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心酸,雙眼一閉,有淚水淌下:“都是我不好,這些日子我只顧自己,從來不理你的感受,害你……”話至此處,右手不經意間摸到此女的裙子,但覺手心濕漉漉的,張開來一看,不覺吃了一驚,滿手都是鮮血,順著血跡下望,染積小灘。
他兩眼睜得老大,手開始顫抖起來。
樂陵看見了,面色煞變,慌聲驚叫:“我……我的孩子,你快……快救救他。”白城愣了一下,盤膝急運真氣,化入樂陵體內,希望憑此護住胎兒。
洞內金光盈暈,二人眼睛緊閉,面有搐動之意,那白城大汗淋漓,消耗了不少元氣,還好救治得宜,母體血雖失極多,不過胎兒卻及時保住了。他行罷撤掌,樂陵身子一軟,向旁跌去。
白城極力抱住,歇了口氣,看見此女正緩緩睜開眼睛。
她醒來第一件事便是:“我的孩子呢,他怎么樣?”白城抱緊此女嬌軀,不讓她激動,很小心安慰:“幸天憐見,總算保住了血脈。”樂陵一聽,寬心了許多,即松一口氣,雙眼疲憊,又昏了過去。
白城暗暗內疚自責,為了自己一腔仇怨,竟把好好的一個女子害成這樣,深痛悔恨不已。
安置好樂陵之后,他出去采藥。
時下辰星當空,白日尋藥已是難覓,更別提夜晚了。為了能夠減輕一點罪孽感,他白城義無反顧。
一更向盡,二更又過,快接三更時分,那白城趕了回來。
早上剛剛下過一場大雨,夜里路滑,只見白城進入山洞的那一刻,渾身都是污泥,邋遢得不行。他沒有在意這些表面形象,而是很謹慎地去廚房熬藥。
待藥煎好,已是五更時分,轉眼天便要大亮。
忙活一宿,白城也有幾分乏了,眼睛雖困,但是他不能睡,這會極力強忍,要看著樂陵把藥喝下去,他才能安心。
左等右等,眼見樂陵睡得這等安詳,不忍去擾醒她。
可是不起來吃藥,涼了又得重熬,這耽擱時間不說,萬一延誤了治療,那腹中胎兒有個好歹?一想到這個白城就特別緊張起來,一切都怪自己過錯。
沉思片刻,他突然有了個好主意,出去尋來一根小竹子,削磨平,打穿中空,剔成管子。
白城半坐于地,手端來藥碗,喝一口,嘴對著竹管置于樂陵唇上。又緩緩把口里的藥漬慢慢吐出,藥順管子直下,溢入樂陵嘴中。
睡夢中的樂陵似乎察覺,有所回應,輕咽了一下。
白城歡喜不已,又喝來一口,依法施為。
這一大碗藥,若換清醒之人,不消一瞬即可喝光。偏偏這白城耐著性子,不愿吵醒佳人,一嘴一口送喂,可見贖罪之心赤誠。
不覺的天地放明,萬物迎接陽光,爭先吸取精華。
不知什么時辰,那樂陵眉毛一顫,眼皮挑開。她迷糊掙坐起來,瞧了一眼四周,紫云洞內布置逐漸清晰,最后轉至一處。見白城趴在石塊上作睡,此女摸了摸腹下,好生歡喜:“白大哥還沒走,孩子也在我體內。”想著不禁熱淚盈眶。
她腳跟一動,有幾分酸麻,試圖要站起來。
許是驚擾了沉睡中的白城,他恍惚睜眼,側臉一望,見了樂陵的動作,離石而上攙著此女玉臂,很是謹慎:“小心點!”難得白城如此緊張,樂陵暗喜不已:“對不起,擾醒你了。”
白城不愉:“干么跟我說對不起,其實要說對不起的人該是我才對,這些日子……”樂陵起袖捂住白城的嘴巴:“白大哥,別再說了。你的心意,我領!”白城伸手往面上一抓,握實此女的手心,萬分歉疚:“陵兒,我的心意你不了解。”
樂陵只當他要重提舊事,為了報仇又要離開自己之意。當即扭下頭不看,以免多添傷懷。
白城步子轉動,走過去和此女目光相對,微微一笑:“我就說吧,我的心意你不懂。”頓了一下,又說:“陵兒,嫁給我好嗎?”樂陵渾身一僵,怔住了。
這句話她等了好久好久,也祈盼了好久好久,白城一心思都放在報仇上,從來不考慮二人之間的事。
想不到他今日性格大異,一改往昔,竟變得多情起來,實難置信,唇一顫:“你說什么,能否再說一遍?”
白城面上一笑,將此女雙手握緊,在上面輕輕吻了一下,又將玉手放至心口,很正色道:“陵兒,你愿意和我成親嗎?”樂陵聽了,胸中很是激動,眶里眼淚直落,重重地點頭,她自是很愿意,就連做夢都想著二人能夠白頭偕老,共度一生。
二人的婚禮其實很簡單,沒有賓客,沒有媒妁之言,更無父母之命。有的只是三根清香,和一塊無字的牌位。二人雙雙跪在蒲團之上,對著牌位拜了天地,結成夫妻。
晚宴也極盡簡單,白城不許樂陵下廚,他自己糊弄了幾樣小菜擺在石桌上。左看右看,憑良心說怎么也不像佳肴。樂陵吃了一小口,實難下咽,便吐了出來,白城急給此女倒了一碗水,樂陵接過喝了。
白城則給自己倒一爵果釀,對新婚的嬌妻請道:“陵兒,這一爵是合巹酒,不可以不喝?”
“不,喝了對胎兒不好,我還是以水替代吧?”樂陵嬌羞推拒。
白城欣喜同意:“如此甚好!”當下二人交爵,真真正正禮成。
樂陵有孕在身,略食了些許果腹,便早早作歇去了。
白城灌了幾盅果釀,無論如何也不能入睡。他此刻的心情矛盾極了,一面是師門深仇,一面是嬌妻和未出世的孩子。
倘若此刻去找魔王報仇,必定九死一生。若換從前他孑然一身,自當毫無顧忌。但他如今不同了,業已成家,對妻兒便多了一份責任,倘若再去拼命冒險,就對不起妻兒。可是不去,又覺得對不住師傅,當真為難?
二人成親之后,決定搬回山下竹屋居住。可奇怪的是,真人不回來倒也情有可原,但是師哥邢臺一點音訊也無,不得不令人起疑。樂陵心下雖有幾分擔憂,卻不敢當面表露,生怕夫君誤會,畢竟兩家結的怨,生的仇不小。多一事,則不如少一事。
白城打消了去奪六獸內丹的念頭,安居了下來。
其實他心中無時無刻不在琢磨著要如何給師傅報仇,又怕妻子多心多想,只好什么也不說。化悲憤為力量,每日沉醉于武學和法術之間,以求突破,更上一層樓。
秋去夏來,一晃轉眼過了九個多月。
日頭毒辣當空直射,曬在人的身上,衣服幾乎可以擠出水來。
白城練劍即罷,抹了抹滿臉大汗,心下凄涼一沉,都九個月了,這御劍之術為什么如此難練?又為什么他總是琢磨不出其中的奧妙?
驀然回首,恍然覺得他一直在原地踏步。劍中的至高境界,究竟要怎樣才能夠登峰造極?
不由長嘆一聲,就見妻子盈盈出門,手中端著一碗水,歡喜向這邊走來。
白城見狀大驚,如今妻子身懷六甲,臨盆在即,此女還有閑情出來走動。一驚之下,飛的一般撲去,急急抓住此女玉臂攙緊了她,心有惶恐:“娘子,你可當心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樂陵見丈夫如此緊張自己,心中甜蜜,幸福的眼淚盈眶,笑著說:“我會注意的,別擔心。”當即把水遞上,“練了那么久,一定很累了,坐下來歇歇腳,順便喝了它好解解暑渴。”
白城接過,碗抓實手中,這瓷器雖涼,不過妻子的一番深情厚誼,遠比那酷暑的日頭還要熱上幾倍,盡情在心坎燃燒。他喉嚨咕嚕一聲響,快快將水喝盡,樂陵又接碗入手。
丈夫又攙著嬌妻走去陰涼的石桌邊坐下,女將碗置桌上,玉手溫柔摸了摸高高隆起的下腹,一臉笑容洋溢開來。
白城在對面坐下,昆侖劍一擱石桌上,大嘆一聲。
樂陵聞響,緩緩抬頭,瞥見丈夫面上愁云布滿,似乎很不開心,便問:“你可是還在為替師傅報仇一事煩惱?”二人既已成夫妻,出嫁從夫,男方的師傅自也是女方的師傅,樂陵如此稱呼昆侖老人,亦合乎情理。
怎么能不愁呢?這件事白城幾乎天天在想,可是光想一想頂什么用?為什么連老天爺如此殘忍,也不肯幫幫他,每天那么辛苦地練劍,不就是為了替師門報仇么?可結果呢?他白白浪費了九個月的光景,御劍術練不成不說,卻什么也做不了。
心中雖這般想,為了不讓妻子憂心,嘴上卻在調侃:“呵呵,想不到我成了竹山的女婿,和紫陽真人仍舊無緣,我連他十萬分之一的本事也學不會。”言詞輕佻,不過心中甚是無奈。
樂陵安慰丈夫道:“你別這么說,學無止境,沒有一樣東西是一個人可以擔保學完的。學武修法,貴在摒棄雜念,去除心急浮躁,力求祥和靜氣方有小成。咱們還年輕,一起努力吧?”
白城糟糕極了,離座大聲叫:“不,不,我們沒時間了,再這樣下去,我會受不了的。”樂陵上前,問他:“那你想怎樣?”白城咬咬下唇,滿臉的猙獰之色,拳頭狠狠一捶石桌忿忿道:“為今之計,只有一途可施,大仇才能得報。”
樂陵錯退一步,眼眶開始盈淚,知道他想說什么,愕然盯緊他:“你還是不死心?”白城回頭,怔怔看著妻子,胸中都是愧疚之色,唇開:“為了師傅,我義無反顧。”樂陵落淚:“為了師傅,你可以白白送死,完全不顧念半點骨肉親情,那你可曾想到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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