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火車一夜行

　　仇世軍拖著行李箱進了售票大廳，售票窗口前買票的人排了長隊。仇世軍暗自慶幸：再不用受這份累啦，自己的票，原已托人在網上訂購，身份證在取票機上自動讀取了，車票，自吐票口就彈了出來。車票到手，收好錢包，倒托了行李，邊向外走的他，望著身旁的買票長隊，暗噓一口氣：要想不受氣，得靠高科技。沒有互聯網，這些鐵公雞的臉色，還不知要看多少次呢。

　　夜幕下的小城，燈光倒也通明，路寬人稀，車站里外也不是很嘈雜，仇世軍燃起一支煙，火星一明一暗，煙霧中的他心里默默盤算：單位里組織的團購房，自己主動放棄了，這個決策，是對，還是錯？

　　決策應該沒有錯。自己又不同于單位里那些毛頭小年輕，他們可是等著房子結婚的，還沒有對象的呢，有一份固定的工作，再有一套住房，找對象，要容易得多的。自己，妻兒又不在身邊，要這房子，只能算投資，可把錢投在這樣一個算不得四線的小城，要出租，能不能找到租客都很難說，即使租了出去，房租，也不見得就比利息多，著急用錢時想出手，只怕，接手的人付不了現錢的吧？

　　入得候車大廳，里面，與往日并無多大差別：有占了三、四個座位躺臥的，堂而皇之脫了鞋透氣的有，三五成群吵吵鬧鬧玩撲克的不亦樂乎，年輕一點的卻是一人一手機上網聊天、閑看八卦。仇世軍到書柜買了雜志，找了座位翻看。整個大廳里，讀書的人，不到三個，當然，也要算上他的。

　　現在坐火車，與上學時候比起來，真的好多了。硬座，速慢，擁擠，嘈雜，倒車，那個時候受的罪，真真不堪回首。現在嘛，不用再去擠著上車，臥鋪嘛，誰也搶不走的。

　　每次進站，仇世軍見到那些查驗身份證的就心煩：這么一個本份的人，怎每次都要被查驗？不是所有人都檢查身份證的，他這么一個長相極普通的人，沒有一點的兇神惡煞氣象，怎每次都被攔截、查驗？這些查驗身份證的人，難道沒有一點點常識的眼光？

　　剪過票，身前身后的人都如逃難一般的向前沖，向前沖。沒有淡定，只有惶恐。人人爭前恐后，好像稍有遲疑，位置就要被別人霸占，即使手持車票也不行。這般的情形，怎可能不受感染？仇世軍一般的加快了腳步，向前沖，向前沖。

　　躺在鋪位上的他，又琢磨心事：單位里，今年的人事安排，會有變動么？風聲早有傳聞，機構，要改革的，可怎么改，好似還沒最終確定。自己，會被安排到什么職位呢？工資，會不會增加？還要這般的夕發朝至，每日里坐火車來回奔波么？

　　已到了這個年齡，還有什么看不開呢？工作嘛，拿得起，放得下，人當壯年，有何可怕？何況，往日的棱角，早被消磨得如同鵝卵石般的滑溜，再不會與人呈口舌之能，也不會與人暗地里爭高爭下。

　　自己，真的得道了？爭是不爭，不爭是爭？

　　《道德經》，在箱子里，仇世軍現在卻懶得拿出來翻讀，還是，睡吧，到得明天，先吃碗牛肉面再去辦事吧。

　　火車在鐵軌上的哐當聲，聽習慣了，倒如催眠曲般的悅耳呢。思量著明天工作上的事，卻在哐當的催眠曲中，仇世軍就夢見周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