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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水年華  文/羅南 向志文

第七章    朵依和朵佤

  一祖仰躺在床上,朵佤拿著熱毛巾幫他敷額上的青淤。洗過熱水澡,換上干凈的衣服后一祖覺得舒服多了,他感覺到阿媽的手小心翼翼的,生怕壓痛他似的,就說:“阿媽,我已經不痛了。”朵佤說:“嗯。”抓毛巾的手仍是小心翼翼的。一祖透過白蒙蒙的熱氣,發現阿媽雙眼盯著前方,似乎在看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沒看,那神情,分明并沒有聽清他剛才的話。

  “阿媽!”一祖搖搖朵佤的手,朵佤才“嗯”的一聲回過神來。

  “怎啦?還痛不?你忍忍,阿媽已經喊人去找有奶水的婦人,要點奶水給你揉一下就不痛了。”

  “不是啦,表哥不是故意的,阿媽,您莫去找姨媽算賬了哦。”

  朵佤望著兒子有些蒼白的臉,愛憐地輕輕拍了拍,說:“嗯,阿媽懂的。”這時,門外有人來報,有奶水的婦人找來了。朵佤讓人帶她進來,婦人向朵佤道了萬福,就撩起衣服前襟,一雙圓鼓鼓白晃晃的乳房立刻從衣服里彈出來,在一祖眼前白花花地晃動。

  朵佤說:“直接擠到少爺的腦門上吧,奶水越新鮮越好。”婦人俯身靠近一祖的頭,兩只乳房像兩個大球遮住一祖的視線。婦人一手托著乳房,另一只手用力一擠,幾股細細的乳汁從褐色的乳頭急噴出來,射到一祖額上、臉上。

  “夠啦!夠啦!你看你,這么粗魯,弄得少爺滿臉滿頭都是。”朵佤嘴里抱怨著,卻像得了寶貝似的,趕緊把纖細白嫩的手按在一祖額上,輕輕揉搓著。渾稠的乳汁流到一祖的唇邊,他偷偷伸出舌頭舔,香甜香甜的。朵佤的掌心輕柔地貼在兒子額上打著旋,溫熱的乳汁浸進一祖的皮膚里,他感到一陣清涼,額角上的痛果然輕了很多。

  “阿媽,我真的不痛了。”一祖打著呵欠,他覺得很困,便閉上眼,很快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朵佤見一祖睡著了,便揮手讓婦人離開房間,自己坐在兒子的床沿發呆。一祖翻了個身,在夢里輕輕地抽泣,朵佤看著兒子熟睡中稚氣的臉,忍不住俯身吻了吻兒子細嫩的臉。兒子心善,她知道,可是兒子不讓她去找姐姐朵依算賬,這她能做得到嗎?不,她做不到,她不敢違了丈夫的命令。在岑家,岑老爺就是天,是所有人的天,從來沒有人敢違抗岑老爺的命令。

  一祖又翻了個身,背朝著朵佤。朵佤幫兒子拉了拉滑到肚臍的錦緞被子。

  不就是兩個小孩子之間的嬉戲打鬧,用得著這么興師動眾嗎?算賬?你以為你還是土司?說不定兩家大人還沒算好賬,兩個小孩子又好耍了呢。不,丈夫分明是沖著姐姐朵依去的,這些年,凡是觸碰到能跟朵依扯上一點點關系的事,丈夫都好像是被踩中尾巴的貓,激動得張牙舞爪。今天,丈夫肯定又被心里那根刺刺痛了。

  朵佤是妒忌姐姐朵依的。從她嫁給岑老爺那天起就一直妒忌到現在。

  十幾年前,岑老爺的大太太病逝了。老爺家的大太太是個病秧子,嫁到岑家后沒有生育,不到兩年就病逝了。一年后,岑老爺相中了同城西秀堡黃家的大女兒朵依,于是請媒到黃家提親。

  黃家與岑家的關系很有淵源。岑家祖上是土司,黃家祖上是土司身邊的狼兵大將。從岑家先祖岑怒木罕那輩起,黃家祖上就跟隨岑家祖上征南戰北,浴血奮戰,出生入死。岑家的土司職一代傳一代,黃家的大將職也一代傳一代,這一代一代下來,兩家人也結上了親,不是岑家的女兒嫁到黃家來,就是黃家的女兒嫁到岑家去。后來朝廷撤去了泗城的土司改派流官,岑家不再是土司,黃家也不再是大將。但兩家一直都是老親老戚。

  按說岑老爺這一提親,黃家應該一口應承下來才是。可朵依阿爸卻為難了。因為,在岑老爺來提親之前,有人早來了一步,那人就是煮云居的老當家——朱洪昌的父親。

  朱家是同治年間從四川遷到泗城府來的漢族人。在泗城府,這樣由外地遷來的漢族人被稱為“布哈”(客人的意思),而泗城府的僮族人自稱為“布樓”(本地人之意)。一般來說,“布哈”與“布樓”是少有來往的。自從朱洪昌的父親跟黃家買下一片茶林,朱黃兩家人的茶林相近,朵依阿爸先是與煮云居老當家聊茶,后來聊著聊著聊上了癮,兩個人便打起“老契”來。因此,朱家一來提親,朵依阿爸就立刻同意了。

  都是茶,茶在其中惹的禍。如果不是茶,一向自命清高的朵依阿爸也不會和朱家這個“布哈”認識來往,并且打起“老契”來的。

  一邊是當年的土司之后岑老爺,一邊是剛結拜的外來“布哈”“老契”的少爺,朵依阿爸左右為難。最后,他讓朵依自己做主,讓她在朱家少爺和岑老爺之中選一個。結果,朵依選了朱家少爺——朱洪昌。

  朵佤不明白,姐姐為什么選朱洪昌而不選岑老爺。論人才,岑老爺相貌堂堂,溫文爾雅;論文才,岑老爺滿腹詩文,出口成章;論家財,岑老爺是土司之后,一方豪紳,家有良田無數。可是姐姐就選朱洪昌了,盡管朱洪昌是個“布哈”,盡管朱洪昌其貌不揚還是個全城有名的茶癡。

  朵依嫁了朱洪昌,朵依阿爸就把小女兒朵佤許配給了岑老爺。算是補償了對老主人、老親戚岑老爺的愧歉。

  朵依和朵佤是泗城府最亮麗的兩朵花。姐姐優雅,妹妹俏麗。如果說姐姐朵依是山谷里散放著淡淡幽香的蘭花,妹妹朵佤就是庭院里艷麗動人的玫瑰,姐妹倆很難說清誰比誰更漂亮。可娶不到朵依,岑老爺還是很失落。

  “西嚡乜蒙!當年我太公有八個老婆,想要哪個得哪個。現在,西嚡乜蒙!想要一個都不得!”岑老爺想想就有火。

  朵佤替姐姐成了岑太太。朵佤很懷疑,這些年來,她在丈夫心里,其實是另一個朵依,他愛朵依時就疼,他怨朵依時就會找碴來尋她的不是。朵佤甚至覺得,她是岑老爺押在岑府的一個人質,是用來牽制朵依,折磨朵依的。

  對于姐姐朵依,朵佤說不清自己是恨還是愛。她只知道,如果她不是朵依的妹妹,而是與朵依沒有絲毫關系的隨便任何一家女子,那就算岑老爺心里的那根刺再尖銳也傷不到她了。可是,她沒有辦法做到不讓那根刺刺到她,因為她是朵依的妹妹,朵依的血管里流的是和她同樣的血液,朵依的身影在她還在娘胎里就已溶進她血液里。她的眉,她的眼,她的一顰一笑里都能找到朵依的痕跡。因此,朵依變成岑老爺心里的刺后,每每刺痛岑老爺后,岑老爺就會把這根刺刺向她。

  第二天,一祖沒去上學,朵佤把他帶到朱家來了。

  朵依看到妹妹朵佤很意外。自從朵佤出嫁到岑家后她已記不清有多久姐妹倆沒有在一起親親熱熱地說話了。她們有一個比她們年長許多的哥哥,因為年紀相仿,姐妹倆的關系親密無間。在家時,妹妹簡直就是她的影子,哪里有朵依,哪里就有朵佤。可是現在,除了過年過節的時候在娘家能偶爾相見,平常的日子姐妹倆是很難見面的。朵依總以為朵佤很忙,岑府的太太肯定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吧。

  “朵佤,今天怎么有空來看姐呀?平時請都請不來呦!”朵依開心地笑著,上前捏捏緊躲在阿媽身后的一祖的小臉,溫和地笑問:“祖,今天怎么不上學啊?”,朵依嘴里說著話,眼睛卻放在妹妹身上,因此,她并沒發現一祖頭上的異樣和神情。

  朵依親熱地挽著朵佤的手往正廳走。并吩咐下人去準備飯菜,她要留朵佤在家吃飯,姐妹倆好好敘敘舊。

  朵佤一路沉默。她淡淡地說:“不用那么麻煩了,我是來找姐算賬的。”

  朵依一臉驚愕,她不解地望著朵佤。昨天朱文璋回來時不敢把事情告訴她,現在她還不知道發生什么事呢。

  朵佤把一祖推到姐姐的面前,說:“你家的仔把我家的仔腦殼打起包了,你看這賬怎么算嘛!”

  從進朱宅起一祖就躲在阿媽的身后。被阿媽這么一推,他只好非常不自在地站在姨媽的面前。

  剛才只顧著高興,朵依沒注意到一祖的額頭。一祖額頭上的青淤經過奶水的揉搓已經沒有昨天那么腫了,但經過散血消腫的草藥一涂抹,看起來卻好像比昨天還嚴重。

  朵依把一祖攬到跟前,一邊察看他的額頭,一邊問:“嘖嘖,腦門都腫了!文璋哥打的?祖,很痛吧?你放心,姨媽會給你做主的。”朵依立即叫來婭囊,讓她火速到云峰書院去:“都捅破天了,還上哪樣學!快把朱文璋給我捉轉來!”

  一祖忙說:“表哥不是故意的。”朵依怒氣沖沖地說:“管他故意不故意,把自己的親表弟弄成這個樣子就是不得!反了他!”

  一祖看到阿媽和姨媽都繃著臉怒火沖天的樣子,無措地呆站在那里,不敢說話了。

  朱文璋一進客廳就看到一祖站在哪里,他知道事情暴露了,大氣不敢喘,畏畏縮縮地走到阿媽面前。

  “跪下!講,你昨天做了哪樣壞事?”

  朱文璋“咚”的雙膝跪地,埋著頭不敢答話。兒子的沉默讓朵依更生氣了,她叫下人拿來“條子”,沒頭沒腦地往朱文璋身上抽去。長這么大,阿媽還是第一次動用家法。

  朵依這次是真的發怒了,她的鞭子每落下一次,朱文璋的后背就多添一道紅痕。朱文璋覺得很委屈,他沒有欺負表弟,他昨天拋的那個柚子其實是他好心想要送給表弟的。

  背上是火辣辣的痛,朱文璋眼里的淚嘩嘩嘩地流下來,但仍咬著牙沒哭出聲。

  突然,素素從后廳沖出來,她猛地沖到一祖身邊,抓起一祖的手臂,狠狠地咬住不放。

  “哎喲——”一祖痛得大叫。

  “啊——祖!祖!”朵佤從素素嘴里搶下一祖的手譬,沒想到素素一轉頭,又咬在朵佤的手臂上。“哎喲,哪來的野丫頭?咬死人了!”朵佤也痛得哇哇地亂叫起來。

  “素素!”

  朵依大驚失色,她尖叫著一把拉過素素,也在她屁股上狠狠甩了幾鞭。一邊打一邊罵:“叫你跟哥哥學壞!叫你跟哥哥學壞!”素素張著大嘴,哭喊:“哥——痛!”

  朱家亂成一鍋粥。

  晚上,朱洪昌夫婦帶著兒子和素素去岑府賠禮道歉。

  岑府地勢寬闊,岑家族親聚住在一地,一家連著一家建成一片氣勢恢宏的庭院。整個庭院分成一個正門兩個偏門,正門前方是兩只威威佇立的大石獅子。

  朱洪昌一行四人提著禮物從偏門進去,順著一條石板路走去,有人造的小溪和池塘,穿過走廊、小橋、亭臺,進入一個開闊的小院,院正中是一座古香古色的房子。這是岑家宗祠,從泗城土知州岑善忠把府治從汾洲遷到泗城起就把岑家的宗祠建在這里,算也來也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

  從宗祠旁的走廊繞左走,穿過假山中一條蜿蜒的小徑后,他們就到了一祖的家。

  這是一棟二進三開飛檐翹角的青磚樓房。走上石條鋪成的三層臺階,廊前兩側是兩根雕著大盤龍的石柱。青磚青瓦,飛檐畫壁,氣派雄偉高雅。

  岑老爺端坐在大廳正堂的椅子上,手里捧著茶杯慢慢抿啜,侍仆們像魚兒穿梭,在朱洪昌夫婦的桌前擺滿各種泗城府罕見的小吃果類。氣氛因為侍仆們的忙碌而顯得熱情周到,也因為岑老爺的冷峻而倍顯威嚴。朵佤坐在正堂的另一把椅子上,不時瞟眼看丈夫。岑老爺不緊不慢地品著茶,眼皮都不抬一下,很難揣測出他現在心里想什么。

  朵依拉著朱文璋,教朱文璋叫了一聲“姨叔”。岑老爺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仍在啜抿他的茶。朵依狠狠地朝朱洪昌瞪了一眼,向他使了個眼色,朱洪昌便也站起來,向岑老爺拱了拱手,道:“他姨叔,請原諒小兒蠻魯,我代他向您賠罪了。”可岑老爺連哼都沒哼,雙方僵住了。朵依見狀走上前笑了一下,說:“他姨叔,文璋這孩子頑劣不馴,昨天我已經狠狠教訓他了,相信他下回再也不敢了。”

  岑老爺這才抬眼看了看朵依。朵依年近四十,可還是岑老爺當年中意的樣子。她穿著鵝黃色的斜襟掐腰上衣,淡藍色長及腳踝的百褶長裙,衣襟裙擺都滾有三條小指寬的欄桿花邊。歲月似乎在朵依身上忘記了流動,她比做姑娘時豐腴,這份豐腴讓朵依多出了一份雍容華貴。岑老爺在心里輕嘆,這本該是他的朵依啊!岑老爺又轉眼看了看他的太太朵佤,朵佤手里也捧著一杯茶,她似乎心神不定,茶舉到唇邊,還沒沾唇,又放下。

  朵佤比姐姐朵依年輕,她穿著一身大紅錦緞衣裙,和姐姐一樣,衣襟裙擺也滾有三條一指寬的欄桿花邊。朵佤比姐姐朵依纖瘦,面色有些蒼白,在紅艷艷的衣裙襯映下倒也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的美。

  朵佤發覺丈夫在偷偷觀察她,心里一慌,身子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手里的茶僵在半空,喝也不是,放也不是。朵佤不喜歡與姐姐朵依同時出現在岑老爺的面前,她害怕兩姐妹同時曬在丈夫眼皮下作對比。今天,她故意挑出這套衣裙穿就是希望這鮮艷熱烈的顏色能削減朵依那股從容。就算不能蓋過姐姐朵依,至少也能掩飾她心里的不安和不可抑制的妒意吧。

  “他姨叔——”朵依見岑老爺不搭腔又硬著頭皮輕輕喊了一聲。

  “哦,沒事,不過就是兩個小娃仔的打鬧嘛。”老爺不慢不緊地說。

  朵佤想,果然不出所料,丈夫讓她去朱家算賬,只不過是因為朵依這個名字刺痛了他而他就來找她的不是呀。心里想著,垂眉,神情戚戚地默坐在椅子上。

  岑老爺察覺到了太太的變化,他又看了朵佤一眼。這朵佤什么時候變得這樣敏感多愁起來了?岑老爺又移過視線,看了看朵依,他想,朵依雍華,朵佤婉約,泗城府這兩朵花,哪朵他都放不下,哪朵都想要。如果時間倒退到太公那時,西嚡乜蒙!兩朵花都是老子的,哪里輪得到姓朱那狗日的“布哈”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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