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美人心計

　　這天晚上，楊錦榮看了很長時間的書，樣子還認，直到何萍賣書回來還在看。何萍問她瞧的什么書，楊錦榮隨口念了一句真似的答道：“‘兵者，詭道也’，《孫子兵法》。”何萍笑道：“那書上都是古文，你能念的通？”楊錦榮說道：“可恨我學問淺，古文自然是念不通的，不過，配著這書上傍邊的譯文，我還是能看懂個小多半。”

　　仔細一想，何萍覺得楊錦榮今日看書有些反常，素來坐不穩當的她，竟一下子看不這么長的時間，還全神貫注的。何萍問道：“你又要干什么？”楊錦榮道：“我又怎么了？”何萍逼問到臉上，說：“我說的意思，你知道！”楊錦榮笑道：“怎么？許你們學生讀《孫子兵法》，就不許我讀？”何萍說：“這書誰都讀的，不一樣的是，讀書時每個人所取的東西。”楊錦榮道：“你真是個‘精細鬼’，難道我一讀書，就有個壞心眼不成？”

　　事情很快得到了應驗，一時楊錦榮拿出了白天從外邊印的幾張名片，給何萍欣賞。這是幾張制作非常精致的名片，正面內容：（中國豫中科技集團股份有限公司洛陽分公司商務顧問楊錦榮）

　　背面是一些公司產品系列的簡介及公司地址、電話號碼、手機號碼、傳真號碼、郵編、公司網址等內容。何萍看后，問楊錦榮道：“您這是又唱的哪一出？這名片上除去名字是真的，所有內容都是假的。你又想騙誰？”一語未了，已經將名片扔進了垃圾簍里。

　　楊錦榮急忙說道：“你別給我扔了，多可惜！”說著就將何萍才扔的名片撿了起來，又道：“人家十塊錢印一盒，我這二十塊才幾張，貴的很呢！”何萍生氣說道：“你不能再做這偷了、騙了的勾當了！再和我一起賣書吧。”楊錦榮道：“你那能掙幾個錢！”何萍還要再說什么，誰知楊錦榮并沒有聽的意思，一邊拉小薄被子躺下，一邊說：“我的事兒，你別管。睡了，啊？妹妹。”何萍無奈，也只得自個睡了。

　　單說楊錦榮次日早飯一過，從衣櫥挑一身名貴的服裝穿上，又打扮了一番，方才出門。就要關門的時候，好象又想起了什么，又回到了梳妝臺前，只見她打開抽屜，那出了她一直沒舍得用的一瓶名貴的香水，往身上灑了灑。隨后，掏出昨個才印的那幾張名片，在桌子上擺開，也往名片上灑了香水，又將名片放在鼻子上聞了一聞，直到滿意了才收了起來。重新出門。

　　出了門，楊錦榮并沒有乘坐公交車，而是招手喊了一輛出租車，坐上。約摸十分鐘的時間，楊錦榮在一家名為“溫潤青山居”的店門前下了車。這“溫潤青山居”是一家才開業不久的玉器店，前一周，楊錦榮逛著玩兒來到這里，看見這有一塊子母綠的硬玉，非常喜歡，一問價錢要一千八百塊，心想這么貴，還是算了別買了吧。可是回家后，一連幾天，楊錦榮老想起這塊玉，心里想：“就便是不買，能拿回來玩兩三天也好呀！”及到玉器店門口，楊錦榮將隨身拿的墨鏡戴上，方才進了店里去。

　　“把這塊子母綠的拿來我看。”楊錦榮把墨鏡摘下，放在柜臺上，指著其中一塊玉說。店主看了楊錦榮一眼，連忙迎上來答話，道：“哪一塊？”楊錦榮道：“就是菠菜綠、老綠`中間夾著的這個子母綠的。”

　　“這不是一般的顧客，一進門竟能說出這些話，要慎重招待。”店主心里一邊想著，一邊往外拿那塊子母綠的硬玉，一邊又瞥了一眼楊錦榮的墨鏡，說道：“您的眼鏡可不便宜。”楊錦榮答道：“還可以，六百六十塊錢。”說著，楊錦榮拿著那塊玉，仔細地瞧了起來。店主心想這回碰著個有錢的了，有錢賺了，于是向楊錦榮說道：“您的眼力真不錯，一進來就相中了這個上品。您這是自個用還是送人呢？”楊錦榮邊瞧邊說：“老板，你可不夠禮貌啊。你瞅我瞧這東西的時候，給我說話，是不是故意干擾我，怕我瞧出這玉的毛病來呢？”

　　店主忙道歉起來：“不好意思，您仔細瞧，瞧仔細了。”楊錦榮道：“你這東西可算不上好上品呀。”店主道：“您見識多。這東西在您看來所說不是上品，可在我這小店里，已經是不錯的了。您瞧那邊的柜臺里還有十來塊的呢。”見楊錦榮將玉放在柜臺上，忙又問道：“您這是自個用，還是送人呢？”

　　楊錦榮道：“前兩天，我嫂子生了對龍鳳胎，我這次回來是看我的小侄子和侄女的。你的這塊玉能不能便宜些？”原本是少一千八不賣的，聽這位顧客有買兩塊的意思，店主道：“您看我再讓五十，怎么樣？”楊錦榮笑道：“我要你近兩千塊千的東西，讓五十，少了些吧？讓一百你看成不成？不然我再到別家看看。”一千七，這也有很大的賺頭，最后，店主還是答應了，只是沒那么爽快，露出很為難的臉色先問道：“你是就要這一塊還是再要一塊？湊一對？”楊錦榮道：“當然是一對了！”店主自然高興。

　　楊錦榮重問一遍道：“一千七成交了？”店主道：“一千七！”楊錦榮道：“那好，你再把另一塊這子母綠的拿來吧。”只見店主愣了一下道：“本店沒有第二塊子母綠的了。”楊錦榮說道：“那你方才怎么說‘湊一對’呢？”店主解釋道：“我是說您是不是再要塊別的色的湊一對，我沒表達清楚，請您原諒。”楊錦榮生氣道：“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些糊弄人的。”說著，就把那塊玉丟到柜臺上了。

　　店主慌忙道：“要不換換，這個菠菜綠的就有一對。”楊錦榮道：“我相中的是‘子母’這個名字。怎么，你要我才出生的這對侄兒以后發菠菜（財）嗎？”店主一聽樂了，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楊錦榮也笑了。

　　店主一見顧客樂了，方又說道：“要不，您先把這塊拿去？另一塊，我再想想辦法。”楊錦榮面色有些為難，說道：“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和這一模一樣的。”店主道：“我一定盡力。”見顧客的面色還有些為難，店主又道：“這樣吧，您不是喜歡吉祥數字嗎？我再讓您二十，一千六百八，168，‘要順發’，怎么樣？同時我也為交您這個朋友，拉個主顧。”楊錦榮滿意的說道：“好，就這樣吧。只是我也不能叫你吃虧，這玉呢，我三天后送給我侄兒，也就是說，如果三天里你能替我找到和這一樣的玉，完成我的心愿，我就出兩千買你的另一塊。錢，我不在乎，只要你能讓我完成心愿。”店主道：“真的嗎？”楊錦榮道：“你不相信？”店主道：“不，不，不，我相信。咱們一言為定！”

　　這時候，楊錦榮把名片遞了過去，說道：“這里有我的聯系方式，一有另一塊，請馬上告訴我。”店主聞著了，這是一張散發著名貴香水的名片，心想道：“這是有錢人才用的名片啊。”

　　回到家中，楊錦榮將才買的那塊玉給何萍欣賞。何萍道：“你給我看做什么，我又不懂這個，真假都不識。多少錢買的？”楊錦榮道：“168。”何萍道：“這么貴的東西，你也要。一百六十八塊錢，得我好幾天賺的。”一聽這話，楊錦榮笑了個肚子疼，一時止住笑道：“我說你們學生土，就是老土。一千六百八十塊。”何萍唉呦一聲道：“我的天老爺呀，這么貴。我還是老土些好。”楊錦榮道：“其實，我是想要，可我還是不敢要，我也覺得貴，自從你來以后，看著你每日里忙碌的樣子，我明白了多省些錢，有多重要。”何萍道：“可是，你還是把它買下了。”楊錦榮道：“玩兩天，過足了癮，我就退了去。”何萍笑道：“這就是了。不過，我不知道你省了錢做什么？”楊錦榮道：“存起來，給錦海上大學用。”

　　第三日上午，‘溫潤青山居’店門口來了一位農村婦女，這婦女一呆就是兩個多鐘頭，不時地向街兩頭瞅瞅望望，臉上布滿愁云，好象是在等什么人。這店主一時從外面回來看見了，進屋問他的伙計道：“那婦女干什么的？我一出去時，她就在店門口，現在還在。”伙計道：“我也不知道，好象是在等什么人的吧。”二人正說話時，只見那婦女又向街兩頭瞅了瞅，瞅過之后，嘆了口氣，好象是要等的人還沒來。店主因為沒有找到楊錦榮的另一塊玉，也嘆了一口氣，便往里屋去了。還沒來的及坐下歇口氣，就聽后記喊道：“老板，你快來看，快。”店主不明究竟，忙出來了。只見伙計一邊指外邊的婦女，一邊說道：“你看，她手里的玉，成色不錯。”店主出的門來，偷偷瞅了一眼，正是自己要替人尋的一塊子母綠的玉石，大小似乎和前兩天買出的一樣。

　　店主非常高興，主動和那婦女搭話道：“大姐，您這是等人呢？”那婦女道：“是啊。”店主道：“您好象在這等一個上午了，怎么你等的人還沒來？”那婦女道：“是啊，兄弟。我急呀，我兒子來這看病，住院了，可我不知道他住的是哪家醫院。”店主笑道：“您兒子住哪家醫院，您怎么能不知道呢？”婦女道：“昨個來城里，是孩他爹帶孩兒來的。今兒一早，孩他爹才回家，說孩兒的病厲害了，孩兒在醫院住著呢，他是回家拿錢的。錢不夠，他又找親戚借去了，叫我先來醫院看孩子。我著急，也沒顧的問是哪家醫院就來了，這不，就傻了，愣在這下車的地方不知道往哪去了。我等孩他爹呢。”

　　店主并沒有心思聽婦女說這些，陪著笑又說了句：“這事兒，確實是急人，啊？”才說起自己的正經事兒：“大姐，您看我是個賣玉器的。”說著，回頭給那婦女指了指自己的門面。又道：“才我看您手里拿了塊玉，請問能拿出來，讓我能看看嗎？哦，如果您不怕我是壞人的話。”那婦女道：“這沒什么。您盡管看就是了。”說著，掏了出來，遞給店主。

　　這店主欣賞一時說道：“大姐，我冒昧地問一句，您這玉賣嗎？實不相瞞，我想要。”那婦女一聽，面露為難之色，道：“這是我早先的陪嫁，我不想賣。”店主一聽，這婦女并沒有一口回絕，似乎還有回旋的余地，忙又說道：“我出高價錢來買。再說，您兒子不是急等著錢看病嗎？”那婦女聽了，吞吞吐吐道：“您能給多少錢？”店主道：“這是您是東西，還是您說個數好。”婦女道：“你最少得給兩千。”

　　店主道：“多，多，您要的多點兒。”那婦女道：“那你給多少？”店主道：“這樣，我看您急用錢，我也不少給您，一千五，行嗎？”那婦女道：“少兩千不賣。”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后成交價是一千八百六。店主心里想想，還是有一百四十塊的利可賺，還是應該高興的。點了錢，等那婦女走后，店主立即撥通了楊錦榮名片上的電話。不料，電話里的提示音說道：“對不起，您撥打是空號。”店主按照號碼又撥了一遍，還是一樣的提示音。又撥了一下手機號碼，手機里誰知也是空號的提示音。這是，店主渾身開始緊張起來……

　　這日下午，楊錦榮躺在沙發上，一邊數錢，一邊自言自語道：“一千六百八買的，一千八百六賣回去。1860減1680等于180。去掉來回車費，再去掉雇傭那婦女的工錢，還剩一百三十塊錢。還白白玩了兩天的玉。行，挺好的！”見了何萍又說道：“比你擺攤賣書如何？”見楊錦榮行騙又得逞，何萍也很無奈，自己曾多次勸過她不要再這樣營生，只是不中用。又聽楊錦榮問話，何萍道：“我的錢和你的錢不一樣，啊。”楊錦榮笑道：“怎么，你的錢是錢，我的錢就不是錢了？”何萍并沒接她的這個話茬，只是說道：“今日，咱們老家那正好是趕廟會日子。只是可惜了，趕不成了。”楊錦榮也說有年頭沒趕過了。何萍問道：“你還記得那閻王殿上的對聯不？”楊錦榮道：“光看里面泥胎怪像，青面獠牙的，就夠嚇人的了，我哪顧得看過對聯了什么？”何萍說道：“這上聯是‘是非善惡終有報’，下聯是‘古往今來放過誰’，更好的就是橫批了‘你可來了’。”楊錦榮笑道：“你快別說了，你這拐著彎兒，一會兒就又拐到我頭上了。”何萍道：“你呀，做起事來，只見利而不見害。就像魚一樣，只見食而不見鉤。”楊錦榮高興的勁兒還沒過去，笑道：“何萍，你說方才那對聯要是貼到那北郊監獄的大門上，如何？‘你可來了’，有意思！”何萍接道：“早晚有一天你會……”何萍一時想起，下面的話有些晦氣，也就不往下說了。

　　五點多鐘的時候，何萍該出去擺攤賣書了。何萍向楊錦榮說道：“你和我一起去吧？”楊錦榮道：“賣書是你的工作，我怎好搶你的飯碗呢？”何萍笑道：“今兒晚飯我請客，你去不去？”楊錦榮道：“把你的錢存好吧，別瞎花錢了，若揮霍干了，看你明年怎么上學？”何萍道：“你又取笑我，難道一碗飯，就把我吃干了不成！”楊錦榮道：“晚上我一人逛街玩呢。”一時，何萍一人早早吃了晚飯，就去了。

　　臨走時，她又說給楊錦榮道：“錦榮姐，你別再做那種騙、偷的事情了。”一語未了，只聽楊錦榮道：“哎呀，你走吧，怎么這般多事。”一邊說著，一邊不耐煩就把何萍推出門了。

　　今晚，刮起了不大的西北風，天氣涼快了很多，社區活動廣場來了不少涼快的人。楊錦榮來到時，廣場上正好有一班兒老年人正在搞合唱呢。只聽這些人唱的是《八榮八恥》。

　　以熱愛祖國為榮

　　以危害祖國為恥

　　以服務人民為榮

　　以背離人民為恥

　　以崇尚科學為榮

　　以愚昧無知為恥

　　以辛勤勞動為榮

　　以好逸惡勞為恥

　　以團結互助為榮

　　以損人利己為恥

　　以誠實守信為榮

　　以見利忘義為恥

　　以遵紀守法為榮

　　以違法亂紀為恥

　　以艱苦奮斗為榮

　　以驕奢淫逸為恥

　　……

　　一時唱畢，合唱隊里走出一位老大娘，只見她拿起話筒向眾人講道：“朋友們、青少年孩子們，我們是社會主義中國的公民，我們要做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光榮的中國人；同樣，我們也要做堂堂正正的鄭州人，光榮的鄭州人。羞惡之心，人皆有之，識榮辱，明是非，認真實踐這‘八榮八恥’，我們的社會就會更加和諧，我們的青少年孩子才會更加健康地成長……”

　　未及聽完，楊錦榮自覺的沒意思，又見風刮的大了些，便從人群里出來，快步朝何萍賣書的地方走去。

　　一陣大風吹來，將何萍地攤上的幾本書吹到了大街當中，何萍忙跑了過去去拾。何萍清楚地記得是四本，不料，在彎腰拾的時候，只找了三本。因為身后攤兒上還有顧客，也不顧的尋找，就連忙回來了。

　　這眼前的一切都楊錦榮看到了，她又見何萍只撿了三本就算了，那一本叫一個小青年掖進隨手提的方便兜了，心里著實急了起來。只見她三步并兩步的跨過去，一下子擋在了那個小青年的面前，橫眉冷對起來。那小青年被她盯了個毛愣，竟有時間一句話沒說。楊錦榮喊道：“把書給我掏出來！”

　　經她這么一喊，大多路人都停住了腳步，一起看起了這么兩個青年人。這時候，小青年的臉皮掛不住了，狡辯道：“這書是我剛買的。”楊錦榮白了那小青年一眼，道：“這真的是你剛買的？”小青年道：“是。”楊錦榮道：“是你他媽的狗屁！”何萍聞聲過來，來到二人跟前，指著方便兜里的那本雜志，向那小青年道：“這是我的書，方才被風刮到這來了，我沒找著。如果你能還我，我感謝你。”見何萍的態度是這樣的和氣，小青年的心一下子舒服了不少，一時回過神兒來，就將書掏了出來，還給了何萍。何萍又向小青年表示感謝。

　　回到書攤前，楊錦榮責怪何萍道：“像那種人，不知羞恥，你還謝他做什么！要是照我的意思，就把他往這鎖自行車的地兒一鎖，再讓他唱倆鐘頭的‘八榮八恥’，才好解氣。”何萍笑道：“你能，你有本事，你是公安局行了吧。快，快幫我收攤兒，我看風刮的又大了。”楊錦榮邊收拾書邊說道：“我要是公安局，社會風氣就不會這么壞了。”

　　聽她這么一說，何萍心想道：“楊錦榮呀楊錦榮，你怎么只知道責怪別人，不知道檢點自己呢？平日里你的行徑是什么樣，你自己都沒有想過嗎？”何萍心里是這樣想的，只是面對著楊錦榮面兒，這時候，卻不能這樣說。于是，何萍這樣說道：“錦榮姐，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樣。現在社會并不像你說的，我們必須看到，現在社會的主流風氣還是好的，不好的只是一小股而已。像你方才說的‘八榮八恥’也正是針對這一小股才提出來的。我們不能因為一片樹葉擋住了眼睛，就說正個世界都沒有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