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轱轆,轱轆。”一路是車輪滾動的聲音,單調枯燥。
車廂里也靜悄悄的一片,誰也沒出聲。
有梅瞟了眼初宜的臉色,看不出什么?
不禁暗嘆,主子又要一通好等了,哪里知道娘娘不去啊。
這樣想著也有了脾氣,堵氣似的撇過眼不再看初宜。
“停車!”
“吁——”芣苡正專心致志地駕著馬車,不想突然聽到車內一聲高喊,驟然勒馬,馬也被突然的命令驚了,不合作地揚起了前蹄。
“都怪你,都怪你。誰讓你那樣早就死的!誰讓你丟下蓋姐姐一個人的!都是你的錯。”初宜瞪著一座孤墳又踢又罵。
“他哪里得罪你了?死了幾十年了還要踢他的墳?”頭頂傳來陌生的男聲。
“誰讓他死得那樣早?”初宜憤怒地指著墓碑控訴。一時沒細想聲音的來處。
“興許他也不想那樣早死呢?”那個聲音復道。
“那???既然他要早死,就不該讓蓋姐姐喜歡上他!所以,就是他不對。”初宜憤憤地復踢了墓碑腳。
“是你蓋姐姐要喜歡他的,管他何事?”那個聲音又道。
“就關他事!就是他不對!誰讓他要當英雄,當了英雄就當不了蓋姐姐的夫君了。”初宜蠻不講理起來。
“你就這么討厭英雄?”那個聲音問。
“你????”初宜終于反應過來此刻還有第二人在場,并且自己正在同這個陌生人交談。
初宜環顧四周,卻不見那個聲音的主人。
“這里。”突然頭頂上傳來那個聲音。
初宜抬頭,剛好撞入一雙似笑非笑的丹鳳眼中,男子一襲松垮垮的綠色錦袍懶洋洋地躺在樹干上。秀氣地打了個哈切。一個鯉魚打挺便從交錯的樹杈間跳落到初宜對面。
“你是誰?怎么會在這里?我說的話你偷聽了多少?”初宜目瞪口呆地盯著一瞬間便落到自己面前的男子。怎么會有這樣厲害的人?
“錯。明明是本???公子在這里睡覺被你嚷醒了,如何輪到你來詰問?”男子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睨了初宜眼反問道。
“你????”初宜被逼后退半步,一時結舌。
“還有,你講得那樣大聲,如何是本公子偷聽?本公子是光明正大地在聽。你沒發現方圓十里內麻雀都被你聒噪跑了?”男子理理松垮的外袍,俯身盯著初宜的眼睛反問。
“我?????”初宜復退了半步,仍答不出話來。
男子站直身子,也不理會初宜了,抬腳便走。
初宜何時受過這等閑氣,從小到大,下人們怕著她,親人們順著他,就連一開始對她不假辭色的皇帝哥哥后來也漸漸和她親近了。什么時候被誰逼問得這樣狼狽。
“站住!”初宜一賭氣便脫口而出。
“何事?”男子掩口懶懶打了個哈切,側臉斜睨了初宜眼。
那架勢分明是不拿正眼瞧初宜。
初宜又氣又急,不過這些年在劉弗陵身邊呆著,又有一屋子的書陶冶著,幾分內斂氣還是學到了的,才不會像個潑婦似的沖上前跟人家拼命呢。
況且她一個女子也拼不贏一個男子。
初宜眼睛一轉,怒極反笑,正兒八經地道:“讓我先走。”
男子一聽這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一時竟反應不過來,當即愣在了那里。
這回輪到初宜不拿正眼橋他了,目不斜視地太不而去。可是,她心里卻笑歪了,見到囂張人的呆愣樣還真過癮!
“站住!”身后傳來男子幾分火氣的叫聲。
“何事?”初宜亦學著他方才的樣子掩口懶懶打了個秀氣的呵且,斜睨著他問。
心里卻想,兩軍交戰先沉不住氣的總是先輸。看他這樣就來氣了,自然贏不了她。倒要看看他如何發招。
“小丫頭,叫什么名字?”男子仍一副慵懶的姿態。
他這一問道是出乎初宜意料。
“本姑娘大名你還不夠資格知道。怕是要叫你祖上十八代,祖下十八代每日面北背南磕上一百八十個響頭,三餐高香貢果不斷再來忘川石上問吧。”
初宜面上一臉不屑,將男子看成一坨屎似的。心里卻在偷樂,這叫怒而撓之,道讓你看看我一個你口中的小丫頭如何將你辯得啞口無言。
其實若是平日初宜見到這樣的人大多會繞道而行,絕不會主動挑釁,恰逢今日心情不好,這樣置人于死地的做法頗有幾分牽連無辜的嫌疑。
在她心里蓋姐姐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平日聽著那些玷污她的流言也就忍了,不想見到了丁少君,又被長公主訓了,心里卻是恨極了丁少君。
在初宜潛意識里,都是因為丁少君是姐姐蒙羞的,蓋姐姐這么好,世上任何男子都該喜歡,所以既然蓋姐姐喜歡霍去病那他的死也成了不該的。更重要的是,初宜覺得就是因為霍去病死了,蓋姐姐才和丁少君牽扯不清,弄得清譽盡毀。這樣一連串下來,初宜就連帶的是個男人就看不順眼了。當然劉弗陵不包括在內,因為初宜是個護短地緊的人。自動便將親近的人劃到圈外。
當然這些細微的心思初宜自己上不曾發覺。
男子似笑非笑地盯了初宜眼,無所謂笑笑:“不說也罷。反正也是路過,過了便忘。本公子只是覺得姑娘挺聰明的便隨口一問罷了。”
好聰明的人!初宜忍不住暗驚。
不過我也不笨,這招欲擒故縱用的果然妙。一說得似乎知不知道無所謂,二又將方才“小丫頭”改成了“姑娘”。三竟夸我聰明。若真是個十一二歲的天真心思,說不定便脫口而出了。
初宜便是笑,“公子既然不想知道,正好本姑娘也不想說。告辭,后會無期。”
暗意便是你既然不想,我還巴結你不成!不想知道拉到,正好我也懶得理你,就這樣,再也不見。
初宜再不給對方開口的機會,便抬步而去。
心里卻樂得跟個偷樂米的老鼠似的,不想孫子兵法今天竟然被她用在了吵架上。這種人就該好好教訓。
初宜哼著小曲,一蹦一跳地走著,早就將方才的煩惱拋到九霄云外了。
初宜悲憤地落座在城外的一間小客棧,隨意點了份素面。正無聊地四處打量這間客棧,等著上餐。
“小二,先來一道西施舌,泥鰍鉆豆腐,烤熊掌,猴腦,素菜就來爆三樣兒、燴銀絲兒、燴散丹、熘白雜碎,先上這些。”一把懶洋洋的聲音從初宜對面傳來。
“客官,這些菜小店一時上不齊,怕是要耽誤公子用餐了。”小二哈著腰陪著小心,生怕這樣一頭肥羊逃走了。
“快些上,本公子這就餓了。”男子隨手扔了一片金葉給小二,吩咐道。
初宜剛好目光掃到自己對面,男人不是方才墓地遇見的男子又能是誰?一襲繡金綠袍,一雙似笑非笑丹鳳眼,嘴角噙著若有若無慵懶的笑。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初宜暗嘆一聲。也不理他,只當不認識。
“是是是,小人這就下去同廚子商量,保管客官滿意。”一見金子,小二立即眉開眼笑,點頭哈腰地下去了。
初宜滿上水,慢慢地喝著,只當看不見對面的人。
直到一盤盤美味的菜肴擺滿小木桌,初宜胃里的饞蟲被誘人的香味勾了出來。
咽咽口水,初宜若無其事地灌著平淡無味的白水。目光盡量避開那一桌誘人的食物。可又忍不住去看那些美味的菜肴。
心里卻憤憤將男子咒罵了一千遍一萬遍。
報復,這絕對是報復!太無恥了!
初宜暗暗咬牙。
一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女子算什么本事,卑鄙!
初宜又開始不屑。卻忘了,經過方才的一戰誰還敢將她當作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啊。
這樣卑鄙無恥人的東西吃了會變得同他一樣卑鄙無恥的。
初宜很是贊同自己的想法。暗暗不停點頭。可是胃卻不聽話地叫喚起來,完全將她出賣了。
并不是那些菜肴有多稀奇,在宮里對初宜再珍貴的菜肴也算不上什么,只是出了宮,且餓了一上午,現在聞到食物的香味初宜就忍不住咽口水。
直到男子所點的菜肴上完,初宜的素面也沒端上來。
果真勢力小人!
初宜悲憤地想。
“小二,我的素面怎么還沒上來?”初宜賭氣地掏出一片金葉,預備瀟灑的扔給小二,不想腰間空空,放錢的荷包早已不翼而飛。
“客官稍等,馬上就好。”小二賠笑道。
初宜方端起一碗素面,就聽到對方吃得嘖嘖生香。
真是笨蛋!撞了什么邪竟然點了碗素面!初宜在心里暗罵了自己無數遍。
真恨不得將這顆豬腦袋扔在地上踩上幾腳。
“一起吃吧。”男子朝初宜扔了一句。
初宜看了看滿桌的雞鴨魚肉,再看看自己可憐的一碗素面,毅然放下了所謂氣節,也不敢是不是會變得同男子般卑鄙無恥,推來淡而無味的素面,毫不客氣地提筷吃起來。
每道菜夾了兩三筷,初宜便滿足地放下筷子,指著男子正要下筷的那盤泥鰍豆腐道:“這道泥鰍豆腐,要活泥鰍放進滾燙炙熱的豆腐中,令其在豆腐里亂鉆最終化作一團肉泥才是最好。用死泥鰍代替便失了其鮮味。”
男子的筷子一頓,放進另一道菜中,便聽到初宜的聲音,
“這道烤鴨掌,將活鴨涂上調料置于微熱的鐵板上加熱,燒好,然后???一刀將鴨的腿部砍去。此時鴨仍舊活著喲。”
初宜有意停頓強調那一刀砍斷鴨腿部的殘忍。
男子的筷子明顯一顫,又放進另盤菜中。此次,男子聰明的不等初宜講話已經將菜送進嘴了。
初宜亦不急,只慢悠悠地喝茶,過了會兒方指著男子方才夾得菜肴道:“一張中間挖洞方桌,將猴子置于桌下,猴頭伸出,用金絲將頭蓋骨緊緊箍住,隨后用小錘一敲???頭蓋骨落下,猴腦呈現,不過???”初宜可以拖長了調子,大喘氣后才繼續道:“腦漿還在撲騰騰的跳!”
“咚”一聲,男子的筷子徹底從手中掉落。
初宜滿意地看著男子不顧風度的飛快跑出客棧找吐。招來小二,吩咐道:“這碗素面算在那位公子賬上,待那位公子轉回,便轉告他說我還有事先行一步,讓他多多保重。”
初宜眼睛一轉,沖小二招招手,附耳道:“建議你們還是坦白從寬,那位公子身份可不一般。況且據我所知,他此次降臨小店就是為了打探各個客棧虛實然后一網打盡???”
初宜有意省略后話,好留小二自個兒想象。
一想到那位囂張男子到時吃癟的樣子,初宜就在心里樂翻了天。
初宜歡快地轉著圈圈,原先的煩惱早就忘得一干二凈。
她呢從小從不挑食,什么都吃,唯獨不吃的便是虧,所以,千萬不要妄圖去得罪她。否則她定能讓你銘記終生。每每想到就開始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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