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夫君,你叫什么名字?”午后的御花園里陽光落在女孩臉上,身后透出一大片笨笨的陰影,女孩張開雙手不甘心地攔在據(jù)說是自己夫君的人面前,費力地揚著稚嫩的小臉,嘟嘟的紅唇抿的死緊,像是狠狠下定決心一定要知道般。
“劉弗陵。”劉弗陵看了片刻只到自己胸口的小丫頭,興許是妥協(xié)于女孩幼稚的韌性,終是開口,淡淡的聲音同眼中漠然的神色給女孩熱情地固執(zhí)無情地打了個零分。
初宜泄氣地趴在擺滿一堆奏章的御桌前,雙眼直盯著自己的眼睫。滿心滿腦的疑問。
為什么夫君好像不喜歡我呢?
為什么夫君總是不愿理我呢?
難道是因為我長得不好看嗎?
初宜緊張地將自己整張臉摸了個遍。仍得不出結(jié)論,嘆了口氣,無奈地支著下巴。一想一嘆。
“你在這里干什么?”突然一把清冷的聲音傳入初宜的耳。
嚇得她渾身一個激靈,從桌上直彈跳了起來。
慌忙看向來人,正是劉弗陵,初宜的手肘正巧撞到了一方硯臺,濺翻了一方黑墨。
眼見烏黑的墨水就要濺到自己身上了,她本能推了下桌子。不想一方黑墨全然噴在了奏章上,
“咚”一聲,黑重的硯臺毫不留情地砸在初宜的腳上。
鉆心的痛意電流般從腳趾鉆出,眼底噴出股火辣的熱流,不一瞬初宜的眼睛已經(jīng)布滿淚水。
“夫君????”
初宜膽怯地看著劉弗陵,試圖辯解,卻又無從辯解,心里委屈有不敢表達,眼里的淚水一瞬間溢滿眼眶。卻不敢落下。
劉弗陵俯身拾起初宜腳旁的硯臺,目光在她烏黑的鞋面上頓了片刻,直起身,冷然瞥了縮在一旁憋著眼淚的初宜,冷聲道:“出去。”
冰冷的語氣像一把刀戳進了初宜心里。眼淚終于吧嗒吧嗒飛快跌落下來。
沒看一旁的女孩一眼,一如既往地冷漠,劉弗陵旁若無人地收拾起自己的御桌。
直到聽到奔出房間的腳步聲,劉弗陵才抬起頭,看了眼那某瘦小的紅影,話語在舌尖打了個結(jié),卻仍冷淡的從嘴里冒了出來:“以后,沒有我的允許,不準(zhǔn)踏進這里一步。”
劉弗陵看到那抹瘦小的紅影顫抖了一下,不用想也知道她的眼淚落得更加湍急。
“好。”
出乎劉弗陵意料,他聽到女孩清晰的回答。答語里夾雜著濃重的鼻音。
初宜努力控制住自己聲音的哽咽,從腳趾傳來火辣辣的痛意,不禁在地上蹭了蹭,不想引來針扎的痛楚,一直涌向眼眶蔓延成無盡的淚水。
眼前一片明晃晃的水霧,涼涼的,落在臉上被風(fēng)一吹便癢癢的,初宜看不清腳下的路,眨眨眼里的淚水,流入嘴角的淚是咸的。腳下的痛楚已經(jīng)麻痹,只是仍習(xí)慣拖著一只腳一瘸一拐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初宜眼里的淚已經(jīng)風(fēng)干,只臉上時不時感覺癢癢的。
初宜揉揉干澀的眼睛,抹干凈臉上的殘淚,竟然看到一片波光粼粼的碧湖出現(xiàn)在眼前,湖中央蔓延著接天的無窮碧葉,葉間竟盛開著一簇簇白蓮,最令初宜驚訝的是那純白的蓮瓣上印著一滴滴血色,點點似離人淚。
難道這就是娘親說的太液池淚蓮?
聽娘親說,很久以前有位皇帝的兒子,因一次意外遇見一位紅衣女子,這位公子回去后時而想起那名女子,于是便做了女子的畫像,四海尋訪,直到后來公子被自己弟弟害死也沒找到那名女子。在公子死時,天下了三天三夜的紅雨,一滴滴落在盛夏的白蓮上變成了這一滴滴的血淚。那是公子的淚,娘親如是說。
可是,為什么不能是那名女子的血淚呢?初宜疑惑地想。
她看著那蓮上的一點點紅跡,竟生出了上前撫摸的念頭。
初宜縮回手,巴巴地望著遠在天邊的淚蓮,自語道:“說不定女子也很后悔,才將眼睛哭出了血。”
突然委屈地低下頭,嘟囔道:“原來,娘親也有說錯的時候。”
過了好一會兒, 初宜重新抬起頭,勉強破顏而笑。
“不會的,娘親才不會騙我的,她是世上最疼我的人,娘親???最好了???才不會???不會那樣呢!就是!娘親最好了!最好了!一定是我不對。對,是一一不對!”
初宜一邊自語,淚卻不聽使喚地往下落,舉起袖子拼命去擦臉上的淚,點著頭歡笑。
一遍遍說服自己,娘親是對的。娘親最愛一一了,才不會騙我的。
“嗯,娘親一定是對的。”初宜吸吸鼻子,很肯定地點著頭。卻沒控制住語調(diào)里濃重的哽咽。說到后來語調(diào)也走歪了。
“笨蛋,就會哭。”突然從身后傳來一把稚嫩不屑地嘲笑聲。
初宜轉(zhuǎn)身,正是上次將她鳳冠扔進水里的男孩。
“喂,你怎么不說話了?”男孩不耐煩地道。
“說什么?”初宜困惑地看著男孩。臉上猶掛著淚珠。
男孩隨意坐在地上,拍拍身旁的空地,“說說你為什么哭?”
“我沒哭,我只是傷心。”初宜堅決搖頭。
男孩瞥瞥她眼角的淚滴,“好吧,說說你為什么傷心?”
“嗯???娘親說夫君是一輩子疼愛我陪伴我的人,可是夫君好像討厭我。“初宜失落地抱住膝。
“笨蛋,那說明他不是你命定的夫君。”男孩鄙視了初宜眼。
初宜側(cè)頭看向男孩,眼前一亮,繼而不解地皺眉,“那為什么他就成了我的夫君呢?”
“因為世上的事總是陰差陽錯的,沒聽過一句話叫造化弄人嗎?”男孩顯得幾分得意。
“造化弄人?我知道了!那我命定的夫君什么時候來呢?”初宜琢磨著從男孩嘴里吐出的四個仿佛很高深的字眼,眼前一亮,隱約懂了,又側(cè)臉疑惑問道。
男孩又鄙視了初宜眼,“自然緣分到了就會出現(xiàn)了。”
星光搖曳,水波蕩漾,一艘小船緩緩蕩漾在一湖星光里。船角不時撞過一支碧荷,船身不時擦過一朵白蓮,暈開一船荷香。
一個挺拔的黑影負手而立船頭,穿荷分花間,發(fā)間已留下一抹淡淡的荷香。
突然,一抹火紅的身影闖入滿目清然淡雅。
不遠處的水亭中,一個火紅的小影正扒著欄桿,一手奮力去摘近在咫尺的荷葉。
纖瘦弱小的身子迎著風(fēng),火紅的衣裳被吹得紛紛作響,仿佛一團燃燒的隨風(fēng)而去的火蝴蝶。
劉弗陵目光膠在那抹燃燒欲飛的影子上,看著她的指尖一次次與荷葉莖失之交臂,不覺隨手掐斷了一片荷葉。
“皇上,奴才這就去趕了那折花之人。”劉微在一旁早已看得心驚膽顫。
這皇宮里無人不知皇上心愛這蓮花,因而太液池的蓮花禁止摘取,不知是哪個宮的宮人,竟犯了這個忌諱!
劉微見劉弗陵掐了片荷葉,心叫完蛋,皇上可是怒了。復(fù)看看那抹紅影,在遠處一跳一跳的,正摘的興奮。
哎呦!劉微的心肝一跳,對面的宮人已經(jīng)順利摘下一片荷葉。正高興地舉著把玩。
劉弗陵隨手扔了新摘的荷葉,轉(zhuǎn)過視線,眼里已是滿湖星光搖曳。
負手淡然道:“回宮。”
“可?????”劉微指了指不遠處的紅影,游移了片刻,見劉弗陵默然而立,并不理會,只順從應(yīng)諾。
突然,劉微腦中靈光驟現(xiàn),握槳的手一抖,忍不住再回頭看了那抹紅影一眼,那可不就是新封的皇后娘娘?
抓到了!
“笨蛋!”男孩輕易便摘了一朵荷葉,放在初宜手上。
初宜卻是不在乎男孩不耐煩的語調(diào),抓著荷葉高興地抱住男孩的脖子,甜甜喚道:“你真好,美人哥哥。”
于是,很大方地在男孩臉頰親了口。
男孩開始被她一句美人哥哥喚得臉都黑了,突然臉上挨了一記軟軟的吻,小臉立即變成一只煮熟的鴨子,紅得要滴出血來。
“你???你不知羞!”男孩一改往日小大人的架勢,吞吞吐吐起來。
初宜不解地看著男孩,“我只是謝謝你。”
男孩紅透的小臉又轉(zhuǎn)黑了,“你都是這樣謝人的?”
初宜點頭。
“不行!”男孩急急喊道,俏臉漲得通紅。
“我是說,這樣謝人是不對的。只有???情人和夫妻之間才能這樣親密。”
初宜若有所思地點頭,而后問,“可是美人哥哥,那我親了你,我們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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