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夢里不知身是客（2）

　　接下來的時間，周如文開始找工作，由起初的屢屢碰壁，到后來終于有個小公司答應雇用他，他也就爽快的答應了。可上班第一天回來，他就朝我訴苦，說他的上司何等刻薄刁鉆，交給他的工作復雜得難以置信，以至于他加班一個多小時才完成。對此我只是笑笑，并沒有說什么，心想吃苦的還在后頭呢。

　　對于這種朝九晚五，天天加班，而又機械單調，收入微薄的工作，周如文自然是很難適應。我本以為用不了多久他就不會放棄，沒想到他卻堅持了下來，而且不再抱怨了。他對我說，其實也沒有什么難的，只要變得麻木，說難聽點，別把自己當人看就是了。

　　他的努力還得到了賞識，聽他說領導準備下個月給他漲工資，還有提拔他的意愿。告訴我這些的時候，他一直是微笑著的，這笑容意味深長得很。我想他已經開始適應這個社會了，也即將成為這個社會中的一份子，變得和很多人一樣。

　　這日是難得的周末，我到他的住處去看他。他心情尚好，我們閑聊了兩句，后來他說要到外面買點吃的，讓我在此等著。我看看時間，確實臨近中午，是吃午飯的時候了。被他這么一提，我也覺得饑腸轆轆，于是對他說讓他多買一些，我就不回家了，在他這蹭頓飯。他愉悅地說沒問題，然后蹬蹬地打開房門，下樓了。

　　他走后屋子里就剩下我一人，甚是無聊，本打算掏出手機玩一會游戲，或者看看小說，但打開一瞧，竟提示電量不足，即將關機。想到昨晚睡得早，忘記給它充電了。一時間不知道干什么好，這時注意到窗戶邊的陽臺上放著一盆花，嬌艷欲滴格外引人注目。前段時間來拜訪他時還沒有它，不知幾時周如文喜歡種花了。我認得這種花，叫紫羅蘭，透著淡淡的香氣，花朵嬌小玲瓏，很有楚楚動人的意味。

　　我忍不住站起來走到花盆前，彎下腰仔細地端詳它。就是這個時候，我聽到身后傳來一句女聲：“請問周如文是住在這里嗎？”

　　那清脆甘甜的聲音著實擾了我的夢。等我轉過身來，我就看到一個女子站在我的面前。我想就是在那一刻起，我的人生發生了變化。在這之前，我是從來不相信所謂的一見鐘情的。我總以為那是小說或者電影里才有的戲劇場面。但在那一瞬間，我相信了。我的心由不得我不信。

　　我要怎么去形容她的面貌呢，漂亮？清純？可愛？還是嫵媚？都是，又都不是。她是一個復雜的混合體，甚至在他的身上我看到女人獨有的殘酷與殘忍來。可就是因為這難以捉摸的感覺，使她更富有魅力。

　　她穿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色連衣裙，并不是潔白，還有點淡雅，頭發是黑的，頸后用發卡卡住了，隨隨便便聳拉在背上。腳上并沒有穿高跟鞋，而是一雙很常見的運動鞋，只有十五六歲的女孩子才會喜歡穿的那種。

　　也許是天太熱，她又走了一段路的緣故，我注意到她的額頭上滲出了汗珠。在她的右手上提著一個黑色的登山包。

　　“周如文是不是住在這里？”見我很長時間沒有回答她，她又問了一遍。

　　我很尬尷，想不到自己竟然會打量她如此久。我急忙招呼她進來，對她說這里就是周如文的住處。待她坐下以后，我又趕忙到了一杯水給她。她毫不猶豫地接過來喝了。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身上。此時她坐在窗臺前，窗戶打開著，有微風吹進來，她額前的劉海也隨著風吹而輕輕的舞動，這更增加了她的媚態。不知怎的，我就覺得她那雙眼睛像含著水，特有風情。在她的身后就是那盆紫羅蘭，恰好與它相映成趣。我真想拿起相機拍一張照片，定格下她的美艷。

　　“你還沒有說你是誰，怎么在這里？”她放下水杯，淡淡的問我。

　　我一心想著觀察她，竟忘記介紹自己了，我說：“我叫陳初楊，是周如文的同學，也是他的死黨。他出去買飯了，一會就回來了。”

　　她沒有再說什么，而是舉目打量整個房間，然后站起來四處走動，我聽見她喃喃自語：“他就住在這么小的房子里。”

　　我接過話來，說：“這已經很不錯了，你沒見過他以前住的房子，那可真是名副其實的蝸居。”

　　她似乎沒有聽見我說的話，這不得不令我感到有點心寒。

　　她又走到書桌旁，拿起放在上面的那些凌亂的手稿，我急忙很熱情地對她說：“這些都是周如文寫的小說，詩歌啥的。”

　　這次她有了回應，她問我：“他還在給雜志社寫稿子嗎？”

　　顯然她不知道周如文已經放棄他的作家夢，安心成為一個俗人了。既然周如文沒有對她說，我也就沒有告訴她實情，僅回答：“偶爾的時候他還是會寫的。”

　　好在她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等她放下那些手稿，重新坐在我的對面的時候，我才想起我還沒有問她和周如文什么關系。我可從來不記得周如文跟我提起過他有什么妹妹。可不是妹妹的關系，還能是什么呢？我頓時恍悟了。難道她是他的女朋友，甚至未婚妻？周如文可從來沒有向我說起過他，他一直對我說他是沒有女人喜歡沒有女人愛的。他說男人只有有了錢，才有女人喜歡女人愛，否則他連愛別人的權利都沒有，哪還敢奢望別人愛他呢？這點他倒是看得透徹，但現在坐在我面前的女子又是從哪里來的呢？

　　我猜不透。我僅期望她別是周如文的女朋友，除此以外他們是什么關系都可以。我可不想將來和周如文成為情敵。兩個朋友為了一個女人反目，挺難為情的。

　　“你還沒說你是周如文的什么人呢？”我笑著問她，盡量佯裝成是隨口問問。

　　“等他來了你問他吧。”她很冷漠地回敬我。

　　不知為什么自從一進屋，她對我的態度始終是冷冰冰的。是我的長相有問題，嚇著她了？還是我不夠熱情，令她感到怠慢她了？可我又不是周如文的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