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東安人席方平勵志為父伸冤,游魂陰訪地府,歷盡城隍、郡司、閻王諸殿府,蓋因各級陰官污吏收受仇家賄賂,反施酷刑,且強行遣返。止未遂,強制托生民戶,再受輪回。席方平身化嬰兒,絕乳相抗,三日而殤,再行陰訪。終遇上界二郎神為其昭雪。蒲公曾贊曰:“人人言凈土,而不知生死隔世,意念都迷,且不知其所以來,又烏知其所以去;而況死而又死,生而復生者乎?忠孝志定,萬劫不移,異哉席生,何其偉也!”
今有范生,余生之忘年友。乃父死于非命,其情不得恤。屢屢上訪,其意不得申。執意假余生之騫驢效席方平作陰訪,余生力阻,不之聽。一去經年,凡冥阻隔,陰陽各方,余生時時縈懷于心,實難安也。
昨有友人傳,自席方平大鬧陰曹地府,各地城隍已嚴加防范,雇傭厲鬼,凡陰訪之人酷刑不貸。寧可錯打,絕不枉縱,終至演出“鬼打鬼”之事。因之,“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之言不再也。友人言,城隍此舉恐不利于范生矣。余生終宵不得寐。
今晨,余生得知范生歸,知無大恙,竊喜,特具雞黍,依門而待。至午,遙見范生引驢徐徐來,已衣敝履破,須發蒼然矣。
余生問:“此行遭際若何?”答:“幸逢上界紀檢委之巡游使巡視,未吃苦頭。”問:“返何遲?”曰:“兩度遭拘。”“今有何說?”“令待之。”余生問:“鬼打鬼之說鑿否?”曰:“然。不問來由,城隍壯小鬼之膽;大打出手,小鬼施城隍之威。此來已久矣!陰間之暗,甚于陽世,可想而知也。”“再訪否?”“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寧可直中取,不向曲中求。嫉惡如仇,不去不止!獄中無事,曾作詩言志,已錄之呈我師。”余生啟而覽之,古風也,詩曰:
我輩此生奚可為,長將耿夜思不寐。三十休掛利和功,千里贏得饑還累。碌碌終是螻蟻貪,落落羞及雁行對。喜詩豈樂庸附雅,塊壘須澆別無味。昨日始知師留語,相去時多惟感淚。世上信說花錦好,安容嚙啃狐兔會!挽弓射取需有人,正義著身其當誰?賤軀在野寂了了,風波起處定折摧。孰計籌謀空愁絕,竟許太屋阻崔嵬。情衷敢伸雖欲訴,達聽那堪萬遙飛。黃閣紫樞一何遠,茫然四顧棄荒陲。嗟咨難奈紅顏老,又看云天暮翠微。
余生讀罷,垂淚良久,揮筆做《水龍吟》回贈之。詞曰:
輕歌艷曲嬌聲,宵宵酒醉誰家胄?
檐前蜷臥,腹枵怎耐,待添更漏。
寒暑匆匆,破衣鶉襖,虱同人瘦。
念侯門深鎖,惡權當道,一腔痞、憑誰嗽?
昔日英姿抖擻。換如今、“神經病”詬!
長空雁渺,此情難寄,淚常浸袖。
恩澤銘心,虔誠禱告,好人天佑。
境過時,此處休言往事,百般搖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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