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樹有過大概這樣一句話:大學就是個鍛煉你對無聊忍受能力的地方。我周遭的絕大部分的孩子看到這句話都會卯足勁點頭。除非你跟陳博那孩子一樣是個書呆子,不然絕對有茫茫多的時間等著你打發。許多孩子選擇加入了各樣的社團、或者去學校外面做些兼職,這些聽上去的確是個方法。可像我這種人,即便是參加八十個社團,依然會覺得孤獨吧。在我看來那些社團活動根本毫無趣味性可言,我實在無法與他們玩成一團。
還記得我唯一參加過的一次班級組織的團日活動,就是準備一些瓜子點心,然后把大家弄到一起看了部叫《綠燈俠》的好萊塢大片。那電影讓我絲毫打不起精神,這世界上一半以上的電影其價值等同于狗屎,而且教室里吵極了,你也能想象六十號人一起比賽嗑瓜子時的場面,真讓人頭疼哩。
電影放映到一半的時候團支書走上講臺說玩個游戲,她名字叫李月雯,是我鐘意的女孩之一。她的臀部好看極了,另外,她笑著的樣子就像我的媽媽。
我直直的看著李月雯的臉,她正耐心的說著游戲規則:
“過會兒屏幕上會出現有關建黨八十周年的問答題,要是知道答案就趕緊打我的電話,第一個打進來并回答對的同學有禮品派送哦。”
說著李轉過身在黑板上寫下了手機號碼。呼,她屁股的形狀美的像只蘋果。
“不過要是回答錯了,可有懲罰哦,你要上講臺給大家表演個小節目!”
底下的孩子們早已躍躍欲試。
李微笑著把滑落在額頭前的一些頭發捋到了耳后,然后微微弓下腰看著電腦屏幕又點了幾下鼠標,投映儀器便打出了第一道問題:
中國共產黨的建黨紀念日是哪一天?
A.7.1B.7.22C.7.23D.7.4
教室里簡直熱鬧極了,所有人都玩了命似得一邊舉手一邊鼓搗著手機。坐在我旁邊的蔣少恨不得直接沖上講臺去,沒人能比他笑得更像個弱智。而幾乎是我剛看完那題目,李月雯的電話就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手機,然后就沖著坐在第一排的小妙笑了起來。
那一刻,我快嫉妒死小妙了。
小妙這孩子倒是不賴,他看上去還是一樣彬彬有禮,一路賣萌似的小跑上講臺也恰到好處的活躍了氣氛。
“額,我選D ,并確定,soeasy。”
小妙回答的時候極力得表現出不假思索又滿不在乎的樣子。他根本對這題目一竅不通,我心想,你簡直是來講笑話的。
隨及李公布了答案是A,按照規則小妙得搞個什么節目。他搓了搓后腦勺,說了句讓我哭笑不得的蠢話,
“我來講個笑話!”
“很久很久以前,小企鵝和小北極熊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有一天小企鵝決定去小北極熊家玩。于是他出了門,他走啊走啊走啊走,又走啊走啊走啊走,一直走啊走啊走啊走,終于來到了小北極熊家的門口,他歡快的敲著門,說:‘北極熊北極熊,我是小企鵝啊,我來找你玩啦’!結果門里面傳來了小北極熊憂郁的嗓音:‘不玩。’”
說完后,突然安靜了2秒鐘,然后大家都并不做作的笑了起來,他們都覺得這是個成功的笑話,現場的氣氛看上去溫馨極了。我擺頭看見蔣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的德行,竟也忍不住笑個不停。
接著,那該死的游戲仍繼續著。在我覺得個位數年紀的孩子也能說出一二的題目卻讓他們傷足了腦筋,我還要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猜錯答案的傻子手舞足蹈的做些表演,呼,我簡直是個自虐癥病人。還好,當蔣少糟蹋完《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之后,李姑娘說:
“最后一題嘍,抓緊機會了大家,獎品正朝你們招手哩。”
我坦誠,從她站在講臺上的時候,我就一直盯著她哩,我的確有這樣的喜好:在姑娘們不注意的地方不住地打量她們。當李月雯說起這句話,我的心里像是溜過了一彎溫暖的泉水,甚至有那么幾秒鐘,我覺得,她的話正是說給我聽的!我莫名的緊張起來,還鬼使神差的在心里暗自做了個決定:最后一個問題,我要搶先第一個給她打電話,在她看到我號碼并溫柔的說出我名字的時候,沒錯,我要當著全班的面,對她說:“hey,李月雯同學,我百分之百的喜歡著你和你的屁股。”
我就這么下流的意淫著馬上要對李姑娘告白的場景,直到蔣少又搖著手機竄了起來我才回過神。蔣少他興奮地叫著:“又是我!還是我!選A,這回沒跑!”
最終那天晚上,我癡想的告白畫面并未發生,在蔣少贏得獎品(一盒筆芯)之后,電影繼續放映,伴隨著瓜子殼破裂的聲音,苦悶滋生心頭。
其實在冗長的無聊面前,我也總是顯得黔驢技窮。這一點上我很佩服高野,他總是有辦法讓自己忙起來。高野大一的時候一口氣加入了街舞社、足球社跟跆拳道社,并且從中收獲著樂趣。他總會在電話向我提起社團里一個又一個的姑娘,還跟我講他如何跟姑娘們在一起廝混,或是干些浪漫的事。我通常都立馬調侃他像個‘種豬’。
雖然自己不及高野那般‘豁達’,生活也難得新奇,但他說那些風流韻事的時候,我心里是同他一樣輕快的。
而我寧愿去閑靜的地方看本什么書,事實也是,在這三年里我確實讀了不少的書。在閱讀每一本鐘意的書的過程中,讓我真切的感受到被填充的滿足和歡愉,就跟性愛之于大多數男女一樣。
《挪威的森林》是我在南通看的第一本小說。一天下午我翻完《挪》的最后一頁后,便在書桌前的墻上涂下了四句話:不想再抱怨生活,不想再避諱情感,不想再看其它文字,不想再多說一句。我愛它愛到骨子里。直接點說吧,要是沒遇上這故事,我到現在肯定還是一個,一個逗人滑稽卻從不孤獨的小丑。
我感嘆:竟還有人可以用這樣細膩的方式講述著孤獨。
于是帶著不安的情緒,我開始著手閱讀村上春樹的其他小說。為何說‘不安’?想必你們也都有過經歷:比如,你因鐘愛一首曲子而對唱它的人產生好感,便去聽它另外的曲子來試圖進一步了解他,結果你發現他其他的曲子竟如出一轍的爛。這情況著實太多,也著實讓人沮喪。
不過,這回我可是個luckydog。大概一年半的時間里,我讀完了村上所有的小說,竟沒有一本讓我覺得失望,有幾本我還反復看了多遍,這讓我振奮不已!你要知道,在這之前,我幾乎是個從不看書的怪物,我根本沒耐性去聽什么人講些不關痛癢的故事。不瞞你們,我只在高三翻過幾本韓寒的小說來打發時間。韓寒的書看著的確覺得暢快,它滿懷批判與憤怒。而村上春樹,他的故事無一不是溫柔與孤獨的。我無比享受地面對讀完那些故事后自己內心的安詳,說是完全帶入般感同身受來形容也實在夸大了,但是思緒實在是沉浸于他創造出來的真實的、自由的、孤獨的空間里,難以操控。它比起我的生活雖似世外桃源般可遇而不可求,卻依然感覺自然、親切。原因怕是:我們每個人,生來便注定孤獨。
村上春樹先生,真是個再好沒有的敘述者。他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說是把我從無盡的時間里解救出來的恩人。講到這,捫心自問,另一個做到此般的人,就要屬林婭了。但是我不會在這個時候繼續談論她,我們已經分手而且失去聯系。林婭早早的就說過,分手這事,在老伍喪事后我首次同她通話的那晚她便預料到了。嗯,卻有其事,當時我這么說過:我他媽從不曾真正擁有過任何東西!
這話一點不任性,你大可用力地想出個什么玩意兒來推翻我的看法。當死了父親,散了情人,丟了朋友,滅了夢想這些可惡的事情一齊找上你的時候,你定然感同身受。你會同我一樣嘗到孤獨,可是,孤獨這奴才也不愿意百分百忠心喲,它也老是莫名地拋棄我,把我扔在無知覺的睡眠里。
最糟糕的是,關乎高野,與我最親密的人,我也無法避免似得有過罪惡的失去他的恐懼:
那天是中考完結日的午后,我倆在約好的衛生所門口碰頭,然后一同往學校走。那天天上怕是有九個太陽哩,直直的炙烤著整個鎮子,街道上沒見一個人影而難得顯得出寬敞,視野遠端的空氣像是有了心事般不住的震蕩。不一會功夫,我倆拐進學校大門口,便聽出球場有許多孩子正玩著呢。高野立馬開心的仿佛他一個人把全中國解放了似得,他彎著眼睛向前跳著大步子,叫喚著:
“走噻,打球嘍!”
高野得意忘形的那副嘴臉多少年都沒變過。
很快高野就跑在我前頭去了,迎面而來的風毫不費勁的鼓起他寬大的白T恤,那時候高野一點也不高,雀躍著的他就是棵搖晃的小樹。我看著視線里的高野,正準備發力趕上他,就是這時候,腦子里運作產生意識的機器猛的被切斷電源了一樣,我甚至能聽見電火花的滋滋聲,身體也像是淋了膠水凝固在哪里動彈不得,我快被嚇傻了。不過更絕望的心情還在后頭。只過了5秒鐘的光景,同樣萬分馳掣的,我的腦子被釘上了最致命的一枚釘子,我起了這樣的幻覺:球場上所有的孩子在看見高野后,丟掉籃球停止了追逐,每個人從褲襠里掏出一塊板磚,沖向了高野。他們臉上的兇狠遠不是他們的年紀能夠承受的,他們沒說一個字,就在太陽底下,活活的把高野砸死!高野死了!
那陣子我僅有17歲,雖然被這個恐怖的幻覺找上,但是那畢竟是個神經不正常而起的假象,我的大腦高層機構似乎自行找出了這駭人的幻覺突然出現的原因,并且把它就地槍斃了。在沒用多久時間腦子緩過勁后,我清楚的看見高野正和那些孩子們玩的歡哩。沒有過多機器損壞的痕跡,沒有留給我猙獰的記憶,甚至疑慮也沒有,我可控的思維收到的指令似乎只是:“hey,伍生,別惦記剛才那事兒了,只是個有趣的意外,你要知道,我們的生活說穿了就是一個個這樣那樣的意外,下面,去玩你的球吧。”
現實也總算安穩了一回,高野君至今仍健在哩,現年二十二歲,健碩倜儻,又高又野,且始終不離不棄,已九載春秋。
九年的時間,挖去我尚未記事的那四年不算,同時假設我在今年一命嗚呼,這么一來,高野竟然也伴我渡過了半輩子的路程哩。把不得不看著我長大的老伍、媽媽和姐姐排除在外,高野是唯一做到這執著事的人了。我非常樂意把這事實講給別人聽,我根本不忌諱這前提是假設自己活不過今年。反而,我害怕的是,若延續著碌碌無為的生命,高野終會在未來某一天哭泣著,或是一臉輕松的,告訴我說:‘時候到了!絕別了,伍生君’。這一點沒逗你笑的意思。于此同時,我真的僥幸活到了老不死的年紀,身邊卻再找不出能符合“共度半生”這條件的人,所有的出現過的朋友們,最后都不約而同的選擇拋棄我。因為,像我這種老是狀況百出的孩子,怕是沒人能保證陪我玩兒半輩子的。
我確實害怕一直無所依靠的過生活,雖然如今的我已經無限接近無所依靠這詞,但是高野的存在,依舊為我貧瘠的心田生長著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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