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這都是謊言!”唐古阿嚷道,“他把你打倒的時候,奇奧瓦人的酋長也正好到了。不是唐古阿,而是他要割你的頭皮。唐古阿要阻止他,挨了他的拳頭,他的拳頭里像是住著個惡神,因為沒人能頂得住它,就連最強壯的人也不行。”
我又轉向他,威脅道:
“對,沒人能頂得住它。我用拳頭,是因為我不想讓人流血。但是如果我再跟你打,我就不用拳頭了,我要用武器,那你可就不只是被打昏了,你記著吧!”
“你和唐古阿打?”他譏笑道,“你恐怕沒這個機會了。我們要燒死你,把你的骨灰撒到風里。”
“休想!我會獲得自由,比你想的還要早,你就等著我找你算帳吧!”
“好啊,唐古阿讓你算帳。他希望你的話能實現。他很愿意跟你打一場,因為他知道他會把你碾碎。”
“好太陽”打斷了我們。
“‘老鐵手’如果認為能獲得自由,那他的膽子真大,”他對我說,“他該想想有多少罪狀擺在他面前,即使推翻了一條,也改變不了他的命運。他只表白了一番,可是沒有提出證據。”
“拉特勒向溫內圖開槍,打中了克雷基?佩特拉的時候,我不是把他打倒了嗎?這也不算證據嗎?”
“不算,你也可能是出于別的原因這樣做的,因為我們知道,你和他吵過架。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現在沒有,也許以后會有。”
“現在就說,因為以后你就什么也不能說了!”
“不,現在不說。如果我以后說,你們最好還是聽著。‘老鐵手’的話是不容許被人輕視的。我現在保持沉默,是因為我很好奇,想聽聽你們怎么對我們下判決。”
“好太陽”從我身邊走開,招了下手,人群中走出好幾個老戰士。他們和三個酋長走到一起,進行商議。唐古阿拼命地要讓判決盡可能嚴厲,這我從他激動的手勢上就看得出來。
這時我們也有時間交換一下看法。
“真想知道他們會琢磨出什么來,”迪克?斯通說。“但不管怎樣,肯定不是什么有趣兒的。”
“恐怕是要我們好受了。”威爾?帕克說。
“我也這么想,”塞姆?霍肯斯表示贊同。“我們說什么都行,印第安人就是什么也不信。順便說一句,您干得不賴,先生!我對‘好太陽’感到很驚奇。”
“為什么?”我問。
“因為他就這么讓您胡扯了半天。如果是我,他早就扇我的嘴巴了。”
“胡扯?您是認真的嗎,塞姆?”
“當然。”
“謝謝,您太客氣了!”
“我把一切沒有結果的話都叫做胡扯,如果我沒搞錯的話。您也和我一樣不太成功啊,嘿嘿嘿嘿!”
“我可不這么想。”
“但是沒有理由。”
“不,很有理由。溫內圖提到過游泳,這是已經決定了的事。因此我想,他們這么嚴厲地審訊我們,只是為了讓我們害怕。判決大概沒這么厲害。”
“先生,您就別想好事兒了!您難道以為,他們會給您一個機會,讓您用游泳救自己嗎?”
“我是這么想的。”
“胡說,胡說!不錯,如果是這么決定的,他們會讓您游泳,可您知道往哪兒游嗎?往死神的嘴里游!這樣,等您死了,您就會知道我是對的了,嘿嘿嘿嘿!”
在我們嚴峻的處境之下,這個奇特的小個子被自己開的玩笑逗得樂不可支。可他只開心了一會兒,他們已經商議完了。參加商議的幾個戰士又回到了人群里,“好太陽”大聲宣布:
“聽著,阿帕奇人和奇奧瓦人的戰士們,聽我們是如何對這四個白人俘虜做出判決的!長老會本來已經決定先把他們趕到水里去,然后和他們決斗,最后把他們燒死。但他們之中最年輕的一個,‘老鐵手’說的話里倒還有些智慧和真理。這四個白人都該死,但他們似乎不像我們想得那么壞。因此我們推翻了原有的決定,讓大神在他們和我們之間做出決斷。”
他停了片刻,為了更吸引住聽眾的注意力。塞姆利用這個機會發表了一下見解:
“注意,這下可有好看的了!您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嗎,先生?”
“我能猜到。”
“是什么?”
“是決斗,所謂的神判。”
“是的,很可能要進行一場決斗。但在誰和誰之間進行呢?我太好奇了。”
酋長又接著說:
“被稱為‘老鐵手’的白人,似乎是他們之中地位最高的一個。決斗應該借他的手進行。與此相應,我們一方也應該是級別最高的人,那就是我,‘好太陽’,阿帕奇人的首長。”
“天吶,您和他!”塞姆激動地小聲叫道。
“噢,噢,噢!”的驚呼聲在一排排紅種人中響起來。
不管怎么說,他們都很驚訝,因為他們的首領要親自和我決斗。他本來可以逃避這場決斗中可能會發生的危險而委派另外一個人的。這時他又接著說下去,為他的行為做出了解釋:
“一個白人的拳頭把‘好太陽’和溫內圖打倒并暈了過去,這使他們的榮譽受到了損害。他們中的一個一定要和他決斗,以洗去這個污點。而溫內圖應該讓‘好太陽’先來,因為‘好太陽’比他年長,并且是阿帕奇人的第一酋長。溫內圖同意了,因為‘好太陽’殺死‘老鐵手’,就會挽回他和他兒子的榮譽。”
他又停頓了一下。
“您可以高興了,先生!”塞姆鼓勵我。“不管怎么說,您會比我們死得快的。您放過了那家伙,現在要被他滅掉啦!”
“咱們走著瞧!”
“咱們不用走著瞧,我已經知道了。您以為你們會用同樣的武器嗎?”
“我沒這么想。”
“那好!在這種情況下定的條件,總是讓白人必輸無疑。如果有人能活過來,那是例外。您聽!”
“好太陽”接著說:
“我們要給‘老鐵手’松綁,讓他游過河去,但他不能帶武器。‘好太陽’跟著他,只帶戰斧。如果‘老鐵手’能游到岸上,并且活著到達大雪松那兒,他就得救了,他的伙伴們也將獲得自由。但如果酋長在他到達雪松之前就把他殺了,他們也就死定了。他們不用受刑、被燒死,而是被槍斃。所有在這里的戰士,你們聽明白了我的話并且同意吧!“
“就這樣吧!”他們齊聲回答。
你可以想見我們是多么緊張,不過我可能沒有塞姆、迪克和威爾那么緊張。
“這些家伙可真狡猾,”塞姆嘟囔道,“因為您是最高貴的一個,所以讓您游泳——呸!因為您是個‘青角’,這才是原因。我,他們應該讓我去游泳!我能向他們證明,我可以像鱒魚一樣在波浪里穿行!可是您!聽著,先生,您想,我們的性命就取決于您了!如果您失敗了我們就得死,那您就可以相信我再也不能跟您說一句話了,如果我沒搞錯的話!”
“您別擔心,老塞姆!”我安慰他,“我會盡我所能。我跟您想的完全不同,我看紅種人的選擇不錯。相信我,我能救你們!”
“但愿吧。這可是性命攸關的事。您可不能對‘好太陽’寬容。您腦子里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
“看著辦吧。”
“沒什么可看的!如果您對他寬容,您就完了,我們也就跟您一道完了。您信任您的拳頭嗎?”
“是的。”
“別用拳頭!你們根本就不會扭打起來的。”
“我看會的。”
“不,不要!”
“那他怎么殺我呢?”
“當然是用戰斧了。您知道,不是只有在肉搏戰中才用得上它的。即使它在遠處,也是件可怕的武器。印第安人很善于投戰斧,從一百步開外就能砍掉舉起來的手指尖兒。‘好太陽’不會用斧子對著您砍的,他會在您逃的過程中把斧子對您投過來,第一下就得把您砍死。相信我吧,就算您游得再棒,也逃不了。您根本就上不了岸,還在游著的時候,他就能擊中您的頭了,或者是脖子,那兒是保險能要您的命。這樣,就算您再耍花招兒,再有力氣也用不上。”
“這我知道,親愛的塞姆!我還知道,有時候,用頂針兒那么點兒的巧計會比用一籮筐的力氣管用。”
“巧計?您還想得出能用上的巧計?我告訴您,老塞姆?霍肯斯是個有名的狡猾家伙,盡管如此,我也想不出您能用什么巧計同‘好太陽’較量。不管什么巧計,對扔得極準的一把戰斧又有什么用呢!”
“有用,塞姆,有用!”
“怎么個有用法兒?”
“您會看到的,或者暫時看不到。但我可以告訴您,我幾乎是穩操勝券。”
“您吹這么大的牛,只是為了讓我們心里好受些。”
“不是。”
“就是為了讓我們好受些!”塞姆堅持道。“但轉眼就會破滅的安慰對我們又有什么用呢?”
“您就放心吧!”我請求他,“我有一個出色的計劃。”
“一個計劃?還有個計劃!在這兒,除了游過去,沒有別的計劃,而您游的時候就會挨斧子。”
“不會。聽著!如果我淹死了,我們就得救了。”
“淹死——得救?先生,您已經快死了,所以說話瘋瘋癲癲的。”
“我知道我想怎樣。您記著,如果我淹死了,咱們就沒什么可怕的了。”
最后幾句我說的很快,很匆忙,因為兩個酋長和溫內圖走過來了。
“我們現在就給‘老鐵手’松綁,”“好太陽”說,“他不要以為可以逃跑!那樣立刻會有幾百人去追他的。”
“決不會!”我回答,“就算我能逃,離開我的伙伴,那我就太壞了。”
我被松了綁。我伸伸胳膊,看是否還靈活。隨后我就開始實施我的計劃了。
“能和有名的阿帕奇人的酋長決斗,或者說用游泳決生死,這對我來說是很大的榮耀,”我聲明,“可對他卻并不光彩。”
“為什么?”
“因為我不是他的對手。我在小溪里洗過澡,費了很大的勁才沒淹死。可要游過這么寬的河,我簡直不敢。”
“噢,噢!”他驚奇地喊,因為他想象中的我完全不是這樣。“這可不讓酋長喜歡。溫內圖和‘好太陽’是我們部落里游得最好的。如果戰勝了游得這么糟的人算什么呢?”
“而且你帶了武器,我沒帶!”我繼續裝腔作勢地說,“我準是死定了,我的伙伴們也得跟著死。但我還是想知道這場決斗到底怎么進行。誰該先下水?”
“你!”
“然后你跟著我下水?”
“對。”
“你什么時候用斧子向我進攻呢?”
“‘好太陽’愿意什么時候,就什么時候。”他回答,臉上帶著驕傲、輕蔑的微笑,像一個大師對一個半瓶醋的家伙那樣。
“也可能是在水里了?”
“對。”我做出越來越不安、越來越擔心、越來越沮喪的樣子,接著問:
“就是說,你可以殺死我。我可以殺你嗎?”
他臉上的表情顯然代替了這樣一個回答:可憐蟲,這你根本就甭想!你是怕得要死才問出這么一個問題的!
“這次游泳和決斗是事關生死的,”他說道,“就是說,你也可以殺死‘好太陽’,因為只有做到這一點,你才有可能到達大雪松。”
“你的死不會對我有什么危害嗎?”
“不會。阿帕奇人的酋長如果殺了你,你就到不了目的地,你的伙伴也得死。如果你殺了他,你就到得了大雪松,而你們從這一刻起也就自由了。來吧!”
他轉過身,我脫下外衣和靴子,把腰間和口袋里的東西也放到一塊兒。這時我聽見塞姆在那兒抱怨:
“會失敗的,先生,會一敗涂地的!您看您的臉!聽您問最后那幾句話時可憐巴巴的腔調兒!我簡直替您和我們怕得要命!”
我什么也不能回答他,因為三個印第安人會聽見的,但我清楚自己為什么裝得那么可憐。我要讓“好太陽”自覺有把握,要引他上鉤兒。而我的計謀已經起作用了!
“還有一個問題!”我跟他走之前又請求道,“如果我們自由了,還能得到我們的財產嗎?”
“好太陽”短短地、不耐煩地笑了一聲,因為他覺得我的問題簡直是瘋話。
“是的,你們能得到。”
“所有的?”
“所有的。”
“包括馬、武器?”
這下他對我發起火來。
“‘好太陽’說了,所有的!你沒長耳朵嗎?一只癩蛤螟想和雄鷹比賽飛翔,還問如果贏了能得到什么!如果你游泳也像問問題這么蠢,阿帕奇人的酋長就要覺得羞恥,因為他沒讓一個老太太做你的對手!”
我們穿過人群,走向佩科河的河岸。我走過“麗日”身邊時,捕捉到了她的目光——她用目光同我做最后的訣別。印第安人跟在我們后面,隨意找地方站著,好舒舒服服地看一場好戲。
我很清楚自己處境極其危險,不管我怎么游過河——直著,斜著,或是之字形,這樣我都得失敗,首長的戰斧肯定能擊中我。只有一條路可走——潛水。還好,在這方面,我不是個“好太陽”想象中的半瓶醋。
但我也不能只靠潛水,我還得冒出頭來喘氣,這樣就把腦袋暴露給斧子了。不,我根本就不能再浮出水面,至少不能在印第安人眼皮底下浮出來。可該怎么做呢?我上下打量了一下河岸,滿意地發現,這個地方能幫上我的忙。
如前所說,我們是在開闊的沙地上,但是在它向上游延伸,與樹林的交接處,離我只有百來步遠,再往上,佩科河拐了一個彎兒,看不見了。沙地向下游延伸的盡頭處離我大概有四百步遠。
如果我跳到水里后不再露頭,人們肯定會認為我淹死了而去尋找我的尸體,那一定是在下游,因此我若想得救就得向相反的方向游,即向上游游。我看中了一個地方:河水沖刷那兒的河岸,使它懸空突出,我要是在那兒暫時躲一躲,那是再好不過了。再往上,河水沖來許多樹木枝權,也能很好地為我充當掩體;但我先得裝得害怕一點兒。
“好太陽”脫得只剩下一條印第安式的很輕便的褲子。他把腰帶上別著的東西都拿下來,再插上戰斧,然后向我招呼道:
“可以開始了,跳下去!”
“能讓我先試試水有多深嗎?”我膽怯地問。
“好太陽”臉上掠過一絲輕蔑的微笑。他喊人拿過一支長矛來,有人給我拿來一支,我把它探進水里,觸不到底。這讓我很滿意。我身后響起一片不以為然的嘀咕聲,這說明我已經達到目的了。只聽塞姆的聲音喊道:
“看在上帝的份上,您最好還是回來吧,先生!我實在看不下去了。讓他們折磨死我們好了,總比看到這副慘相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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