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六

　　　六

　　　吳嵐沿著樓梯，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往上走，走到樓頂，走上天臺，聽耳邊呼呼吹過的風聲。

　　　吹到自己發熱的臉上，好涼爽。

　　　這里，只有風聲，很安靜的風聲。

　　　昏昏沉沉的頭，有些不清醒，吳嵐強撐住身體，抓著生銹的欄桿，俯瞰整個學校，覺得自己是如此渺小。

　　　她仿佛看到了天空中，出現了父母的影子。

　　　那是她很小的時候，左手拉著父親，右手拉著母親，三個人并排走在花園中散步，看到賣氣球的車子上，綁著花花綠綠的各種氫氣球，吳嵐也嚷嚷著要買一個。父親立馬給她買了一個米老鼠，看著米老鼠在空中的笑臉，吳嵐露出還沒有長齊的牙齒，笑得很開心。

　　　還有，小小的吳嵐坐在秋千上，被父親和母親輪流推向高空，她的身體一上一下，風中飄著她清脆如銀鈴般的笑聲。

　　　還有，動物園里，吳嵐坐在父親的肩頭，在擁擠的人群中，被舉得高高的，看猴山上的猴子跳來跳去，用長長的手臂撿起母親扔過去的面包，吳嵐激動地直拍手。

　　　還有，爬山的時候，吳嵐爬到一半累了，坐在地上撒起嬌來，父親和母親無奈之下一人抬起她的一只胳膊，像抬轎子一樣將她抬到了山頂，她高興地又跑又跳，父母卻累得腰酸背痛，卻還是對著吳嵐露出溫暖的笑。

　　　還有……還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吳嵐的眼眶濕潤了，她在淚眼模糊中，又看到了周曉陽的影子。

　　　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主動坐在吳嵐的旁邊，看到她的胳膊上有淤青后，偷偷從家里帶來藥給她敷上。

　　　他總是給吳嵐帶許多她從來沒有吃過的零食，給她講許多有趣的故事，看到她笑了，他才會滿意地笑。

　　　在看到吳嵐穿著不合身的褲子露出窘迫的表情時，他會帶著她去商店親自給她買一條新的。

　　　每次吳嵐在他面前落淚時，他都會用大拇指輕輕地將淚水擦去，然后對她說：別哭，哭多了眼睛會腫，哭多了就不漂亮了。

　　　那年冬天的雪地里，他輕輕地親吻吳嵐額頭上用紗布包扎的傷口，對她說：我會永遠保護你，不讓你受傷害。

　　　吳嵐在冰涼的水里掙扎時，被他強壯有力的胳膊拽上了岸，他用溫暖的帶著體溫的羽絨服緊緊裹住她，讓她不再寒冷。

　　　他給吳嵐買的紫水晶手鏈，被他親手戴到她的手腕，看到那一閃一閃的光，吳嵐笑出了淚花。

　　　吳嵐靜靜地望著夜空，有星星在遙遠的天際，閃爍著微弱的光。

　　　光芒突然被放大，一片光暈中，浮現出周曉陽微笑的臉。

　　　我等了這么久，你終于還是來了。

　　　吳嵐將腳踩上欄桿，向他的臉，伸出了手。