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調到普通班,不在十一班了,你同意嗎?”陸遠鄭重其事地詢問我。
當時聽到這話,多少有些震驚,因為我很清楚,無論是我、他的父母、還是沈老師,一定都不希望他出十一班。因為畢竟是尖子班,師資、學風和學校重視程度都遠遠比其他班級要好得多。
但同時我也很理解他,因為以他當時的成績,要留在十一班,一定會有許多的壓力,而這些壓力,是來自于他自身以及關心他的人。而且十一班的節奏實在很快,而且平日里總是考試,且試題難度過大,即是講了他也未必全能聽懂。別說他現在一直是班里倒數五名里的,就連我在班里二十左右名,我還頗有感觸呢。
所以當陸遠第一個向我談起這件事的時候,我沒有反對,而是站在一旁支持他,做他的后盾。因為我知道,當一個男生苦惱的時候,做女朋友的,要幫助他,疼惜他,不要和他爭吵,增加他的負擔,而是要盡力去分擔他的煩憂。
所以,我會站在他的角度為他著想,為我們的幸福和未來著想。
而且,他說,他愿意為我放棄一切,十一班的所有榮耀他都可以為我舍棄。我知道沒有幾個男人敢說出這樣的話,下這樣的承諾,我知道他對我的拳拳深情,所以,我堅決不能不支持他。
我開始為他考慮剩下的十個普通理科班哪個好,畢竟調班也是一件大事。我從班級成績、班風、班主任和任課教師等多方面考慮斟酌,最終擇優選擇了六班。
當時陸遠心里很偏向于十班,因為他喜歡十班的班主任,也就是給我作文30分的那個男老師。我雖然因為他的這次閱卷而對他小小記仇一下下,但陸遠卻因為他替沈老師代課時講課風格獨特而更為青睞他。
但事情的最后,是他聽取了我的意見,調到了六班。
我以為這是最好的選擇。但事實上,我錯了,而且錯得一塌糊涂。多少次我回頭想起這些事,我都恨自己做了這樣的選擇。如果當初我堅決不同意他出十一班,那么后來也就少了太多問題。如果當初我尊重他的選擇讓他去了十班,可能也會比最終的結果好許多。
總之,我選擇了最壞的那一種。
新的一年到來了,我們終于攜手走進了2010年。
而陸遠也徹底告別了他的十一班,正式成為了六班的學生。
次日,我故意借學生會之名去他們班找團支書,其實是想要看他一眼。晚飯后,我來到了六班門口,就是想要明目張膽的看他一眼,卻發現他正和一個粉衣服的漂亮女生談笑。那一刻心里這是不好受,真的就吃醋了,他的笑容曾經是只屬于我一個人的,而現在卻為其他女生綻放。雖然那時候我很清楚他和那個女生沒什么,也不會喜歡上她,可我就是不高興,就是心里酸酸的。我便賭氣的轉身走開了。
走到半路,我突然就又轉回去了。結果我回去的時候,他們兩個還在聊,我更氣了。我又準備走掉,可轉念一想,我這么一走,他們豈不是聊得更久嗎?不行。
我第三次來到他班門口,終于敲門喊了他的名字。我生他的氣,其實也不是真的生氣,而是吃醋,吃那個我素不相識的女生的醋。便和他嚷嚷了幾句,氣呼呼的走了。
我真不是想要生氣,我只是恨我自己,恨我自己當初為什么沒有學理科,恨自己不能和他在同一個班級里學習,誰都不知道,每次我看到陳東和郭明玉在班里卿卿我我的時候,我有多難過、多嫉妒,因為我們兩個不可以。
晚一下課,陸遠發信息和我解釋。我自然早就氣消了,也知道自己有時候很小心眼兒,很愛生氣。所以我只回了四個字:“關心則亂”。
晚二,我提筆寫下《請原諒我》。
“請原諒我的無理取鬧
那是因為我害怕沒有你的擁抱
請原諒我像孩子一樣
那是因為我想你捧我在手心上
請原諒我總會掉眼淚
那是因為如何愛你我還沒學會
請原諒我總口是心非
那是因為我想在你面前是最美
請原諒我常和你生氣
那是因為我怕失去你
請原諒我常忘懷自己
那是因為我太愛你”
我不知道陸遠看到這首詩的時候究竟是什么感受,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明白我真真實實的心境。我承認,太多時候我不夠懂事,但是這都源于我對陸遠深深的愛。如果我不是把他當命一樣珍惜,我怎么會如此在乎、如此用心?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就有了記日記的習慣,可能是小學吧,記不清了。但我知道,我的日記在我的生命中演繹了不可替代的角色。它是我心靈的寄托,我總是有很多話、很多感情無處安放,于是我就用一支拙筆來記錄自己獨一無二的心情和感受。
我家里的日記,足足有二三十本,每本都是滿滿的,記錄著我成長的滴滴點點。因為有它,我熬過了多少難熬的日日夜夜。
自從我和陸遠在一起之后,他成了我日記里的重頭戲,幾乎是場場必到。日記也便又增長了一個功能,即是傾訴我無邊無垠的思念。
有一陣子,陸遠也寫了兩本日記給我,這讓我高興得跟什么似的。恰逢新年伊始,我和陸遠便達成共識,兩人共寫一本日記,一人一周,相互交換,共同記錄我們的愛之路。
說好了之后我便去買日記本。我這個人除了喜歡藏書之外,還喜歡買各種各樣的本和紙,所以我的本都是一個比一個好看。這次我也是精心挑選的。
一片綠地下面是一灣湖水,水面上一座獨木橋,再遠處則是藍天白云。而藍天白云的底色上面,是一雙緊握的雙手,左邊是男子,右邊是女子,下面還寫著一行字:“只想牽著你的手,一輩子不放開,一直走……”
我一眼就看中了這個本,因為在我心里,也相信——一牽手,就是一輩子。
隨后,我們開始了為期一個半月的交換日記的生活。后來這日記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寫下去,但這本日記卻一直留在我這里。而今我再次翻看它,只覺花好月圓恩恩愛愛還依稀在眼前,卻不料已是滿心苦澀、期期艾艾。
封面上的一雙手依舊相扶相牽,而我們的手,早已分道揚鑣、互不相關。我知道,此時此刻,你一定是牽著別人的手上演著同樣的劇情,只可惜,這一次,我不是主演,我是個看客。
陸遠轉到六班沒幾天,我們倆的事就被傳得沸沸揚揚的。
在第四天的中午,陸遠打電話和我說,當天早晨他值日,去水房換水的時候,無意間聽見他們班兩個人在對話。
甲說:“你知道咱班新來的那個陸遠是什么來頭嗎?”
乙說:“我知道,不就是十一班的么,聽說入學成績非常不錯。”
“誰問你這個了,這誰不知道啊,我是問你知道他對象是誰嗎?”
“他有對象啊?誰啊?”
“不知道吧,我告訴你,他對象是安意。”
“安意?哪個安意?文科尖子班的那個?”
“那還用問嗎,咱年組就這么一個安意,就是那個作文超好,成天在咱班當范文的那個安意唄。”
“我去了,這什么情況啊?文科尖子班的和理科尖子班的好上了,這可真是一大新聞啊。”
…………
陸遠聲情并茂的為我模仿了一遍,笑得我肚子直疼。但是在笑過以后,我還是自己想了很多。
當時的形勢是,現在我們兩個再說我們不是情侶,已經沒有人會信了。想想吧,先是十一班說得沸沸揚揚,再是我們班開始瘋傳,現在又輪到六班了。現在我們班同學提起陸遠,已經不再用“那誰”了,直接晉級為“你對象”了,我當時的情況就像警官常對犯罪分子說得那句話似的,“你可以保持緘默,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成為呈堂公證。”
其實要只是同學們說說也沒關系,關鍵是老師那兒,三人成虎啊,流言蜚語的力量是不容小覷的,更何況我們的老師也不是吃素的,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
果然不出所料,沒兩天就出事了。不過這事,不怪別人,是我們自己的問題。
由于上午講考試卷子,我最得意的語文和歷史兩科都不大好,我心里就很失落,中午打電話的時候差點就掉眼淚了,于是陸遠就跑過來安慰我了。
陸遠見我心情很差,就讓我別回去了,我們可以在食堂聊聊天。本來我們學校中午是要求午睡的,但具體到各班,老師管理的情況是不一樣的。以許媽的性格,是絕不允許我們中午出去亂跑的,但因為這周我們是值周班,中午會有樓口值班的同學,所以我想我逃一次也沒有關系。
中午我果真沒有回去,等到快上課了,我估計值周的同學也要回去了,我便也跟著混回去了。
誰料下午第一節下課后,許老師一進門就直接沖著我過來了,到我這兒就問我中午干嘛去了,和誰去的。我一聽許媽這口氣,以為她什么都知道了呢,想著還是坦白從寬吧,就老實交代了。許媽聽了以后,露出一個很什么的笑容,然后掐了掐我的臉蛋兒,說:“小丫崽子,看我一會兒不收拾你!”
從下午第二節下課開始,我就一直在等著許媽“收拾”我,可是一晚上都過去了,也沒見許媽再找我。我就一直很忐忑,猜想許媽究竟會和我說些什么。直到第二天早自習,我終于被許媽叫走了。
被她喊道名字的那一刻,我在心底默默地告訴自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我以為許媽一定會責備我,一定會問我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因為我已經做好了安排后事的準備。不料,許媽提起他的時間不足三分鐘,她說她知道我肯定是因為考試不理想心情不好才會和他說說話的,還坦白的告訴我,中午只是看到我從外面回來了,想起我好像星期一就已經值過一次了,所以想炸我一下,沒想到一炸就成功了。
我一直不知道當時許媽究竟是如何看待我和陸遠的事的,是真的相信我們毫無問題,還是希望我良心未泯自我悔改呢?反正無論當時許媽到底抱著怎樣的心態,我都是沒有絲毫放棄陸遠的打算。
也不知道我媽是抽什么風了,突然問起我陸遠長得怎么樣,我當然是愣住了,在反應了一小會兒后,勉強給了她一個答案。
“額……還行啊,挺好看的……我又不是文學家,不可能給你描述出來啊,這樣吧,哪天我從他要張照片之類的讓你看看吧。”
然后我把這件事告訴給陸遠,陸遠童鞋顯然顯得很興奮也很緊張。他一聽我媽要他的照片,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不過我們平時都不怎么照相,所以都沒有什么照片,所以最終我們決定放假去照大頭貼,然后挑挑好看的給我媽媽拿回去。
本來是這么說好的,可是后來我越想越覺得大頭貼根本看不清楚啊,不如去照相館照幾張像樣的照片好。我跟陸遠商量著,他起初還同意了。不過一聽我要他也拿家去給他爸媽看他就死活不同意了。
我知道我這個要求可能有點不切實際,但是他爸媽本來也知道有我這么個人,看看又會怎么樣呢。可是陸遠堅持說他要是拿回去,他爸他媽指定以為他不務正業呢,肯定免不了挨批。
雖然我有些不高興,但是陸遠既然這么說了,我也不能太自私了,就放棄了這個“天真”的想法,只是按原計劃照了大頭貼。
因為那時候我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分手,我們總以為現在做不了的事情,總有一天我們會有機會做。而殘酷的現實讓我懂得,我們不僅僅是“天真”,簡直是幼稚可笑到了極點。
直到最后的最后,我們也沒有機會再去實現這個未了的心愿。我們終是沒有一張可以擺在明面上當做回憶的照片,沒有,真的沒有。
世界真是說大就大,說小就小。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我和陸遠的緣分,不止是高中那么一點點。
某日和老媽閑聊,媽媽問及陸遠的父母,等我說完以后,驚奇的發現,原來我媽和他一家子幾乎都認識,他的爸爸、爺爺、奶奶、姑姑,都和我媽媽是舊相識。甚至他的爸爸原來和我的媽媽是同一個單位的。這讓我吃驚不已,但沒想到,更吃驚的還在后面。
老媽說,我小的時候經常去她單位和其他叔叔阿姨的孩子一起玩兒,而這其中,很可能就有陸遠。
這個消息讓我吃驚萬分,立即發信息告訴了他。
晚上放學,我說讓他想辦法問問他老爸,看看是不是小時候我們就認識。結果陸遠果然不負我所托。
分別的時候我還擔心呢,陸遠要怎樣問他爸爸才能顯得不唐突呢?嘿嘿,還是陸遠比我有辦法。
陸遠回家以后,他老爸問他餓不餓、要不要吃飯,他說不用,然后明目張膽的拿出我送給他的八寶粥,故意在他父母的面前吃。他老爸自然知道是我送的,但是還是不免一問。
“我說呢,怎么不吃飯了,原來是另有準備啊!是你那位‘小朋友’給你的吧?”陸遠的爸爸調侃道。
“不是啊,”陸遠笑笑,“是‘小朋友’的媽媽給的。”他故意賣了個關子。
“她媽媽怎么認識你呢?”陸遠的老爸顯然很好奇。
“她媽媽不僅認識我,還認識你呢!”
“怎么還認識我呢?”他老爸這回徹底糊涂了。
然后陸遠就趁機說出了我媽的名字,然后就順便打聽出了我們想要知道的東西。哈哈,好狡猾的方法啊。
陸遠跟我說這些的時候,我笑得前仰后合的,還真有他的。
不過這不是最令我們高興的,真正讓我們興奮的是,我和他真的應該在小時候就認識,這讓我們更加相信我們是注定了要在一起的。
等到高三我和陸遠的關系已經昭然若揭的時候,我們宿舍的童鞋們問起我倆的發展史時,我也曾說起過這一段。然后一個妮子笑道:“一次是偶然,兩次是必然,三次就是——命中注定。你們兩個就是這樣的。”
當時我聽到這樣的話,自然是高興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而如今再翻出這些陳年舊事,才知曉,她說的沒錯,我們兩個確實是命中注定。不過她的話沒有說完,我們是命中注定的匆匆過客,他是我命中注定的不可逃脫的一場劫數。
這交換日記僅僅寫了一個多月,我們就放寒假了,所以不得已的,這日記就停了。而且我們深知開學以后,我們的學習壓力必然更加大了,也不能總是將時間花在寫日記上面,但我們對彼此的思念只能是每日愈增,不寫些什么,恐怕更是難以排遣。
終于,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我們一起去買了一對情侶小本,我的那個是綠色的,上面畫著一個長頭發的小女孩;而他的那個則是藍色的,上面是一個踩著滑板的小男孩。我們就將我們對彼此的思念記錄在這里。
為了減少我們寫文字的時間,我們決定用畫圖案的方法來代替。那應該畫什么好呢?我靈機一動,便想到了。
我一直喜歡一句詩: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而陸遠的筆名的諧音恰好是“岳”,所以我畫月亮他畫星星是最完美的組合。
于是我們就這樣,開始“畫”出我們的思念。我們說好,我每想他一次,就畫一個月亮;而他每想我一次,就畫一顆星星。等什么時候我們把本子畫得沒頁了,再把這盛滿思念的本子送到對方的手里。
而今,我和他所畫的這兩個本子都存放在我這里,他的那一本甚至被我帶到了大學里,因為那里記載著他從2010年2月22日到2010年11月20日里,他對我深深的思念;因為每次我看到這個本子,我就會更加明確,我的小愛人,他真真實實的存在著,雖然他現在不在我身邊。
此時此刻,我用筆寫下這一段回憶,才在一剎那間參透,他是月亮沒有錯,我是星星也沒有錯,錯在我這顆平平凡凡的星星,不應該貪戀不屬于我的那輪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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