盼得天黑,盼到娘娘喊她上床睡覺。
“娘娘,明天記得早早叫我和哥哥起床哦!”素素躺到床上還不忘再三叮囑娘娘。
“曉得啦!曉得啦!人家都說人老話多,樹老根多,你啊,怎么話比娘娘還多?真是個小麻煩鬼!”朵依一邊幫素素蓋棉被一邊笑著說。
“因為明早我和哥哥要跟伯伯去看鳳凰泉?。 ?/p>
“曉得啦!曉得啦!你都念幾百遍了。乖!快睡吧!”
“哦——”素素應著,翻了個身,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天沒黑的時候,素素盼著天快點黑,可睡著后素素又覺得這一覺只有從大門到客廳那么短,她甚至覺得明明剛剛躺到床上,娘娘就來催她起床了。
“嗯,給我還睡一下下嘛!”素素嘟囔著,閉眼不愿起。
“咦,昨晚是哪個讓娘娘早點叫起床的?現在又賴皮了!快起吧,遲了就落露了?!?/p>
“阿媽,讓我來!”朱文璋說著,湊到素素耳旁喊:“去看鳳凰泉咯!”
素素一個激靈,一下坐了起來。
“羞羞!大懶蟲,睡懶覺!”朱文璋在一旁刮臉羞素素。
“你們好了沒有?”朱洪昌在客廳里喊話進來。
“來啦來啦!”朵依幫應著,手里穿衣的動作更快了,素素的衣服扣子還沒扣全,朱文璋就拉著素素跑了出去。
“文璋,你拿這個。”朱洪昌遞給兒子一個精致的用來舀泉水的小銀瓢,自己拿一個白底青花瓷罐。
“伯伯,我呢?我拿哪樣?”
“你哪樣也不用拿。天還不太亮,小心腳下的路別摔跟頭就行了!”
“哦——”素素應著,跟著朱文璋的后面出了門。
朱洪昌一個仆人都沒帶,取泉水是一件神圣的事,人去多了就會驚動污濁了純凈的泉水。
從正北街到鳳凰泉大約要半炷香的時間。一路上,素素嘰嘰喳喳,有沒完沒了的問題要問。
“伯伯,為哪樣叫鳳凰泉?”
“因為后面山叫鳳凰山,所以泉就叫鳳凰泉。”
“哦——”
停了一會兒,素素又問:“伯伯,那鳳凰山上有鳳凰嗎?”
“沒有。”
“那為哪樣叫鳳凰山呢?”
“因為那山形狀像鳳凰唄!”朱文璋插了一句。
“好啦,快到了。現在誰都不許說話!記住,等下取水的時候要憋著氣不要呼吸,不要讓呼出來的污濁之氣弄臟了泉水。”
朱洪昌滿臉嚴肅,素素和朱文璋立即安靜下來。朝前一看,三星廟的翹角從蔥郁的榕枝間伸出來,籠罩在薄薄白霧中。
鳳凰泉在三星廟旁,龍淵河從泉邊輕輕流過。泉眼就藏匿在離河岸不遠的幾塊大石頭間,清亮的泉水從石縫里涓涓流出,在大石前形成一汪清粼粼藍瑩瑩的小水塘。一棵形狀奇特的大榕樹的根須從臨河的大石縫間盤上來,纏住大石,茁壯地斜長在河與泉之間,濃密的樹冠一大半向河面伸展,一小半遮蓋住小水塘。
三人走到泉眼邊,朱洪昌單膝跪下來,從兒子手里拿過小銀瓢,屏住呼吸,輕輕舀出一瓢泉水,倒進瓷罐里去。然后,他站起來,把銀瓢遞給素素,素素學著朱洪昌的樣子,也跪下來,屏住呼吸,輕輕舀出一瓢泉水,倒進瓷罐里。然后把銀瓢遞給朱文璋。
幾番輪遞,瓷罐很快裝滿了。朱洪昌把瓷罐蓋好,又走到泉眼邊,雙手捧起泉水喝了一口,轉身朝兩個孩子說:“來,你們也試試,這泉水和昨天你們在煮云居里喝的那個有哪樣不同?!?/p>
素素和朱文璋依言也雙手捧起泉水喝了一口。一股冰涼之氣跟隨著泉水在腸子里回旋。滿口是清冽的甜味。
“阿爸,這水真甜??!”朱文璋贊嘆道。朱洪昌微笑著問素素:“素素,你呢?有哪樣感覺?”
“嗯,又冰又甜,還有一種清香的味道。像青草又像花,哦,是白玉蘭花,像白玉蘭花的味道?!彼厮剡七谱爝€在回味。
朱府大門、天井、后院都種有白玉蘭樹,花開的時候,朵依喜歡讓仆人摘下,制成香包佩在素素和幾個女兒的身上,因此,對玉蘭花香味,素素很熟悉。
朱洪昌欣慰地點點頭。海峻住持說的沒錯。素素的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做茶人才,她的味覺比一般人都敏銳。
“走啰,回家啰!”朱洪昌抱起瓷罐,像孩子一樣歡天喜地地喊。素素賴在泉邊還不想走。她看見太陽已經從山后面爬上來,光的線落在旁邊鎮妖塔尖上,卷著白浪嘩嘩流動的龍淵河一半置在光里另一半置在暗里,粼粼的水推動著半河金色的光一波推一波地往遠處流去。
“妹,還不快走!”朱文璋在喊。
“哦——來啦來啦!”素素嘴里應著,眼睛還追隨著金粼粼的光閃閃爍爍地一波波遠去。
“素素,該回家了,娘娘還在家等我們呢!”朱洪昌也在喊。
“哦——來啦來啦!”素素應著,不得不站起來。一想到娘娘在家等,剛才取水的好心情就變壞了。吃過早飯,娘娘又該逼她進房學繡花了。娘娘說,姑娘家哪有不學針線的?學茶是學茶,繡花是繡花,不能借口學一樣就誤了另一樣。所以,素素要在早上跟伯伯學茶,下午跟娘娘學繡花。
我要是男孩子就好了,像哥哥那樣,只管去云峰書院讀書只管跟伯伯學茶,才不管什么繡花不繡花的那該有多好??!素素想著,怏怏不樂地跟在朱洪昌的身后戀戀不舍地一步三回頭。素素根本不會想到,就在這天午后,她還會再次來到鳳凰泉,并且明白了鳳凰泉為什么叫鳳凰泉的真正原因。
下午,素素一個人坐在房間里,娘娘跟著街坊去市場了,臨走前她怕素素偷溜出去玩,特地命令素素繡完“花開富貴”中的一朵牡丹才能出去玩。素素百無聊賴,漫不經心抽拉著手中的針線。家里靜悄悄地,就連平時進進出出的仆人今天好像也變成貓似的走路悄無聲息。素素想,要是哥哥在就好了,家里一定熱鬧很多。正想著,朱文璋的頭就偷偷從門后探出來,他看清阿媽不在,才大著膽子從門后露出身子。
“素素!”朱文璋小聲叫,偷偷向她招了招手。
“呀——哥哥!哦!你又逃學了!”素素抬起頭,看到朱文璋鬼鬼祟祟的臉立刻開心起來,她咧著嘴,嘻嘻地笑:“出來吧,不用躲了!娘娘不在,她去趕街了!”
朱文璋一聽,立刻從門后跑進來,“素素,快跟我去鳳凰泉,我把阿爸舀水的銀瓢忘在泉水邊了!”
這怎么了得,小銀瓢是伯伯的寶貝,伯伯知道了哥哥一定會挨打的。素素顧不上娘娘布置的刺繡任務,放下針籮,跟著朱文璋往門外跑。
泉眼邊找過了,沒有。大青石上找過了,沒有,大榕樹下也找過了,還是沒有。朱文璋和素素急得撅高了屁股趴在草叢里到處亂找。
九月的天說變就變,太陽高掛的天空,不知什么時候開始由疏到密的落起雨點來了。等素素和朱文璋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場細密的太陽雨已經兜頭澆了下來。
雨下得并不大,雨點細密,打在臉上涼冰冰的,朱文璋對素素說:“我們先到樹下躲躲,等雨過了再找。這種雨下不久的?!彼厮靥ь^看看天空,太陽還明晃晃的掛在天上:“奇怪,有太陽為什么還會下雨?”
“笨蛋!這叫太陽雨!”朱文璋說著,手搭涼篷,往榕樹下跑去?!案?,銀瓢會不會已經被人撿去了?”素素跟在后面,一邊跑一邊問?!拔乙膊恢溃也坏姐y瓢阿爸非得打爛我屁股不可!”朱文璋在榕樹裸露出地面盤纏遒勁的根上坐下來,用力扯斷腳邊一棵小草,含在嘴里無意識地拉扯。看到哥哥憂心忡忡的樣子,素素也閉上嘴不說話了,兩人都沉默地看著太陽光下細細密密的太陽雨。
不一會兒,雨越來越小。朱文璋扔下咬爛的草,拍拍手心的泥說:“走,我們再仔細找找?!眱扇朔诸^又撅高了屁股找起來。
大榕樹下仍是沒有,大青石上也沒有。突然素素喊起來:“哥——哥——你快來!水里!水里!”
朱文璋跑過去一看,那把小銀瓢果然好端端地躺在水中呢!朱文璋急忙伸手一撈,把銀瓢撈起來。素素又大聲喊:“哥——哥——你看水里!水里有鳳凰!”
“胡說!阿爸說了,這里沒有鳳凰!”朱文璋盯著失而復得的銀瓢,心里早就開心得飛了起來。
“就有就有,不信你看泉水里!”
“看就看,沒有的話你讓我彈你腦門三下!”朱文璋說著俯身往泉水里看。
是彩虹!
雨后的彩虹清晰地映在泉池里。天上的彩虹和水里的彩虹,一半在水中,一半跨過凌霄山山巔,一道彩虹天上水中,變成了四道交織在一起,看迷糊了,這交織在一起的彩虹突然晃動了起來,像極了一只翩翩欲飛的鳳凰。
“沒騙你吧?哥!泉水里真的有鳳凰,我回去就告訴伯伯!”素素得意地說。
朱文璋早看呆了。他忘了回答素素的話。
“原來伯伯沒有哄我,泗城的泉水真是太神奇了?!彼厮匾粋€人自語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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