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而悠閑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假期就接近尾聲。
開學的第一天,上午十點,他們四個人很準時的在校門口相遇。只不過兩個月,在他們心里,卻發生了一個質的飛躍。當看到二中莊重而宏偉的校門時,他們知道自己已經脫離稚嫩,屬于他們的全新的夢想也將從這里起飛。
在剛剛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徐柳找過學校的領導,要求把她的兩個女兒安排到同一個班級。領導考慮到陸子喬的特殊性,很爽快的答應了她的要求。因此,開學這一天,陸子喬和陸子欣理所當然的在同一個班級,谷峰在她們隔壁班,柳屏離得遠點。不過,只要在同一所學校,她們就可以像初中那樣,經常廝混在一起。
不過剛剛起航,老師就開始周而復始地嘮叨:大家必須從現在開始學習,才能考上名牌大學。這樣的言論聽多了,他們聚在一起的時候,也會議論關于大學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們約定要考本省同一所重點大學。為了這個共同的目標,她們入學沒多久就學會了低調,并且決定更加努力地學習,徹底告別初中那種轟轟烈烈的生活方式。
當然,畢竟只是高一,他們暫時還不需要像高三學生那樣夜以繼日地學習。他們所要求的,不過是把當天的作業完成,把功課復習好,然后預習第二天的課程,顯然,憑他們的實力,這些都是輕而易舉的事,在正常的自習時間就能順利完成。所以,他們有充足的時間相距在一起,談笑風生、討論人生、或憧憬未來!
因為喜歡音樂和文學,在閑暇的時間里,陸子喬一邊聽著音樂的同時,一邊依然會看一些散文和小說,或者寫一些關于心情、關于成長的文字。有靈感的時候,陸子喬喜歡用文字,將一些生活中的小事,提煉出一種生活的態度和覺悟。總之,一切都按自己喜歡的方式進行,悠閑而愜意。每當沉浸在音樂和文字的世界時,陸子喬感覺自己快樂的就像一個天使,在屬于自己的國度里自由自在地飛翔。
其實他們都一樣,喜歡在空閑的時間看一些小說,并且將借來的圖書相互傳閱。但不可否認的是,人只有在健康和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才會更加了解自己的需求。他們四個人,雖然興趣、能力和步調基本一致,但是因為命運的特別眷顧,只有陸子喬對生活的認識和感悟才更貼近內心最真實的渴望。當然,陸子欣、谷峰和柳屏,也各有特色,只不過這種特色,若沒有經過生命的特別潤色,的確很難在思想上上升一個高度。
他們湊在一起吃飯的時候,總喜歡談論最近看過的小說,然后就里邊的人物、性格以及命運發表自己的看法,意見相悖時,還會爭論的面紅耳赤。當然,更多的時候,主要是陸子欣和谷峰的意見不一致,然后他們會爭個喋喋不休,于是,旁邊的人就會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們,有的同學甚至以為是情侶吵架。只有有心人才會知道,他們的爭吵其實是有深度的。
而柳屏更有特色,她會背誦一段最近閱讀過的散文片段,然后逐個分析里邊的句型和修辭手法,并且同時還將某些字的絕妙之處點評的頭頭是道。每當這個時候,陸子喬就會用一種欣賞的眼光看著柳屏,因為同樣的事情她也在做,只不過她已經不會娓娓說出,在她看來,紅塵中的大小事,都已經云淡風輕,無論如何,她已經不會為一篇好文章竊喜,也不會為一首悲涼的好歌掉淚。
如果說命運一直在掠奪,那么它也一直在給予,就像眼前的陸子喬,在眾人看來是極其不幸的,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實她還算是幸運的,雖然迫不得已地失去了健康,但是她已經深深懂得珍惜和淡定,并且學會從平淡的生活中體驗幸福和滿足,比如和朋友一邊吃飯一邊議論的時刻,一邊聽音樂一邊看書的時刻,一邊睡覺一邊做夢的時刻,都會在她心中泛起幸福的漣漪。
可即使是在這種淡然的心態下,尾隨在陸子喬身上的病魔,依然沒有安之若素地停止增長,她每天依然要吃一堆藥,每半個月要打一次長效青霉素,突發的暈厥也越來越平常,越來越讓人措手不及。更可憐的是,藥物過量的癥狀緊逼而來,鼻子流血和發燒已經開始成了家常便飯,健康儼然已經成為她生活中最不安定的因素,隨時可能喪失的生命也讓她嚴重的失去安全感,只是這種情緒很快就被妹妹細心的照顧驅散。
同樣缺乏安全感的還有徐柳。自從陸子喬第一次暈厥住院后,醫生的那句“如果不做瓣膜手術將有生命危險”的叮囑,就像噩夢般日夜侵蝕著她的心。這就意味著,她必須在兩年之內,籌到八萬用于給大女兒手術的巨款。這便是是中國的國情,家中頂梁柱的離世或家里有一個重癥病人,都會讓一個曾經幸福的家庭垮臺,更何況徐柳面臨的是雙重問題。
從姐妹倆初中畢業開始,徐柳便將小店的日常運營交給了她們。等她們開學后,徐柳又讓陸子喬的爺爺奶奶幫忙看店。爺爺奶奶心疼自己的兒媳和孫女,因此,很樂意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氣。徐柳從輕松的勞動中解脫,主要是因為小店的收入已經越來越不能滿足她一家五口的開支。不僅如此,姐妹倆進入高中后,學費和生活費比之前整整多了兩倍,再加上陸子喬的日常醫藥費和昂貴的手術費,這幾項開支,像幾座高大威武的山峰,已經壓迫得徐柳越來越喘不過氣來,因此,讓家中老小照看小店,自己出去謀求更多的生計,已經她目前迫在眉睫的事情。
因為家中有年邁的父母和病重的女兒,徐柳當然不能像別人那樣南下打工,所以,她只能在附近找一些零活,比如誰家建新房子需要小工;比如收割的季節,誰家需要幫忙收割水稻;再不濟,隔壁的連山村有個賣陶器的生意人,是陸劍鋒的小學同學,他每天都會開拖拉機送貨,看到徐柳這么辛苦,他就很爽快的告訴她,只要她有空就過來給他幫忙。
這樣徐柳每天可以多幾十塊錢的收入,不過一個月加起來也不夠一千,一年一萬,兩年不過兩萬,這才夠八萬巨款的四分之一。雖然錢可以慢慢賺,但是,陸子喬越來越脆弱的生命卻始終不能等待。在現實和命運面前,一個女人的生存能力就這么不堪一擊,就算徐柳像男人一樣起早貪黑的忙碌著,可她的收入依然是入不敷出,給兩個女兒交完學費和生活費后,她的勞動所得幾乎所剩無幾。
多少個無人的深夜里,徐柳一次次控訴命運不公,多少次在夢境里,她一遍遍跟逝去的老公訴說生活的孤苦。可是天剛亮后,她還是要收起這種徒勞的情緒,繼續做綿薄的努力,盡自己一份心,她知道自己不能放棄,不能任由命運將她的丈夫帶走之后,又將她的女兒帶走,她再也承受不起那種心如刀割般的永別。
徐柳生活的絕境,很快引起一個人的注意,這人便是之前給丁世杰說媒的周葉華,周葉華天生一張巧嘴,經由她撮合的男女幾乎沒有不開花結果的。徐柳的固執,讓她的職業生涯留下不可饒恕的敗筆,這件事一直讓周葉華耿耿于懷。加之丁世杰優越的好處費也讓她垂涎三尺,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她決定重新撮合丁世杰跟徐柳,拿到原本唾手可得的紅包。
她首先向附近的村民打聽了徐柳的近況,尤其對陸子喬的病情做到心中有數。然后,周葉華又守株待兔般地去丁世杰家蹲點,功夫不負有心人,半個月以來,丁世杰終于有一天沒有外出。這一天,周葉華滿臉堆笑地走進丁世杰家里,一進客廳,她就很快就明白,這個家雖然富足,但是缺少人氣,說白了就是缺女主人。
他們互相寒暄了一下,聊了一些家常,接著周葉華巧妙地把話題引到徐柳身上。
“你還是一個人么?要不我給你重新說一個?”
“不用,工作太忙。”丁世杰有氣無力的說。
“是不是還舍不得徐柳,最近聽說她家里出了一些情況。”
“她怎么了?病了?”一聽到徐柳,這個寂寞的男人便兩眼冒金光。
“不是她,是她大女兒陸子喬病了,聽說如果不及時手術,將會有生命危險。”周葉華有些得意的說。
“哦,徐柳也不會像我借錢的。”想起徐柳對他的態度,丁世杰就泄氣了,他知道,倔強的徐柳,是不可能跟他有任何瓜葛的。
“你傻啊,以她的經濟情況,肯定籌不到手術費,你可以替她拿出這筆手術費,但前提是徐柳必須跟你結婚。”周葉華眉飛色舞的說。
“這倒是個好主意,只怕她還是不從。”在丁世杰的心里,只要能得到徐柳,不管用什么方式他都不介意。
“如果籌不到手術費,她女兒必死無疑,那位母親會把自己的節操看得比女兒的生命還重要?如果徐柳真是,那她也太狠心了。”周葉華堅定的說。
“就這么辦,大概多少錢?”丁世杰終于開竅了。
“十萬。”為了試探丁世杰的決心,周葉華刻意多說了兩萬。
“這么多。”可是丁世杰太需要徐柳了,所以,即使把幾乎一半的積蓄拱手送人,他也心甘情愿,“好吧,還按當初的酬勞,麻煩大姐幫我促成此事,多謝了!”
跟丁世杰把事情敲定之后,周葉華又開始在徐柳這邊使勁。那是在一個寧靜的夜晚,天空已經寂靜了一段時間,月亮高高掛起,星星慢慢地眨著眼睛,附近的村民都已經回家安歇,徐柳的小店周圍一片蟲唱蛙鳴,周葉華特意到小店里買了一些日用品,然后裝模作樣的和陸子喬的爺爺奶奶聊天,其實是要等徐柳勞作歸來。
因為離工地有些遠,別人都可以騎自行車或者摩托車回家,徐柳兩樣都不會,所以只能徒步回家。差不多九點的時候,她才從鄰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來。看到家里有客人,她來不及去洗澡,就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跟大伙兒聊天。
過了一會,周葉華起身回家。徐柳很禮貌地打算送她一段距離,只是沒走多遠,周葉華又停了下來,很關切的問:“現在孩子的病情怎么樣?手術費籌到了么?”
“差得遠了!”
“總不能不給手術吧?孩子還小,不能就這么沒了。”周葉華故意將話說絕。
“不會的,一定會有辦法的。”徐柳不甘心的回答。
“那你打算怎么辦?”周葉華繼續逼問。
徐柳確實不知道該怎么辦,所以一時回答不上來,只好獨自陷入一種痛苦的思緒之中。
“我有個辦法,可以籌到給子喬手術的十萬塊錢。”將徐柳逼入絕境之后,她又開始巧妙的峰回路轉。
“什么辦法?”徐柳兩眼冒金光,仿佛忽然見到了救星。
“你還記得丁世杰吧?”
“記得。”一想起丁世杰,徐柳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來,她又想起了之前的噩耗。
“他說只要你嫁給她,他就給你十萬塊錢。為了可憐的孩子,你好好考慮下吧!你有時間慢慢賺錢,但是你的女兒并沒有時間等,離手術的最后期限不多了,可不要因為你的猶豫而錯過最佳的治療時期,到時候后悔就晚了。”周葉華的這幾句話,一氣呵成,每一句都像一根細針,刺激著徐柳衰弱的神經。此時,她像是被命運勒住了咽喉,并且陷入了痛苦的掙扎中。過了一會她才緩緩的回答:“我容我回去跟父母商量下。”
“那今天就不打攪了,再見。”目的達到后,周葉華興高采烈地回家去了。
把周葉華送走后,徐柳就自顧自的洗澡去了,并沒有打算跟父母談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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