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陳初楊,二十五歲。大學畢業之后,我進入一家外貿公司工作,是個小小的職員,每天的生活千篇一律,單調乏味,要不是遇到林夢蝶,我想我這一生也就這樣過去了,用不了幾年,買房買車,結婚生子,然后繼續像大多數中年的男人那樣,為妻為子,努力工作,每天渴求著加工資,再過十幾年,老了,退下來。這一生也就完了。大多數人都是走的這條道路,我本以為我也不會例外的,直到林夢蝶在我的生命中出現。
我能認識林夢蝶,是通過周如文,他是我的大學同學,也是我的好友,我們的關系屬于比較鐵的那種。大學畢業之后,他不像我那樣,忙著找單位實習,既而找一個相對好點的公司安穩下來。他不,他選擇了另一條路。當我和大學同學在外奔波的時候,他成為了一名職業小說家,在網上寫小說,靠給雜志寫稿子維持生活。
一次我和他閑聊,問他這樣的生活他能堅持多久。他是這樣回答我的:“等我才思枯竭,或許再也沒有人愿意看我寫的東西的時候,我就安頓下來,找份工作養活自己。”
我總以為他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但我又不得不佩服他,他能堅持自己的理想,是我這樣的俗人萬萬不能與之相提并論的。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他有那樣的實力與資本。記得大學的時候,當我們熱衷于網絡游戲,或者和女孩子談情說愛的時候,他一個人靜默地坐在圖書館看書,一坐就是一天之久。他對我說,就是那個時候,他萌生了當作家的念頭。
但現實并不是那么如意。起初的時候,他也曾找我訴苦,甚至有時會向我伸手借錢。那時他的生活確實很困頓,雜志社不用他的稿子,網站上寫的小說有沒有名氣,總而言之一句話,他像很多剛出道的作家一樣,出于新人瓶頸期。但即使這樣,他也沒有放棄,他總是安慰自己,有一天一定會否極泰來的。聊天的時候,他依然說說笑笑,但我知道他內心比誰都苦。我也曾勸說他改弦易張,這個社會有夢想的人很多,但真正實現的沒有幾個。每當聽我這樣勸說他,他總是笑笑,并不說什么。
后來他的情況有所好轉,他寫的小說偶有在雜志或報刊上發表,他也就勉強的能糊口了。但他依然沒有揚名立萬,他曾對我說,那樣的小說哪怕天天寫,也僅是混口飯吃,算不上什么。也許他說的有些道理,我看過他發表在雜志上的小說,和其他寫手一樣,全是迎合讀者的口味,沒有幾點含金量的。純屬消遣娛樂罷了。記得大學時他曾把他寫的小說拿給我看,那可真是名符其實的作品,無論是思想還是語言,都可圈可點,令人嘆為觀止。就是那個時候,我一心認為他會成為一名了不起的作家的。
有時候我們見面,也會聊一些理想,人生,未來之類的話題。大多都是他在說,我僅在一旁靜默的聽著。因為那個時候我明白,我的一生是透徹的,一眼就可看的到頭的。不像他,充滿了無限可能。那時我一心認為,只要他堅持下去,一定會有那么一天,他會成為中國著名的作家,甚至名揚海外也有可能。我想他也是這么想的。他的高談闊論,都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我沒有想到,某日他會對我說,他決定不再寫了。他也想和很多人那樣,過一種普普通通的生活。那一刻,我在他的臉上看到無奈心酸的神色。他那黯然的眼神也令我動容。我本想鼓勵他再繼續下去,可看著他那潦倒不堪的樣子,我忍住了。我想我們都是俗人吧,天才的生活我們過不得。
記得那日他來找我。那時我剛下班回來,身心疲憊,正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他來敲門,然后我把他請了進來。看得出他神色有點異樣,并不是那種稿子被斃的沮喪之心,而是有悲哀的意味在里面,說得難聽點,好像他最親近的人剛剛去世似的。
坐下之后,他也一言不發,低著有坐在那里,似乎忘記了他此行來的目的,我猜那個時候他甚至連我的存在都感覺不到了。過了很長時間,我聽到他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我開玩笑似的問他:“怎么了,是不是被女人甩了?”他并覺得好笑,還一本正經地對我說:“你看我一窮二白的樣子,哪有女人肯跟我。”
“那為何唉聲嘆氣,好似世界某日到了似的。再說,即使真到了某日,也用不著你操心啊,有聯合國呢。”我依然輕松愉快的說,想緩解他悲傷的心情。
可他毫不動容,還是一臉苦楚的坐在那里。我實在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平時他并不如此,在我面前還是很容易敞開心扉,侃侃而談的,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我直接問他。
“也沒什么事。”他吞吞吐吐地說。
“你這樣子瞎子都看的出有事,你竟然告訴我沒事。”
“我只是覺得自己很失敗。”他突然這樣說。我一時沒有明白他話里的含義。
“你看看你,再看看我,你難道不覺得我活得很失敗嗎?”他問我。
我沒有接他的話。他繼續說:“我已經二十五歲了,沒有固定的工作,沒有女朋友,至今還住在廉價的出租房里。除了會寫一些狗屁不值的小說之外,我什么技能都沒有。每天內心壓抑的要死,看不到明天,想不通活著的意義。陳初楊,這樣的生活我倦了。”
聽他這樣說,我笑了,“你難道感覺我過得比你好?”
“至少表面看來你活得比我光鮮。”
“你這是自暴自棄。”我指責他。
他再次嘆了嘆氣,說:“或許你說得對,我對自己已失去了信心。今天我找你來,就是要告訴你,從今往后,我再也不寫小說了,去他媽的狗屁夢想,去他媽的狗屁作家吧。”
“那你打算怎樣?”我問他。
他苦澀的笑了一下,然后說:“還能怎樣,當然是先找一份糊口的工作。如果你們單位缺人的話,你不妨推薦我。”
我說:“我們公司要的都是有經驗的人,連應屆大學生都必須是名校出身。”
他說:“我可以學的。”
我說:“那等你學會了以后,再去應聘吧。”
聽我這樣直言不諱,他微愣了一下,想說什么,最終并沒有開口。
那日在臨走的時候,他突然問我:“陳初楊,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
我實話實說,“沒用,我從來沒有瞧不起你。”
“那我令你感到失望了。”
我再次直言:“是。我沒有想到你會放棄。我本以為你和我不同,不會成為我這樣的人。”
他沒再說什么,走了。看著他的背影,我確確實實感到有什么東西在他的身上消失了。那樣的東西是我曾渴望的,現在在他那里也見不到了。
我突然想到一位作家說的話:社會是個大熔爐,它會改造很多人。還有一句流傳甚廣的名言:你如果改變不了環境,那就去適應它。其實這句話是很無奈很無奈的,因為我們在適應它的時候,身上很多重要的東西都消散了。或許只有天才能反抗的了,就像貝多芬所言,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
本來打算完稿來著,可卻發現操作不成。于是決定繼續寫下去。后面的內容風格上有所轉變,甚至完全可以當做另外一個故事來讀。也不知這文到底有沒有人看。無論怎樣,還是寫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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