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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夢覺  文/楊知寒

第二話    淚痣

  你一生流水,我半世飄蓬。是否皆因未曾相遇。

  ——題記

  她死了。這是她。

  白色的尸布忠實的顯現(xiàn)出依稀的女子體廓。即使不掀開,也可以料定其青春少艾,玲瓏有致。可再美麗都已是前生事。

  陳木洗凈了手,助手小張遞來死者的相關(guān)報告。

  “今天上午送來的。女。二十三歲。上吊自殺。”

  他聽著助手熟稔的近乎冰冷的闡述著最重要的信息。不置一詞。如果死因身份都確鑿了的話,還要法醫(yī)做什么?陳木干這行也有近三十年,他最相信的,還是自己的判斷。

  乳膠手套穩(wěn)牢的捻住尸布一角,緩緩,緩緩拉下來。可惜。陳木深邃的眼底不露痕跡的流過一絲悲憫。這真的是個美人。

  古人說傾國傾城,沉魚落雁。這人便是為些詞匯所塑造的。死亡時間當還不過二十四小時。看來還不可怖,更像在安睡,只是精神不好似的。

  “夠漂亮的。師傅?”小張不無垂涎的樣子。分明是連女鬼都不忌憚。膽大,是干這行的素質(zhì)不假,可最終要的,還是陳木這樣的心細如發(fā)。

  陳木是細致的。眼光最先還只是探索,最后完全成了取證。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湊近女尸,目不轉(zhuǎn)睛的從發(fā)髻到眉梢,無一放過。外人不知,準會當他和小張一老一少,兩個色膽包天。

  “師傅,別看啦。再美咱也得下刀子不是?”

  下刀子?厚實的手掌攤開再握緊小陳遞上的刮皮刀,準備取下她一小塊頭皮化驗。奈何陳木只是僵在女子面前,紋絲難動。

  小張疑惑的繞去師傅身前,見陳木一臉肅然,目有旋淚。

  “師傅,您這是怎么?”

  跟隨他多年,往日里只見他有條不紊,不多話,不多情。待人接物都是禮貌疏離。前年師母去世,他獨自操辦,守她三個日夜,旁人未見其淚落,暗地里罵他身上陰氣太重,半人半鬼,冷血心腸。后來小張試探的問他,他面上的肌理微微抽動,說:

  “什么陰不陰,陽不陽。死生有命罷了。”

  現(xiàn)在,他對著一具剛送來的薄命美人,老淚縱橫,為的哪般呢?不禁小張,連陳木自己,都不明原因。

  看著她,恍如故人。只是想為她落一行淚。

  淚水打上她遲來的面龐,瀅瀅落在光潔卻慘白的肌膚上一點,右眼下角,太陽穴旁,稍作停留,還是從她面上落下。好似她也有哭。

  小張也多少知曉些忌諱,壯著膽子猛推陳木一把。他跌坐在殮房里冰冷的瓷磚地上,惶惑的搖幾下頭。小張忙拉他起身,想說什么,可陳木拒絕交談的表情不容懷疑。

  他丟去手套,開始脫下白色長褂,早早收工。

  “沒什么疑點。你處理吧。我晚上有事。”小張第一次接陳木的手,全權(quán)處理本是出師的標志,可今晚詭異,他只能望著陳木匆匆而去的背影心里發(fā)寒。

  這女人,有什么不同?

  小張呼了口氣,重振旗鼓。一面回憶往日里陳木的操作,一面氣定神閑的準備主刀。眼睛里哪有感情。

  好光潔的皮膚,他邊動刀,邊端詳女子容貌。手套微微滑潤,心下嫌惡到底沾血。又覺得不對,一指挑起,冷光燈下閃亮的淚珠似顆鉆石。

  她哭了?不,是師傅留在她面上的淚。

  那流淚的地方,不是她的眼睛。而是右眼下角,太陽穴外,一顆淺褐色的小痣。一直就有么?怎么剛剛沒注意呢。

  現(xiàn)在看來,那顆痣的顏色經(jīng)淚水一打,卻似越來越深了。血紅的一點,太快出現(xiàn)的尸斑。

  小張盯了一會,后知后覺的放下手中的刀。

  夜里一點了,街面燈火依稀。李貝兒走出片場,人來人往都有事可忙,她的離去沒更多人注意。戲少言輕,不過是陪襯。現(xiàn)在回去有車來送,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

  司機不耐煩按下喇叭。迷失的女孩看清街角的面包車,裹緊羽絨外套碎步小跑。真冷呀。里面的裙子都來不及換下。

  “師傅。我去南市。”

  四十出頭的男人見了女孩拉門上車,坐在后面,拉動手剎,就要開走。見多這種花蝴蝶似的女孩,白天看盡臉色,眼里孤零零的回家,都是做大夢。

  后視鏡里看見有人過來。司機裝聾作啞,開門走人。李貝兒當他買煙去什么的,一會便回。安然坐著,疲憊的把頭靠在車窗,果然一會便回,可拉動的車門,不是前面的駕駛室,而是后面她坐的地方。

  副導(dǎo)演坐上她旁邊,沒什么表情,若有似無的打量她。李貝兒對這突然的造訪措手不及,一張臉趕忙從疲憊中回復(fù)光彩,笑臉盈盈:

  “李導(dǎo)。”

  “回去了?今天累吧。”他亦微笑,身上濃重的煙味。老頭子,平日不茍言笑,語不驚人死不休。到了這部戲仍然是副手,他積怨好深,五十多歲的人,倒似憤青一般。

  “不累。我又沒什么事情做。導(dǎo)演辛苦才是。”

  “怎么,嫌戲少?”

  她低眉淺笑:“是我年輕。。。”

  男人鼻子里哼出一聲,厚實的手掌不加醞釀的蓋上她裸露的大腿,李貝兒大驚失色,導(dǎo)演又按下她推去的手,一張臉湊上來,陰沉深過夜色:

  “就是看上你年輕。”

  她不動,他便以為她默許。拍戲的空檔,他是副導(dǎo),一部戲里副導(dǎo)有四五個嘛,好似戲里小姐身后的使喚丫頭,春夏秋冬,少了哪個不成事?他臨時玩車震,誰也不會說什么。

  手掌翻江倒海,年齡大她幾倍?老男人惡臭的嘴巴粘上皮膚,李貝兒本能的一推,快手抹去他留在頸上的唾液,氣喘吁吁如逃命的獸,凝望著狠辣的獵手。

  “明天你也不用來了。”男人惱羞成怒,整整衣服,大拉車門,猛摔而去。

  她怔怔的。一切不過五分鐘,她到這來究竟是做什么?她是為男朋友籌錢才來做臨時演員的,現(xiàn)在這樣算什么?來做臨時的雞么?不接客便辭退?

  李貝兒委屈淚落,慌忙撥著高進的電話。他畢竟是她男朋友啊!他能來接她么?她想回家,好惡心,好疲憊,好想在他懷。

  電話嘟嘟的聲音延續(xù)一直。無人應(yīng)接。她放下電話繼續(xù)哭,不知他今晚又對戰(zhàn)于哪個網(wǎng)吧。他是他游戲里天不怕地不怕的蓋世英豪,卻是她柔弱生命里的惡霸小人,榨干她的一切。

  司機很快回來了。引擎的聲音沒有蓋住他的抽咽。

  “現(xiàn)在哪有什么潛規(guī)則呀。都是規(guī)則。”

  什么都看的多了的司機師傅,看不過點破她。叫她別這么介懷。還不是自己傻。李貝兒一言不發(fā)只是大哭。到了地方,連句謝也沒有,像那導(dǎo)演一樣憤憤而去。摔門,頭也不回。

  “婊子。”司機白她一眼,掉頭而去,料這女人一輩子不得好命。漂亮的女人少么。就怕你拿自己當什么似的。

  洗過澡后,李貝兒對著浴室里水霧蒸騰的鏡子,抹了一抹,端詳自己的面孔。凌晨,家里空蕩又安靜,唯有花灑中依稀的水珠還滴答著,像她寂靜落淚的心。

  太多人夸贊過的一張臉。二十出頭,吹彈可破,光潔若剝殼雞蛋,水潤好彈性。一絲皺紋也無,沒有青春痘,沒有女人斑,干干凈凈。冷不防她瞥見眼下一顆小痣,疑心的看。

  淚痣么?何時有的?她不想這注定的薄命,大力擦拭,好懸,不過是一粒塵。

  不過說她薄命的話,她也信的。雖然年華尚輕,心卻早已錘煉如遲暮老婦,種種男人不說閱盡,也是大概了。自十六歲情竇初開,白球鞋班長,問題少年,數(shù)學老師,青梅竹馬,大學同學,網(wǎng)友,旅人。。。種種千奇百怪的情緣像走馬燈般幻化美麗,稍縱即逝,留下大段的空白。她在鏡前撫摸自己的身體,如之前每一個男人,她相信他們每個人都給自己留了一塊隱形的傷疤。如今密密麻麻,成為一張人皮,她穿在身上,終日帶著。

  愿求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哪里還求那么多。說到底她也看破。若得一心人,逗留一刻,見上一眼都是值了。白首遙遠又艱難,有些癡心妄想。

  他是她短暫年華里最后的癡心妄想。高進知道么。

  門外鎖眼轉(zhuǎn)動,李貝兒靜靜的聽,知他回來了。高進步履亦是疲憊,今夜狀態(tài)不好,屢戰(zhàn)屢敗,國破家亡,力氣也一道輸光。他一頭倒在床上,委屈的像個孩子。

  她從浴室走出來,一絲不掛。溫柔的抱著他,躺進他的懷里,嗚嗚咽咽的哭。高進恍然大悟般:

  “你在家的?還以為你今晚在外面。怎么了寶貝?”

  “我被人欺負了。工作沒了。”

  他坐起來,端詳她的身體,她去做臨時演員他是知道的,也明白可能會有的風險。能怎么辦?他們都太年輕,霓虹都市里艱難生存的無業(yè)男女,若要在一起,只能同甘共苦。誰養(yǎng)誰的,不都一樣?

  只當她為他失身。不知給了賠償沒?

  他輕拍著李貝兒的后背,在她耳邊安撫:

  “演藝圈不都是這樣的。乖孩子,我不嫌你。你這都是為了我們。工作嘛再找就是。”

  她沒言語,可也不哭了。震驚的聽他說:

  “總之不能讓人白欺負了。明天你帶我去找,看你老公不敲他一筆!”

  敲他一筆?不是揍他一頓宰他一命么?李貝兒身子軟了,高進的安撫轉(zhuǎn)為愛撫,她身體美妙,散發(fā)著沐浴后他喜歡的那種香味,勾魂攝魄,讓他登時拋空一切,只想尋歡做愛。

  她由他凌虐,令他覺著自己好似奸尸,并不快意。完事之后沉沉睡去,不想說什么。是女人對自己心里有愧吧?高進自認為是灑脫的男人,翻身安睡,是對明日討債的養(yǎng)精蓄銳。

  一行眼淚。兩行眼淚。三行眼淚。

  昔日橫波目,今作流淚泉。今生,她的橫波或顛倒眾生,今生,她的眼淚或諸多控訴。此時,好似都成前世之事。

  不再哭了。是因為,等的累了。等不到,還哭什么。

  “來了?”陳木下班回來,照例先去洗手。進出殮房,手已洗過數(shù)遍,還是心有芥蒂。回家先洗手,好似才能清清靜靜的放下。死亡,總是沉重事。

  女兒今晚回來看他,之前也沒言語一聲。陳木擦凈手,走到廳里瞧她。女兒目不轉(zhuǎn)晴,看電視里的新片子。一男一女容貌俊美身著民國服飾,動情的演一出國仇家恨。他沒擾她,坐在旁邊的沙發(fā)上,靜靜陪著看。

  自妻子去后,父女倆的交流愈見稀少。女兒怨恨自己,陳木心里清楚,這是從小就在孩子心里種下的根苗。小女孩子,怎么不介意父親日日和死人“打交道”?就因為這,女兒找男朋友都有諸多為難。對方會問:

  “伯父哪里高就?”

  怎么回答?支支吾吾勉強說了,感覺對方倒吸涼氣,笑容登時艱辛了許多。三四天后人影都尋不到。有陣子女兒噩夢連連,總是說家里陰風陣陣,有人跟她。妻子哄著不行,反引來更劇烈的啼哭。陳木無奈的對著女兒哭相,靜靜道:

  “我出錢給你。出去住吧。”

  母女倆一齊訝異的望著這個冰冷的男人。沒指望得來他如此的關(guān)懷。女兒氣狠狠的走,她這一走,妻子朝思暮想,家里冷氣更重。沒幾年,妻子也就糊里糊涂的去了。他和女兒心照不宣,保持著若有似無的聯(lián)系,小心不讓它斷。

  像臨終之人微弱的鼻息。斷不斷的,人命天收,有心無力。

  這是陳木自己也不得其解的心結(jié)。這一生,對于淚水歡笑傷痛榮耀,他總有一種有心無力的隔絕之感。說到底,是終生對愛陌生。好似一世情愛被什么人無聲無息的浪費掉了,也無謂做什么營生。給活人干給死人干還不都一樣?習慣了波瀾不驚,最驚也不過是三個月前那次——咄咄怪事,他竟有淚。

  是招了些邪祟吧?是什么迷了眼?小張后來對這事也是閉口不提,不像那孩子躁動性情。倒是陳木后來從報紙上讀到那女子的報道,已經(jīng)是數(shù)天前的舊聞:

  “年輕女子自縊家中男友聞訊稱其精神失常”

  精神失常?像那些狗血電視劇中的癡男怨女動輒尋思覓活?陳木搖搖頭折上報紙,不愿多想,不愿多想。她是誰?她為何而死?那是警察和記者們的事,她只是他經(jīng)手過的一具尸體。

  說到底么,感情的事,他不能懂。

  “你懂我么?你根本不懂我!”電視里一襲淺粉紅色寬身旗袍的女主角梨花帶雨,凄絕的對著男人控訴起來。

  她從裝潢富麗的房間里奔著出去,男人扣住她手腕,掙掙扎扎,共同發(fā)力,沒一方示弱。面目全都扭曲起來,眉間眼里布滿恨意,恨不能殺了她!恨不能殺了他!

  “還要怎么懂你?好吃好喝養(yǎng)著你,你已經(jīng)是我最愛重的女人,還有什么不夠?”男人疾言厲色,威嚴的鉗制著。

  她一記冷笑。紅唇滴血:“我恨你多情。我恨你太多情!昨天去尋她,今夜又宿在我這兒,我稀罕你的一夜么?今日要么你放我走,要么你強留我,我死在這兒!”

  男人凝他一會,氣氛亦都因她鏗鏘之語凝滯了。陳木瞥一眼女兒,她眼光癡迷著,正為劇中人牽腸掛肚。他索性也耐下性子,且看面前男女如何收場。

  男人好笑的表情說清了他如何不信。手指輕輕舒展,便是放了她去。去死?去呀!他慢條斯理走到門口前面,一夫當關(guān),料定她走不掉,死不成,不過是愛玩笑。

  “你不信我?呵,”她轉(zhuǎn)身去梳妝臺前,拉開抽屜,剪刀纏著紅線握在手心,仰臉閉目,近似喃語:“等你千百個日夜,等來這一個結(jié)局。說最愛重我,還不是你眾多所愛之中多分些給我?”

  回身望他,笑容妖媚,是最后的勾引:“你呀。下輩子還是做個和尚什么的吧。別誤那么多女子了。作孽的。”

  男人來不及飛奔,利刃直插旗袍上芍藥花紋,正中左胸一朵,染了大片層暈的紅。他悔恨不迭,緊抱著女人溫熱尸身,悲慘大慟。

  頭埋進女人黑發(fā)如野獸般的嘶吼著哭。男人抬起英俊心碎的臉孔,手指撫著女子面容,眼淚終于習慣安靜。一落一行,一滴一點。縈在她眼角,男人專心的按著那滴淚,咬牙切齒:

  “來世找我!來世找我!我不負你!”

  鏡頭上移,縮小了,遙遠了。今生散場了。片尾曲的旋律適時煽情的唱,女兒眼光閃爍,未留神已經(jīng)哭了半晌。陳木遞上手絹,一陣迅疾的頭暈?zāi)垦!?/p>

  女人的淚,男人的吼,都讓這老人頭疼。情愛哪會是這個樣子?今生來世糾纏,倒似冤魂索命,不得安寧,迷醉什么?這一集演完,陳木接過女兒遞回的手絹,潮濕溫熱,是感情的觸感,他一會去洗。

  畫面離開那間承載了太多愛恨情仇的房間,回到上個世紀大上海的十里洋場,三教九流。摩登少女,教書先生,人力車夫熙來攘往,互不相識,方是紅塵本色。

  不留意的,一個美貌女子。小配角吧。鏡頭給她不過一格,她笑臉盈盈穿堂入巷,手中抱一本書,溫潤如玉,驚鴻一瞥。陳木認得她,震驚著等待片尾的演員表爬山虎似的密密麻麻涌上來。手絹握緊在手,不想自己也有淚用它來拭。

  她叫李貝兒。飾演路人。

  “爸?爸?”女兒搖晃著老人逐漸冰冷的手臂。發(fā)現(xiàn)他的不對,驚見他的眼淚。

  他叫陳木。他已演了一生,她的路人。

  

本章作者隨筆:

        淚痣,發(fā)現(xiàn)自己眼角不知何時起,出現(xiàn)一顆褐色小痣,擦拭,無果。 百度一下,有很美的故事。 那是上一世躺在愛人懷里死去的時候,他落在面上的一滴淚。 有淚痣的人,此生便憑這個記號尋找愛人。 找到,廝守。不遇,伶仃。 只是誰會想到,追尋一世的那個人,根本早已一世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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