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你把U盤摔在我臉上

　　我站在方正浩家門口按響門鈴，門后面的世界安安靜靜的，搞不準一會兒剛開門就能看到一具尸體吊在房梁上，然后一群人跪了一圈披麻戴孝。開門的是方家的保姆若云。我和李若楠安靜地走進去，這種動作應(yīng)該叫做矜持吧？這個時候Joe跑過來，抱著我的腿，滿臉是淚地給我說：“宋哥哥，我哥哥不在了，他把自己弄丟了。”

　　我把他抱起來，走上二樓，推開了方正浩的房間。此時，方正浩的爸爸正坐在兒子的床上。他年過半百的臉藏在燈光與夜色互相破壞的光影里，他的腰弓了許多，胸前的領(lǐng)帶歪歪斜斜地掛在胸前。

　　“方伯伯？”我悄聲地叫了他一句。

　　他抬頭看看我，我把Joe放下，他跑過去抱著爸爸的胳膊。李若楠站在我的身后不敢出聲。從進屋到現(xiàn)在，她一聲不吭。

　　“我冒昧地問一句，正浩他今天一天都不在家么，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情？”

　　“我還在外地參加研討會，家里就打電話告訴我方正浩從昨晚就沒回來，我查了他的屋子，發(fā)現(xiàn)他帶著我給他的信用卡，以及柜子里的一些衣服不見了蹤影。你知道他會去哪里么？”

　　是啊，我算什么呢？我是他的朋友，我一直這么認為，可我只對他經(jīng)常去的三個地方，這里，學(xué)校，籃球場，清清楚楚，至于其他場所一概不知。如果還能有什么地方的話，李若楠應(yīng)該知道，他們倆花前月下的地方她最清楚，可是方正浩不可能去那里。他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更何況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什么感情。我不是自以為是方正浩最好的朋友么，那他去哪了？我和他說白了就不是一條路的人，他可以去米其林請個法國大廚回來，我只能在街邊吃重慶酸辣粉。一個矮丑搓有那么個高帥富的朋友，你就是再想進入他的圈子，也只能看到他生活的冰山一角，所以，我怎么能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搖搖頭，算作回應(yīng)吧，這回應(yīng)雖然無聲，但是力量好大，我看到方正浩的爸爸又陷入了絕望。

　　“哎，慣得不成樣了，肯定是因為我?guī)退麖埩_進我們大學(xué)學(xué)習(xí)的原因，也怪我啊！”他不住地嘆氣。

　　“那報警了么？”我問。

　　“報警了，可是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估計已經(jīng)去了別的城市了吧。嗚嗚嗚——”方伯伯哭了起來。看到父親哭，Joe也跟著哭了起來，在一旁不停地叫爸爸，爸爸。Joe從來不知道，自己金發(fā)碧眼的，怎么可能是方伯伯的兒子。現(xiàn)在只能寄希望于警方了，我覺得現(xiàn)在待在這里什么忙也幫不上，就跟方伯伯告辭了，并答應(yīng)他如果自己這邊有消息，也會立刻通知他的。我對著Joe擺擺手，告訴他我要走了，然后拉了拉李若楠的衣袖，告訴她離開吧。

　　那天夜里，我一直躺到凌晨四點都沒有睡意，那個和我們這些平房遙遙相望的小區(qū)里的每戶人家都在睡眠當中吧，是不是只有方家受著徹夜難眠的煎熬呢？他們是孤枕難眠還是同床異夢呢？后來，我是通過騙自己方正浩會被警方找到的，或者是方正浩只是一時耍小孩子脾氣，自己會回來的，或者是方正浩就算今后浪跡天涯，他那么厲害不會有事的，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反正是這三個選項的其中一個，讓我慢慢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不過這也就是自欺欺人吧，根本就是和宿醉一個道理。當昨夜你去借酒澆愁，覺得酒精澆在憤怒和痛苦的火焰上，可以澆滅他們，但第二天早起，那些你逃避的憂愁會變本加厲的讓你頭疼，讓你煩躁不安。我騙自己入睡，上午十點被老媽叫醒了，他問我知不知道方家已經(jīng)徹底找不到方正浩的下落了，我失神地望著老媽。

　　“什么是徹底找不到了？”

　　“警方把市里包括所有管轄縣城都快搜遍了，都沒有看到方正浩的身影。”

　　我的大腦里一片混亂，當其他的同學(xué)都為自己能否被心儀的學(xué)校錄取而擔憂的時候，我卻被方正浩的事情攪得沒心思考慮這些，而另一邊徐強經(jīng)常不在家，我找過他多少次，想把方正浩的事情傳達給他讓他也想想辦法。終于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事情，是他徹底不想見我，而徐強的媽媽也在中間幫了很多忙。

　　那天我見到了徐強的爸爸從外地趕回了家，手里抱著一個長方體形狀的紙殼子。我仔細一看，方正筆記本電腦，當時我正在門口幫我老媽削土豆皮。我沒吭聲，只是注視著不遠處的徐強，此時徐強和他老媽都從家里跑了出來，看到老爸給他買了筆記本電腦，高興地摟住老爸的脖子。

　　那是七月的一天，大概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我報的江蘇省的一所二本就要出成績了。而徐強報的是北京的中央美術(shù)學(xué)院，這個我也是知道的，不過出成績的時間不會比我早，他老爸這么早就把電腦給他買了是什么意思啊？可能是我眼紅了吧，對我們這種家庭來說，電腦可是個大物件，而且哪個孩子不向往有臺自己的電腦呢？我那點可恥的嫉妒心理又開始作怪了，放下手里的土豆去找徐強。

　　既然這次讓我看到你在家，我也就只好抓住機會了，可等我剛到他家門口，就見徐強的媽媽走了出來。

　　“阿姨，你好，請問徐強在家么？我找他有點事。”

　　“啊？強強啊，不好意思，他去找同學(xué)玩了，等他回來我讓他找你去。”

　　這句話已經(jīng)被用過多少遍了，徐阿姨就像一臺步步高復(fù)讀機一樣，大腦里安裝了一片芯片。就在我因為尷尬地要離開的時候，徐強叫住了我，我轉(zhuǎn)身，他上前一步把一塊硬硬的東西仍在我臉上，那東西砸在我臉上以后掉在了地上，我看了一眼，那個東西在陽光下面閃閃發(fā)光，金屬外殼上SONY的標志彰顯它是國際品牌的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