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千年的風景,駐足凝望,不為那風姿卓越的亭臺樓榭,亦不為那四季變換的風花雪月,只為了微醺那些飄散在時光甬道中的故事,那些被輪回遺落在歷史塵埃中的離合悲歡。
我想,所謂的名勝古跡,或多或少都有了后人刻意的雕琢和修葺,唯有那些凄綿婉轉的故事恒久流傳,也正因為那些因遇而生,因離而滅的故事,那些斷壁殘垣,那些樓臺庭院才有了存在至今的意義。
紹興沈園亦是其中之一。一座普通的園林,因為陸游和唐婉的凄美的愛情而被世人所銘記唏噓。當我站在那塊刻有《釵頭鳳》的石碑面前,那行云流水的書法,感人至深的詞句演繹成一幕幕凄美的風景,凋零了綻放在碑上的燦爛日光。
陸游與唐婉,才子與佳人,表兄妹的喜結良緣,舉案齊眉。孤鶴亭中吟詩作畫,賭書潑茶,玉簾深處的情意繾綣,本該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美好姻緣,卻因母親的干涉最終勞燕分飛。他另娶王氏淑女,執劍北上;她另嫁趙家好男,勉為歡笑……時光翻轉,歲月輪回,“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舉身赴清池,自掛東南枝。”東漢浩渺的煙水里,劉蘭芝和焦仲卿的身影又在這一刻重現……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讀到這闋刻在石碑上的《釵頭鳳》,不禁讓我想起了Eason的《十年》,“十年之后,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只是那種溫柔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
十年之后,陸游與唐婉在沈園重逢,石橋的兩側,兩人遙遙相望,唐婉在得到丈夫趙士程的允許之后,為陸游斟了一杯黃藤酒送到他的面前,陸游的眸子里盛滿了綿延至今的情深,昨日的嬌妻,如今卻嫁做他婦,那一飲而盡的悲傷,滿杯的愁緒,山盟雖在,錦書卻已難寄。到了最后,那個在紙上寫下“三萬里河東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崖”,死前不忘示兒“王師收復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的陸放翁也敵不過世事無常,只能低著垂頭,輕輕嘆息:罷了,罷了,罷了。
泰戈爾說,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泰戈爾的詩里,那種距離感產生的痛苦是一個人的;而陸游與唐婉,隔著一座橋的距離,明明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無奈“執手相看淚眼”的戀人,這樣的距離又有多遙遠呢?
陸游走后,唐婉看見他題在墻上的《釵頭鳳》,一聲極輕極輕的嘆息,執筆研墨,淚濕羅衫: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這樣的詩境又讓我想起晏幾道《臨江仙》中的句子,“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人是佳人,景是美景,只可惜人去樓空,此地空余孤鶴亭。和了一闋《釵頭鳳》不久,唐婉便因傷痛過度,抑郁而死。
人生如白駒過隙,一蹉跎,便是兩鬢蒼蒼。直到四十年后,陸游重回沈園,才看到唐婉的和詞。可是林花早已謝了春紅,太匆匆……故事說到這里,有種咬破嘴唇的疼痛,“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一霎那的分別,半生的流離思念,再遇時豈料已是芳草萋萋的青冢黃昏路。“沈家園里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不知是沈園里的花草有情還是陸游的記憶猶新……那樣的情緒,旁人再多感同身受,至多也不過是陸游萬分之一的哀婉輕嘆。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