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萍瞅了瞅四周,有一出角落可以靜靜的細讀,遂走了過去,將隨身帶的一張報紙鋪于地上,坐下。正欲攤開書本讀書,無意之中,卻又瞥見離己不遠處,有一對男女背靠著背也在看書。那男的正對著自己。女的一頭青絲,有幾縷搭在了男的肩膀上??礃幼邮且粚η閭H。何萍看這男的很面熟,似乎在哪里見過,只是總也想不起來。
一時,只聽那女的說道:“路承恩,你說我好嗎?”那男的隨口答道:“好。”只是說這‘好’時,也沒有抬頭,眼睛還在書上。那女的道:“那好,我給你念首詞,聽聽?!敝宦犓畹溃?/p>
卜算子
李之儀
我住長江頭,
君住長江尾。
日日思君不見君,
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
此恨何時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
定不負相思意。
念完,那女的問道:“好聽嗎?”男的道:“好聽?!敝皇茄劬€在書上。那女的道:“你看這詞寫的多好,好象正是專一給我們寫的。你看,我們家正好在長江頭那兒,西部,而你家呢正好在東部。”那男的道:“你錯了,我們家是在東部,卻不是長江尾。我們那屬于黃淮流域。”一語未了,只見那女的猛一起身,閃了那男的一下。那女的將嘴一撅道:“什么時候都一本正經的,人家說了這么多,你也不解風情,不浪漫!”那男的一邊重新坐好,一邊笑道:“對不起。是我的錯,坐下坐下吧!totheworldyoumaybeoneperson,buttoonepersonyoumaybetheworld。”說著,將那女的拉坐下了。見這男的陽光般的一笑,何萍猛然想起了‘五四’青年節那天,在書店大門口撒發宣傳冊的那個大學生。是他,是他,沒錯,就是那個滿口曹縣話的大學生。何萍認出來了。
那女的邊笑邊問那男的道:“我真是你的整個世界嗎?”男的道:“當然?!蹦桥挠謫柕溃骸叭绻?,有了什么事,你會忍心離我而去嗎?”男的道:“不會。”說著,眼睛早又瞥書上去了。那女的見了,慢慢把他的書抽了過來,正了正色道:“我說出一件事來,你可要依我?!蹦悄械男α耍f道:“說吧。從你一給我念詞,我就知道你有心事。過去,你說起話來,可不是拐彎抹角的人。”那女的又撒嬌了一回,說道:“你還是先依了我,好嗎?”那男的道:“說吧,只要你說出來,我都依你。”女的道:“那成,咱們說定了,不許反悔?。俊蹦悄械男α诵?,點頭示意要她快說。女的道:“畢業以后,你和我一起回西部,工作!”那男的一聽,愣住了,那神情似乎他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女友竟會提這樣的要求。只見那男的臉色慢慢地陰沉下來。一時說道:“你先前不是說好要和我一起回去嗎?”那女的低聲道:“那不是以前說的嘛?!蹦械乃坪跎鷼饬?,說話的語氣重了起來:“以前怎么了?以前說的話,就可以不算話!”那女的撅了一下嘴,說道:“反正,你剛才也說要依我了,你也得說話算話。”男的厲聲道:“我說的話和你說的話,性質不一樣!”
說完這話,那男的似乎也發覺自己失態了,向周圍看了一回,回頭平了平心氣,向那女的說道:“對不起,我失態了。”并又解釋道:“我不和你去西部,并不是我不在乎你,相反我是深愛你的。至于說為什么我不和你去西部,原因你是知道的。”
女的道:“可家鄉已經沒有你一個親人了呀。”男的道:“不是的,我的親人多著呢,全曹縣的人都是我的親人。如果沒有他們為我捐資捐物,供我上學,我是不會從初中上高中,從高中上大學的。我不能忘記他們,是他們成就了我的今天。如今,我們曹縣正在搞招商引資,大力發展經濟,也正是用我之時,我必須回去!我不能叫我的人生有愧?!?/p>
女的道:“如今西部大開發,國家提倡知識青年到西部去,為西部的開發貢獻力量,你若去了,也是無愧人生的?!蹦械牡溃骸拔乙獔笮Ъ亦l的理由,細說起來很多。這里是書店,很遺憾這不是我給你細說的地兒,在這我只給你說幾條重要的,具體的,回去再說。一、我們曹縣是個省級貧困縣,人多耕地少,工業不發達,幾乎和你們西部一樣,同樣也急需更多的人才,著力開發。二、山東省正在著力搞‘東西幫扶’,我們曹縣正是青島的幫扶對象。你想別人都在積極地幫扶我們,我做為一個曹縣人,當是如何的感受?三、我雖然身在河南,卻從媒體上時時刻刻關注著曹縣的發展。當我看到,新一屆曹縣領導班子那股子一定要把曹縣搞好的勁頭,我狠不得一下子飛回去,一頭扎進大力發展曹縣經濟的浪潮中去,造福家鄉的父老鄉親!四、家鄉的父老鄉親沒少幫了我,我當感恩。五、我回去,也為了一個人。”女的道:“那怎么辦呢?承恩。我父母就我一個女兒,他們也等著我去養老呢。如果我和你回去了,我的父母怎么辦?離那么遠,想回家一趟看看,都是難的?!蹦械牡溃骸澳憧催@樣行不?我將二老接到我們那去?!迸牡溃骸叭嗽嚼显綉偌?,他們絕不會同意的。我還有個注意,你看行不行?咱們來個折中,畢業后,我們就在鄭州附近找個工作,這樣一來,你也可一?;厝タ茨愕牟芸h,我離家也近些?!币徽Z未了,男的道:“糊涂!就算在鄭州工作,我離家才二三百里地,而你離家還是兩三千里地。這個折中有什么用?再說一遍,我必須回曹縣,我的激情是不會折中的!”
這些話,都被何萍聽到了。原本說,背后聽人家說話是不禮貌的,可是何萍越聽越想聽,越聽越有精神,聽完之后,她似乎感覺到自己體內有一股力量在涌動。至于說這是一股什么樣的力量,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這一次,何萍記住了那男的名字‘承恩’。后來,何萍、承恩相識。何萍問起今日的事:“你那時候說你一定要回曹縣工作的幾條理由,前四條,我都理解,最后你說,你回去,還為一個人,是什么意思?”只聽他慢慢講道:“那是我上初中的時候,我最后的一位親人——我爺爺,也離我而去了,從次,我的生活就更苦了。不到一個月,我也輟學回家了。后來,離我輟學也沒幾天的時間,竟有一位官摸樣的人去找我了。他說,他愿意幫忙叫我繼續上學。我當然高興,也就答應了。沒幾天,他果真給我送錢去了。我問他誰的錢?他說是他發動家鄉人給我捐的。就是這樣,我用這樣的錢,上學上到了現在。不幸的是兩年前,我的這位恩人,遭人誣陷,一下子驚動了中紀委。中紀委馬上派人來到了曹縣,在不到一個月的調查中,恩人受不了那種窩囊氣,一下子病倒了,再也沒起來,臨死的時候,他拉著我的手說,‘曹縣是你們青年人的,以后,你們要把曹縣建設好。曹縣人民該有好日子了?!乙恢庇浿脑捘?!”何萍問:“事情就這樣了了?”“不。結果是,中紀委證明了我恩人的清白,可惜,我恩人沒有親眼看到中紀委是怎樣將陷害他的貪官污吏投進監牢的。更可惜是,他不能看到今日的新曹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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