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節

　　由于楊俊放假，俊媽開始不分白天黑夜的泡在麻將室，也許不在麻將室，總之是不見蹤影。她覺得楊俊只要有那臺某人送的小霸王學習機就一定不會死掉，沒想到楊俊在學習機上天天死亡，對死亡的技巧和方法諳熟于心，學會了各種死亡。劉光明找到楊俊的時候，他正在操縱著騎了一條恐龍的馬里奧闖關。楊俊開了門趕緊跑回學習機前面，這讓沒有反應過來的劉光明覺得他家整日都處于開放狀態。

　　“你媽呢？”這句話問出來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你是否找我媽有事？第二感覺就是，你接下來一定會干一件讓家長覺得邪惡的事。但劉光明那個年代的少年都這么打招呼，這就在時間長河的過程中，逐漸演變成了一條罵人界不變的真理——罵人先罵母。

　　“打麻將了吧。”楊俊瘋狂的按著手柄，橡膠線跟著他的動作來回飛舞，這就是后來人們所說的“沉溺”。

　　“你玩的是什么游戲？”劉光明雖然見過學習機，但從來沒在上面玩過游戲，劉父家家庭條件還算不錯，卻從來沒有為兒子買過。劉光明覺得父母不關愛自己了，不單要把自己送到寄宿學校，連學習機都不給自己買，他委屈極了。

　　“冒險島，你沒玩過吧。”楊俊在這時已經喪失了兩條性命，正在拿著第三條性命冒險。

　　劉光明覺得自己不能說沒有玩過，否則楊俊肯定要嘲笑自己，這是劉光明內心發出的聲音，更是他自己的想法，這些想法或好或壞在劉光明的體內存在了多年，為命運多舛的他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在別人看來這是虛榮心作怪的時候，劉光明卻不這樣認為，他認為所有嘲笑的來源都源于回答上的失誤。

　　“你這學習機哪來的？”劉光明很巧妙的轉移了這個話題，他覺得自己聰明極了，肯定是個干大事的人，不能當國家總理也能混個總統當當，可惜他失敗了，因為中國根本沒有總統，而他永遠也當不上總理。在他為自己聰明感到欣喜的時候，聰明正在愚弄他的人生。

　　楊俊顯然也沒有想到劉光明會這樣說，嚇了一跳，丟了最后一條命。之后兩人開始共同冒險，直到夕陽西下，劉光明回家。

　　在接下來的一周時間里，劉光明和楊俊共同玩遍了那張64合一的游戲卡，打通關了六次魂斗羅，五次忍者神龜，四次西游記，三次冒險島，二次雙截龍，一次影子傳說和0次超級馬里奧。劉光明和楊俊挑戰了游戲卡上的諸多BOSS，卻沒有救出上面唯一一名公主。

　　劉光明和楊俊鄭重的到了別，兩人都表現出相對痛苦的表情，可能他們除了會哭之外還不知道痛苦的滋味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樣的表情才算得上是痛苦，所以他們愉快的接受了這個事實，沒有說再見，說明他們還會再見。

　　接下來劉光明去找了宋詩殷，雖然劉光明從來沒有主動找過女孩子，而且他和宋詩殷的關系并非十分密切，但他一直記得宋詩殷兩次和他說過“記得來找我”這句話，這其中必然有著重大涵義，劉光明堅信不疑。

　　劉父打通了各路人脈，自掏許多腰包，終于為自己兒子爭取到了一個名額，算是對其多年來沒有太多關心的愛。一切準備就緒，只等二日后的考試。在報考的孩子都在加被家長逼著讀書的時候，劉光明卻肆無忌憚的揮霍著最后的時間，劉父知道對于一個三科成績加起來考不到二百分的人來說參加此類考試未免有些難過，就又掏腰包疏通了道路，不禁如此，還大肆邀請各路老師齊聚一堂，對兒子未來三年的道路做詳細預備規劃，經過老師們的不斷磋商討論，反復討論，精打細算和出謀劃策下，一套針對劉光明未來三年如何走下去的宏偉藍圖呈現在了劉父面前，劉父雖然看不到藍圖是何景象，只覺光明無比，覺得此次不但沒有破費還賺了一筆，一時興起又要了一只在孟城土生土長土殺土烤的北京烤鴨。

　　劉光明對自己進行了一番打扮，這番打扮在多年以后想起來依舊歷歷在目。劉光明穿了件劉父的白襯衣，雖然襯衣已經微微泛黃，但還散發著白的光澤，而且大少適中，衣角剛好能被風吹起來，翩翩起舞。為了給宋詩殷留下一個好印象，劉光明還洗了頭，打了三次洗頭膏，看上去油光發亮。亞麻短褲配膠制涼鞋，太陽光如果從四十五度方向撒下，這絕對是一個代表了祖國希望的民族少年，可惜宋詩殷沒有這么大的愛國情結，自然不會對一個擁有濃厚愛國感情和愛國容貌的人動心。劉光明一路小跑去找宋詩殷，他覺得自己腳下踩著風，這風給人以涼爽和勇氣，速度和力量，可惜這力量被高老師撞了一下，瞬間煙消云散。

　　在宋詩殷獨家小院的拐角處，劉光明撞到了高老師。高老師穿著高跟鞋，劉光明發育還不完善，兩人整整相差兩頭，劉光明順其自然的一頭撞在高老師的胸部，雖然這個胸部很軟，但因為是突如其來，劉光明還是在額頭上存留著柔軟氣息中感覺到了疼痛。高老師也被撞了個稍有不適，由于劉光明當時是加速度狀態，雙方即便是看到了對方，一秒內也無法立刻停止正在邁出的腳步，但由于高老師胸部柔軟，對這個沖擊有一定的緩沖作用，傷害隨之減少了大半，感覺和被一雙手輕輕捏到一樣輕松。

　　“高……高老師。”劉光明看了一眼高老師趕緊向老師問好。“高老師好。”

　　“你是……是……”高老師本來就在思考問題，這個問題關乎她自身的純潔性和安全性，還沒有思考出個所以然就遭到劉光明的撞擊，這一撞不但撞丟了正在思考的問題，還撞丟了多年前的記憶，她完全記不起來眼前這位學生姓甚名誰，只好不好意思的笑笑。柔順馨香的頭發垂在肩上，鮮艷的嘴唇猶如飽滿的櫻桃，端莊姣好的面龐映著四十五度灑下來的陽光，白皙精致的脖頸泛出光潔的色澤，暗紅色長體連衣裙遮蓋勻稱平滑的小腿直到腳踝，寶藍色高跟鞋發出奪目的光彩。高老師不好意思的笑笑，身上散發出劉光明從來沒有聞到過的味道，即便是和宋詩殷近距離的接觸也沒有過的味道，沒有過的，還有自己左胸膛里那顆企圖造反猛烈沖撞的心臟。劉光明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快要使他眩暈，身體像火一樣灼熱。劉光明此時還不知道這正是成年女性的魅力。

　　“我……我叫……叫劉……光……光明。”劉光明不敢直視高老師的眼睛，他感到自己下體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腫脹感。

　　“劉光明啊，長大了。”高老師說著伸手撫摸了一下劉光明，這一摸對已經支撐不住的劉光明來說像是致命一擊，他感覺自己快要不行了，趕緊伸手抓住高老師的手，這是劉光明接觸到和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第一位成年女性，她的皮膚如琉璃般光滑，讓劉光明愛不釋手，可他不得不去釋手。

　　“是……是的，是的高老師。”劉光明感覺自己能夠站穩了，立刻松開高老師的手。本以為已經解脫，不想高老師突然靠近自己，那種成年女性的特有氣味再一次襲來，但經過第一次熏陶的劉光明已經形成了抗體，堅持了下來。

　　“要上初中了，要好好學習啊。”高老師附身對著劉光明說，臉與臉之間的距離只差圣誕老人一雙襪子的厚度。劉光明不敢看完美的高老師的眼睛，所以只能把視線向下移，這次好多了，劉光明直視著高老師的鼻孔，這鼻孔看似精致，卻因為一根越界的鼻毛顯得不太精致，劉光明看到那根鼻毛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對著那根鼻毛鄭重的點了點頭。

　　劉光明目送高老師離開，腦海中卻遲遲驅散不開高老師修長的身影。劉光明第一次感到自己竟然如此邪惡，會在腦海中思念自己的老師，在他看來教師這個職業是神圣的，如果侵犯了神圣的東西必然要遭到懲罰，自己不想遭到懲罰，趕緊把目光轉移到了宋詩殷身上。他覺得和兩個男人搞過的女孩子稱不上是神圣，但自己就是不喜歡神圣。

　　劉光明在宋詩殷樓下喊她的名字，宋詩殷家是獨家小院，院子里有很多不知名的花朵，種植在修建好的草坪上，房子有三層，白色墻壁顯得異常顯眼。五分鐘后宋詩殷站在了劉光明面前，她穿著一件睡衣，頭發亂糟糟的趴在脖子上，睡眼惺忪，裸露出來的皮膚和花瓣一樣美麗，鎖骨凸顯出來經受著劉光明目光的挑逗。

　　“宋詩殷我來了。”

　　“你怎么來的。”

　　“我輕輕的來。”

　　“那你準備怎么走。”

　　“輕輕的走。”

　　“你來找我做什么？”

　　“來看看你。”劉光明其實是想表達“來找你玩”卻因為看到宋詩殷這副模樣，剛被清理出腦海的高老師的面容又見縫插針的竄了出來，混淆了劉光明的正常思維，擾亂了語言表達能力。

　　“你真好。”

　　“你不要誤會，我就是來跟你道個別。”劉光明忘了宋詩殷是和兩個男人搞過的人，雖然這句話聽上去還算浪漫，對一般女生來說絕對能起到不同尋常的殺傷力，贏得她們的放心，而對于宋詩殷來說，這句話不單不夠浪漫，還為本來關系就不密切的二人中間修建了一堵墻，雖說是出于無心，但生活中很多事情都是因為無心造成的，這種事情發生了就不可挽回，只能獨自望月空流淚。

　　“你要去哪？”宋詩殷大義凌然使用女性的憐憫之心對將要離開的劉光明展開關懷。

　　“我爸要把我送到雙語學校。”劉光明表現的十分痛苦。

　　“真可憐。”

　　“宋詩殷謝謝你。”

　　“那你會想我嗎？”宋詩殷說完這句話就牽住了劉光明的手，劉光明反應不及，只覺手心被一股溫暖覆蓋，這種溫暖在一瞬間侵犯了所有細胞，這些細胞受到刺激使劉光明心里一陣瘙癢。

　　“我……啊……那當然……”劉光明覺得今天真是個不平凡的一天，被兩個女生觸摸，她們是自己的身外之人，理應不能如此親密，可這種感覺十分美好，像裸體站在雪中感受到的卻是夏天的溫暖。使人不由自主的想去擁有，不愿放開，所以劉光明不去反抗，既然它們肆無忌憚的來了，就要勇敢的接受。

　　“我剛才看到高老師了。”說完這句話劉光明看到宋詩殷的小臉黑了一下，抬頭一看一大片云彩遮住了天空。

　　“她是狐貍精。”

　　“高老師怎么會是狐貍精呢。”劉光明知道那句話是罵人的，和日你媽逼一樣惡毒。但劉光明不相信這個三度出現在腦海中的美好女人是狐貍精。

　　“本來就是，她和……”宋詩殷這句話沒有說完，擺擺手說：“算了，你走吧。”

　　劉光明覺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腦海中的高老師也不再了，生理和心里都沒有了寄托，劉光明像個被人隨意丟棄的玩具，只剩滿心悲傷，想也沒什么好說的，就輕輕的轉身離開。

　　“劉光明。”宋詩殷在后面喊。

　　劉光明帶著悲傷回頭。

　　“再見。”

　　劉光明看到宋詩殷微笑的對自己說，小身子一蹦一跳揮著手。

　　“劉光明。”宋詩殷繼續喊。

　　劉光明站著不動聽她說。

　　“你一定不要喜歡狐貍精。”

　　劉光明腦袋放空，把剛才宋詩殷說的話全部裝在腦子里。

　　“你答應我。”宋詩殷把手放在嘴邊說。

　　劉光明點了點頭。

　　“你說‘我答應你’”宋詩殷把身子前傾用力喊。

　　“我答應你。”劉光明大聲說。

　　頭頂一片蔚藍，太陽穿過云彩投射下巨大的影子，遮蔽著不同地方的不同事物，孟城像個正在沉睡的孩子，充斥生活的事件是它的夢境，這些夢境被人們經歷變成現實，又像是個正在蘇醒的孩子，潛意識里帶著生活的影子，這些影子匯進人們的頭腦，又把它們帶入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